陆长淮捏起他的食指看了看,确实没什么事儿。也不知怎么想的,他又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古原的指尖:“想装也等我起来再装,没干过很容易受伤。”
他捏那一下还挺疼的。不过古原没顾上疼,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也没说话,甩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长淮拿起那张图纸看了看,转身回屋去找了个手钻出来。古原得拧半天的螺丝,有了手钻不过两秒就拧好了。古原只好摸摸鼻子,照例蹲在一旁看,等着陆长淮需要的时候搭把手。
陆长淮干活相当利索,没一会儿这个狗屋就立起来了。再装上门、装好栅栏,很快就安装完成了。两人合力把狗屋抬到院门口靠墙的位置,这样的话大司马即便在狗屋里也能看看外面,解解闷。
狗屋空间足够大,大司马很满意,刚一放好就钻了进去,里里外外地闻了半天。
不过,还差点儿东西。
陆长淮指了指屋顶下方的位置:“这儿是不是应该有个木牌?”
他一说古原想起来了,急忙去找:“有的有的,我刚才放桌上了。不过那个木牌好像得刻字啊。”
陆长淮跟过来点点头:“刻字的是对的。这种狗屋都是放户外的,写的字会掉。没事儿,先写上字然后划拉划拉刻个印儿就行。”
古原把木牌递给他问:“写什么呢?”
陆长淮看向他:“你说。”
古原想想说:“那就写‘大司马府’呗。”
陆长淮一笑:“行,你来写我来刻。”
“你来吧”,古原摇着头拒绝,“我写字不好看的。”
“没事儿”,陆长淮笑着看了一眼大司马,“它又看不懂。”
这不是欺负狗吗?古原一笑,勉为其难接下了这个活儿。
他刚才说的话还真不是谦虚,他写字确实不算好看。这会儿尽管努力往好了写了,拿远一些看还是有些别扭。不过陆长淮没说什么,只在刻的时候有意识地把笔画稍微修了一下,最后刻完效果意外地还挺不错。
他把牌子递给古原让他去挂,可古原追求仪式感,坚持要两个人一起:“咱俩一起弄的一起挂上去呗,你拿一头儿我拿一头儿。”
陆长淮笑着摇头,挥挥手催他快去。古原不依不饶地喊他:“老陆,陆哥,我喊你哥还不行吗?快起来。”
三十六岁的老陆,到底拗不过古原轻描淡写那一声哥,只得起身跟他一起。
两人一人抓一边,大司马凑在中间用脑袋顶,总算把牌子给挂上了。
这画面可太温馨了。铁石心肠如陆长淮,难得觉得有些不自在。
古原左看右看,还不满意,比划着说:“应该买两副狗屋对联贴上,怎么也算乔迁之喜。”
“行”,陆长淮无奈地笑着,“走,我现在给它写一副。”
古原惊了:“你会写啊?”
“会是会的,写得好不好另说。”
古原认定了他是谦虚,毕竟经过陆长淮的手之后,他那狗爬字都变得好看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陆长淮的书房里挂着摆着很多幅字,有的出自名家之手,还有不少都是他自己写的。
古原对名家大作不感兴趣,专挑署名是长淮的看。哪怕他看不懂其中的门道,至少可以分辨出好不好看。
陆长淮的字干干净净,不过于飘逸狂乱也不过分规矩方正,很有他自己的特色。
古原一边看一边夸:“老陆啊老陆,我真得重新认识你了。你是怎么做到把字写出一种既淡然又安宁的感觉的?就是……怎么说呢,看你的字都感觉浑身暖呼呼的。”
陆长淮的书房位于一楼西侧,朝西的方向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此时秋日正午的阳光洋洋洒洒铺了满屋,古原指指外面的太阳,补了一句:“跟这会儿的阳光似的。”
陆长淮第一次收到如此具体又抽象的评价。他坐在书桌后看着窗前的古原,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指指窗外转移话题:“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本来想把这片空地做成个小公园,正好鹅卵石路的那边是小森林这边是小公园,客人都可以玩儿。不过后来我想把这间屋子做成书房,怕太吵,就没那么弄,保留了它原本的样子。”
古原回忆了一下,之前他没注意过这边,因为这边也种了几排树,彻底挡住了后面的区域,路标上还标示着“游客止步”。现在一想,原来陆老板是用几排树隔出了一片独属于自己的风景。
他忽然想出去看看,于是满脸笑意地看向陆长淮问:“你有没有给自己开扇门?”
