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点点头,马上去打电话。
挨个通知完,他捏着古原的电话琢磨,该不该通知一下陆长淮?
按理说,万一真有那个万一,怎么都该让陆长淮过来见最后一面……
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狠狠闭了闭眼,马上收了手机。
不能有那个万一!不会有那个万一!
……
回了病房,周舒宴什么都没说,带着小疯子和明明出去买一些住院要用的东西。
杜梨和陈毓坐在角落,一声不吭。
古意站在病床边,死死盯着古原,问他:“你怎么敢的?”
古原还是笑着,一副从容自若、云淡风轻的样子。如果不是他额角缝了针,如果不是他还躺在这间病房吸着氧,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在懒洋洋地晒太阳。
他没有回答古意的问题,只说:“都过去了,我们能睡个好觉了。”
确实,都过去了。
陈毓带着保镖上楼,杀手被抓了现行。
古原还没出院,那人就已经招了。
一个图财的人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道理还要替人卖命,没那个交情。
他供出了耿晔,耿晔紧接着就供出了古宏俊。
早在古宏俊进去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实施杀人拿保险金的计划。后来,古宏俊被警方调查,耿晔想过离他远点儿,可古宏俊说:“哪怕我真进去了,这事儿也必须干下去。老弟,这事儿只要干成了,咱哥俩后半辈子都能衣食无忧,可你要是退了,哥哥我进去之后随便往你身上泼点儿脏水,你可就只能陪哥哥在里面待着了。”
耿晔拿过古宏俊的钱,他清白不了,只能听古宏俊的,何况他也想赌一把。
古宏俊是怎么想的呢?为钱是真的,一定不能让古原有好下场也是真的。
他恨古原一步步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发誓死也要拉古原垫背。
很不幸,老天有眼。
耿晔把他供出来还不算完,为了争取宽大,耿晔还向警方提供了一份录音——两人谋划意外弄死古原的录音。
耿晔本想着万一事成之后古宏俊不认账,可以拿这份录音威胁他,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了这里。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古原就开始张罗着要出院。
血糖恢复了,血氧恢复了,古宏俊出不来了,他还在这儿躺着干什么?
一帮人连说带劝,好歹让他多住了两天。
古原出院那天,作为专辑的预热,工作室先在各大平台上发布了一张新专辑的封面照。
这张照片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古原在拉琴而已,却极快地冲上了热搜。
因为这是古原的首张室内乐专辑,也因为这回古原终于摘了面具。
彼时已进入十一月,避世森林里正在腌萝卜干儿。
刚在餐厅那边忙活完的胡缨哆哆嗦嗦跑进来:“妈呀冻死我了,这怎么说降温就降温,大中午的连个太阳都看不着。”
解三秋端着杯茶,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儿,幽幽地说:“大冬天穿单衣,不冻你冻谁?”
“吓我一跳”,胡缨看他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好像大家都一样,大白天看到解三秋就像撞了鬼。
周年他们都在帮忙,这“鬼”也没点儿眼力见儿,坐在那儿跟个大爷似的。
闻言,大爷说话了:“跟你们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就不在一个频道,古原上热搜了没看见?”
“噢?这回什么事儿?”胡缨问。
“新专辑封面。不戴面具了,露脸了。”
“是吗?我看看我弟弟有什么变化没有”,胡缨说着就摸出了手机。
这两年,他们虽然经常能通过各种渠道看到古原,但台上的古原一直戴着半张面具,台下的古原又口罩不离身,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说起来,古原一直是让狗仔头疼的存在。这些年,多少人都好奇长大了的古原到底长什么样子,可就是没有一家狗仔能拍到他的高清正脸照。
因为这事儿,古原上过多少次热搜他自己都数不清了。营销号们时不时就会弄出点儿动静。有时是修复了他大学时候在学校演出的照片冒充成现在拍的制造新闻,有时干脆用他小时候的照片AI生成一张假照片,大言不惭地说这就是古原。总之,古原的长相就是流量密码。
这会儿,胡缨看了看新闻:“噢这回是真的啊,我以为又是假新闻呢。”
解三秋很无语:“假新闻我能在这儿坐着吗?”
“真新闻你也不用在这儿坐着啊,人要发专辑关你什么事儿?”