陆长淮挑挑眉,抬手看了下表:“你找吧。十分钟之内能找到并且打开的话,要求你随便提。”
古原又问:“那要是找不到呢?”
陆长淮笑了:“那说明这扇门也许并不存在。”
好嘛,薛定谔的门。古原自认为十分钟之内找到门应该并不难,总归不过就是这一面墙。
他先仔细检查过落地窗,严丝合缝的一面大玻璃,不像能从哪儿打开的样子。落地窗南侧有个展示柜,通常在密室里这种地方最容易藏门。古原把上面的东西统统检查一遍,没有发现机关,又稍稍用力去推了推,也推不动。
他停下来思考。这面朝西的墙除了落地窗就是展示柜,剩下的东西诸如窗帘杆、绿植之类的,总不能藏下一扇门,所以他此时几乎可以断定门就在展示柜的位置。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贴近落地窗朝展示柜对应的外侧看了看——果然,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外墙有一条非常不明显的门缝。
所以陆长淮这道题的重点不是找到门,而是打开它。
此时,陆长淮已经坐在书桌后拿出了红纸、研好了墨。落笔前抬头看了古原一眼,正好看到他朝外看,于是笑着问了一句:“找到了?”
“找到了,但是时间还剩多久?”
陆长淮抬手看了眼表:“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的时间。古原重新回到展示柜旁,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推断出柜子的运动轨迹。随后,他站到柜子一侧,尝试着按照地上的痕迹把展示柜往门的反方向推,遗憾的是根本推不动。
陆长淮看着他忙活一通没打开,毫不意外,淡定地提起笔开始写对联。
就在这时,古原忽然笑了一声,拔腿朝门口跑去。陆长淮的笔尖顿了顿,墨汁在红纸上晕染开,留下一个墨点。
几十秒后,古原站在落地窗外朝他招手,然后敲响了门。
陆长淮很快明白过来他在干什么,很无奈地放下笔,笑着走过去帮他开了门。
抬手看看表,时间刚刚好。
古原撑着膝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呼吸有些急促:“好久没跑过步了,我成绩怎么样啊老陆?”
他玩儿赖陆长淮还能说什么呢?
“成绩不错,门开了。”
门外空旷的野草地,杂草野蛮生长,蒲公英随风飞散,金色的阳光包裹在古原身上。
陆长淮个子高,站的位置也高。古原并不矮,可他吃了地势低的亏,此时只能微微仰起头跟陆长淮说话。
看着那张笑脸,陆长淮忽然觉得心软,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很短暂的一瞬,似乎也并不带什么其他的意思,古原剧运动过后的心脏却忽然更欢快地跳动起来。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陆长淮侧身让开门口请古原进屋,一边笑他耍小聪明一边走到饮水机旁给他接了杯水。
古原接过水杯,没敢去看陆长淮的眼睛,目光仓皇转移到书桌上。
陆长淮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口埋怨:“这张写废了,赖你。”
古原走过去看看那个墨点,放下杯子说:“来,我来帮陆老师研墨”。
其实他不会研墨,根本也没玩儿过书法,好在陆长淮并不指望他。
陆长淮抽了一张湿巾擦手,换了张红纸重新提起笔。
他写字的时候很随性地站在书桌旁,握笔的姿势和笔下的字都自如又松弛。每当他非常松弛地干一件很有把握的事的时候,古原总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由自信和阅历堆砌起来的魅力。三十六这个数字在他身上好像从来都不是减分项。
古原看着他写下:
上联:“轰轰烈烈撒野”
下联:“安安稳稳归家”
横批:“岁岁年年”
写完他看向古原,问:“这样行吗?”
“特别行”,古原伸出大拇指。
这是一个“老父亲”最最朴实的心愿。古原换了个正面的角度仔细去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过去,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泛酸。
抬眼去看陆长淮——这个男人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胸膛里藏着的那颗心怎么会温柔到如此地步?
窗外的风更大了一些,野草野花随风乱舞,他的嘴巴好像也变得不听话,忍不住想要确认:“老陆,昨天我问能不能跟你交个朋友是很认真的,你也是吗?”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看得陆长淮一愣。他站直了一些,认真地点点头答:“当然”。
古原记得,昨天的夕阳下他也是没有犹豫就说当然。此时正午的阳光灿烂,这两个字好像比昨天更真实一些,在古原心里的分量也更重了一些。
或许是看出他情绪不太对,陆长淮伸出手开玩笑道:“要拉钩吗?”