“姐姐,你动脑子想想,为什么这时候发专辑?为什么偏偏这张专辑要摘了面具,你不奇怪吗?有没有可能是他把事情都解决完了要纪念一下?”
周年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原哥要回来了?”
“说不好”,解三秋皱着眉,“如果事情都解决完了他不应该先回来一趟报个平安吗?先录了张专辑?合理吗?”
胡缨洗了手,甩他一脸水说:“别猜了,回去睡你的觉。该回来就回来了。”
“啧,我这不是怕他出什么事儿吗?”
此时,陆长淮正好进来,随口问了一句:“谁?出什么事儿?”
胡缨给解三秋递了个眼色,解三秋耸耸肩没说话。
他不说话陆长淮也懂了,问了一句:“古原?他怎么了?”
胡缨笑着说:“没事儿,要发新专辑了,好事儿。”
陆长淮“嗯”了一声就去洗手了,没再说别的。
这段时间,他总觉得不踏实。
自从古原过生日没接他电话开始,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一条条消息石沉大海。如果不是古原时不时还出现在大众视野,他都要怀疑古原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从一开始心平气和地等,到后来觉得两个人渐行渐远,似乎再不可能走到一起,个中滋味只能自己消化。
生过气甚至恨过他,也有消极到觉得算了,只当做了场梦的时候,可这些情绪终究还是被这段时间的担心,甚至焦虑冲散了。
前段时间,他托了几个朋友组局,见了几个电视台的人。目的很简单,打听打听古原的消息,也想等古原下次录节目的时候悄悄去看上一眼。
打听到的消息乱七八糟,毕竟那些人接触古原很少。面也没能见到,因为古原前段时间一直在忙专辑的事儿,根本没录节目。
到今天又听到古原的消息,陆长淮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他挺好吗?如果挺好又不回他消息那是什么意思?是想放弃了吗?
他不好吗?如果不好又录了新专辑,那是有人逼他录的还是……
陆长淮一边帮忙腌萝卜干,一边在心里想东想西。
他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也不是一个爱乱琢磨的人,偏偏碰上一个轴到家的古原,逼得他除了乱琢磨什么都做不了。
腌好萝卜干,他照例装了个小瓶的拿回他自己那儿。这两年,他一直记着古原爱吃这个,冰箱里一直放着。
这几天,大司马回来了,加上他每天心烦意乱,所以没去农家乐帮忙。
腌完萝卜干回去已是下午。他照例泡了壶茶,进了书房写字。只有写字的时候他心情能平静一些。
他们散了,解三秋也回去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胡缨在电话那边挺着急地说:“快起快起,古原出事了。”
本来挺烦躁的解三秋马上坐了起来:“怎么了?”
“看热搜,古原被救护车拉到医院了。”
解三秋皱着眉看了一眼,很冷静地开始分析:“你仔细看看,照片虽然确实是在医院拍的没错,但是边上拍到的窗户是黑的,明显是晚上拍的。这会儿天还没黑,那这张照片最晚也只能是昨天晚上拍的,但古原新专辑的封面可是今天早上发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工作室能发新专辑封面吗?”
胡缨一听,马上说:“有道理。这几张图是视频里截出来的,很可能初衷并不是为了拍古原。可能拍摄者也是今天早上看了新闻才发现自己之前拍到了古原,然后把照片发了出来。”
“没错”,解三秋说,“古原的确进过医院,但理性分析他现在应该是没事儿了。”
“好,那问题来了,我们能理性分析,老陆能吗?”
老陆显然不能,他不听什么理性分析,一定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得知消息后他已经把这几张照片来来回回看了不知多少遍。媒体的朋友、医疗系统的朋友、各种搭边不搭边的朋友都被他拎了出来,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偏偏古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屋里陆陆续续来了一堆人。胡缨、解三秋、周年,唐一蘅和朱槿,甚至连小林和杜师傅都到了。
陆长淮的样子有点儿吓人,他们知道他害怕,他着急,所以没人去劝。能帮忙打听的帮忙打听,什么都干不了的安安静静坐着等消息。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胡缨的手机忽然响了。她噌地站了起来:“古原?你在哪儿?”
电话那边古原说:“是不是看到新闻了姐?我没事儿,在回去的路上了,很快就到。长淮手机一直占线我怎么都打不进去,告诉他别着急。”
胡缨有些语无伦次地问:“回哪儿?你回哪儿?”