古原没犹豫,手指跟他勾在一起,顺便强行盖了个章。
“这叫盖章,盖完就不能反悔了。”
三十六岁的陆老板很久不玩儿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此时却颇无奈地一摇头,笑着说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不是超准时的?
第24章 到底是玩儿不过老狐狸
隔天,古原一早就起了床。昨天他跟陆长淮约好早上一起带大司马去散步。
起床拉开窗帘往陆长淮院儿里看了看,大司马自己在狗屋里趴着,没看到陆长淮。
看看时间,八点多了。平常这个点儿陆长淮已经起了,所以古原洗漱过后就直接下去了。
走到陆长淮院儿门口,院门关着。大司马看见他又蹦又跳地叫了几声。古原隔着门鼓励它:“多叫两声,把你陆叔喊出来给我开门。”
正说着呢,陆长淮就在楼上开了窗喊他:“古原,走书房。”
他还穿着睡衣,看样子是刚刚起床。古原应了一声,绕到了书房那边。陆长淮一脸疲态地给他开了门,手里还端着杯咖啡。
进门,古原问:“刚起?”
“起?没睡”,陆长淮揉揉太阳穴,“那小子又折腾我一宿,差点没冻死我,刚回来洗了个热水澡。”
难怪让他走这边呢,这是冻怕了,连屋都不想出了。
古原问:“它还是不进屋吗?”
“不进来,还是想走吧。”
“没事儿,白天多消耗消耗精力晚上就消停了。”
古原说完,忽然想起昨天都忘了问陆长淮,这边的门到底是怎么开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会儿展示柜往里挪了一些,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刚好够把门打开。那么,那个他没找到的机关到底在哪儿呢?
察觉到他那道灼灼的视线,陆长淮笑着从兜里摸出一个遥控器晃了晃:“别找了,遥控的。”
“哎,那是你先玩儿赖啊”,古原说。
陆长淮老神在在地略一耸肩:“昨天这个遥控器就在桌上放着,你眼睛大就是看不见我怎么办呢?”
“天地良心,我看见了啊”,古原有些着急地说,“我以为那是窗帘遥控呢。”
他俩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陆长淮带着古原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饭团放微波炉里热着,又弄了两杯热牛奶。
古原没拒绝,挺自觉地坐到餐桌旁接过一杯牛奶,笑着叹了口气:“唉,到底是玩儿不过老狐狸。”
陆长淮一笑:“老狐狸都被大狼狗折腾没劲儿了。”
古原看了他一眼,确实能看出来他是真的累了,于是说:“你吃点儿东西上去补觉吧,我带它出去。”
陆长淮跟喝茶一样吹了吹杯子里的牛奶,摇摇头:“一块儿去吧,大司马力气大,我怕你不适应牵不住它再让它带着跑迷路了。”
古原犹豫一瞬还是点了头。他确实没遛过狗,何况大司马还那么大只。
微波炉“叮”地一声响,饭团热了。陆长淮递了一个给古原,自己三两口吞下另一个,起了身:“你慢慢吃,我上楼换衣服。”
“好,不急。”
早上刚起床古原其实不太有胃口,不过这饭团挺好吃,分量也不是很大,吃起来没什么负担。
吃完饭他把垃圾收进垃圾桶,又把两人的杯子洗了,随后走到院儿里,从狗屋旁的储物盒里拿出了大司马的牵引绳。
大司马一看到牵引绳就开始兴奋。它在狗屋里蹦跶两下,然后稍稍后退,紧接着一垫步一拱腰直接从栅栏里跳了出来,扑到了古原手边,乖乖坐下等着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古原被它吓一跳,差点没站稳。他看看狗屋的栅栏,半人高呢,大司马竟然轻轻松松就翻出来了,看来他们原本以为的栅栏能把它圈起来属实是想多了。
他摸摸大司马的狗头夸奖道:“你挺厉害的啊。”
正好陆长淮换完衣服出来了,闻言一边戴手表一边说:“精力旺盛得不得了,你看那边的栅栏都让它啃了。”
古原先是不由自主地盯着陆长淮的手看了两秒,然后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它还拆家呢?它不是两岁了吗,两岁应该不拆家了吧?”
“不适应吧还是”,陆长淮说,“想它主人。”
古原垂下眼睛摸摸大司马的狗头,感叹一句:“可怜的孩子”。
陆长淮叹口气,半真半假地抱怨:“我也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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