电话那边古原轻笑一声:“回家,我要回家了姐。”
第77章 活着就好
古原本来打算出院回家收拾收拾第二天再回避世森林的。两年没回去了,总要打理打理自己,遮一遮额头上的伤。最重要的,还要做做心理准备。
那天小疯子问他是不是怂到不敢回去的时候他根本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真要回去了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有点儿怂。
当初说走就走,后来又说没消息就没消息了。单这两条,陆长淮这辈子都不原谅他都合情合理。如果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隐瞒、他不顾后果的以身犯险,那么他早已是罪无可恕、罪不容诛了。
浑浑噩噩的这两年,他闭着眼睛赶路,很多问题不能去想、不敢去想。到今天,一切尘埃落定,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当初虽是不得不走,可如果那时候就知道,他需要用两年时间才能从古宏俊手里换来一个自由,需要冒着失去陆长淮的风险,冒着失去性命的风险,他还会不会走?他能不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答案不言而喻。可就像人生中面临的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选择一样,有的选对了,有的选错了,复盘的时候永远清醒,真正做选择的时候却不可能次次周全。
当初古原把古宏俊看作一座难以翻越的山。山路有多险峻已经可以想见,山顶有什么陷阱他也完全不可预知,所以他选择把一身牵挂丢在山下,独自上路,去当那个一意孤行的人。
如今跌跌撞撞终于站到山顶,再看这座山时已是俯视。于是他开始复盘,想尽如果当初。可人生又不是游戏,哪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想要原路返回去捡回那一身牵挂,对不起,你已经走得太远,回去哪儿那么容易?
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古原想了很多很多。他应该怎么道歉、怎么表达他的后悔、怎么让陆长淮给他个赎罪的机会……
想来想去,想到那晚电话里陆长淮那句“别的不重要了”。他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陆长淮不在意了、无所谓了,道歉不道歉于他而言不重要了,你古原回不回来也不重要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盯着行李箱想——我是不是不应该再回去打扰他?
只有那么一瞬间,因为他紧接着就意识到,无论如何,他都得回去。他总要给陆长淮一个交代,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管他们还愿不愿意接纳他。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在试帽子。鸭舌帽太紧,会勒到伤口,渔夫帽还行,宽宽大大,完全遮住了额头。
开门看到陈毓,他还问:“正好,你帮我瞅一眼,是不是看不到缝针的地方?”
陈毓很无语:“大哥你还有心情试帽子?你进医院的照片上热搜了你知道吗?你手机关机了你知道吗?现在都有小道消息说你死了你知道吗?谁都联系不上你,我只好大老远跑回来。”
古原一听,立刻去找手机。这一天他又是办出院又是收拾东西,手机什么时候没电的他完全不知道。
这会儿给手机充上电,他用平板看了一眼热搜,顿时皱了眉:“啧,拍得够清楚的。”
陈毓说:“联系不上你我自作主张让明明去找人处理了,先把热搜往下降一降,怎么回应你自己看着办。”
古原扔下平板,一边拉好行李箱一边说:“你帮我告诉明明一声,让他们发个声明,就说小病已经没事儿了。”
陈毓低头给明明发了消息,抬眼看到他已经把行李箱送到了门口,于是笑着问他:“我是不是还得给您当回司机?”
“我自己开车回就行”,古原随口应了一句,急着去开手机。
果然,刚一开机消息就一条接着一条往外冒。短信未接电话提醒、语音未接提醒,还有很多条文字消息。
有陆长淮的,有胡缨的,有唐一蘅的……
古原的手几乎有些哆嗦。他稍稍闭了闭眼,先给陆长淮打回去,可一遍两遍都是占线。
陈毓见状从茶几上拿了个充电宝递过去:“直接走吧,路上再打,我送你。”
古原没有拒绝,马上说:“行,走。”
直到给胡缨打通电话之前,古原一直都是心跳加速、几乎拿不稳手机的状态。
陆长淮发来那几条消息他只看了一眼,多一眼都不敢看。
只一眼,他的心疼和懊悔便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对话框中,陆长淮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古原,给我回条消息,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求你。”
……
这一路,他紧紧绷着神经,死死攥着手机。
到避世森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车灯打到避世森林那块木牌路标上时,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狠狠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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