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简直就是在戳古原的心窝子了。他闭了闭眼:“不是这样哥,你跟我沟通了很多次,你能做的都做了。你沉默是因为我一直以来的态度让你心灰意冷了。不辞而别的是我,失联的也是我,千万别再给自己定罪了。”
陆长淮笑着摇摇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只是此时不再反驳古原,只说:“喝口茶吧,天冷凉得快。”
古原喝下那盏茶,陆长淮帮他重新续上,然后说:“我想说的是,既然我们都不想就这么走散,那就一起努力吧。我们把所有的问题都摊开来谈,一件一件解决。如果还能在一起,那下半辈子要永远记住今天的教训。如果不能……”
刚才看完信陆长淮想到这种可能性——如果两个人都努力了,如果最后发现分开是更好的选择,那理性地说,他们应该互相祝福,好好道别。可现在真的要把这种可能性说出口,他却忽然觉得这太艰难。
古原看着他喉结动了动,忽然沉默下来,于是端起茶杯,叫了他一声:“长淮,坏的结果你不能接受,我也不能。所以我们先不考虑那种可能性好不好?上次一边泡茶一边聊天的时候,我们碰杯是为了‘好在我们尚能抱团取暖’,今天我们能不能为了‘好在我们尚能重新来过’再喝一杯茶?”
陆长淮抬眼看他,沉默片刻,端起了茶杯。
作者有话说:
抱抱这几章里每一只呜呜呜的小朋友~
第79章 那咱俩拜?
从那天开始,古原每天早上都会捧着一束花来敲门。全是一些名字奇奇怪怪的花。有叫折射的,有叫爱丽丝的,还有叫什么索拉和黑巴克的,无一例外都是玫瑰。
陆长淮的早餐也每天换着花样。寿司、松饼、小笼包,牛奶、豆浆、红豆粥,还要再配上各种小菜和水果。
古原没说过太麻烦别弄了的话,只是每天都早早过来打下手。
他总是负责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洗洗水果、热热牛奶、搅动搅动粥之类的。无事可做的时候干脆看着陆长淮发起呆,眼睛一眨都不眨。
太久没看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碰一下却是不敢的。这几天,他俩之间的肢体接触只有一次。那会儿古原正靠在岛台边守着粥,陆长淮走过来把火调小了一些。转身时忽然一顿,他抬手撩起古原的头发看了一眼他额头上的伤。
刚刚洗过的手冰冰凉凉,轻轻点在伤口周围。陆长淮问了一句:“可吸收的线?看着像快掉了,小心点儿别勾到。”
古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想抓一下陆长淮的手腕又没敢抬手。
这几天,他俩聊过几次。古原说起古宏俊和阮依楠,说起古意和陈毓,也说起他的启蒙老师吴望春,唯独还没敢提及额头上的伤。
他好像不自觉地采用了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
一起遛狗时,他站在山脚下提起古意,说他小时候跟狗一样烦人。
“真的,大司马比小时候的古意乖多了。古意是那种只要我一回家他不犯点儿坏、搞点儿事儿就睡不着的人。有时候想起来,我都想穿越回过去揍他一顿。”
陆长淮笑着问:“小时候没揍吗?”
古原摇头苦笑:“没,小时候不敢,我揍他古宏俊就得揍我了。”
陆长淮看了他一会儿,不露声色地说起唐一蘅和朱槿:“小时候我跟唐一蘅都属于那种皮小子,朱槿好像总比我们成熟一些。有时候她也烦我俩,气急了也追着我俩打,但总归感情在那儿,打不散的。你跟古意就更是了,血浓于水的关系。哪天找他喝顿酒吧,喝多了打一顿,实现一下小时候的愿望。”
“打不过怎么办?他总跑健身房。”
陆长淮笑了:“我给你摁着。”
……
午后泡上一壶茶,他又提起陈毓,提起吴望春。
他上网搜了几个小时候演出的视频给陆长淮看,指着视频中的自己说:“那时候化妆师特别爱给我们抹口红。我不喜欢,陈毓也不喜欢。上台前我俩总是偷偷擦掉一些,老师看到的话就会说我们不知道又去哪儿偷吃好吃的去了。
其实很多事儿慢慢也就释怀了,人又不是非黑即白。吴老师是想从我们身上赚钱不假,可带我们入门的是他,实实在在倾囊相授的也是他。唯一不能释怀的可能就是陈毓因为这事儿伤了手吧。你能看出来,他真的很有天分。这条路没有走得更远,总归是个遗憾。”
陆长淮说:“个人选择,不后悔就好。这回你带他一起录新专辑,也算帮他弥补了一些遗憾。”
古原笑笑:“也许吧。”
到夜深人静时,他才敢提起一些不那么愉快的话题。比如阮依楠口中的灾星和古宏俊骂他的那些难听的话。
“来这儿之前,我跟他们吵了一架。我把琴摔了,古宏俊气疯了。他拿着那把碎了的小提琴一下一下往我身上砸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好像已经不知道自己依然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那天你是看到我身上的伤了吧?其实那时候我就想一个人待着,最好谁都看不到我,所以不管是你让周年送来的药还是你们让厨房帮我准备的长寿面,都让我觉得有点儿没安全感。但话说回来,也是你们,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还可以有一个属于我的家。
我没办法形容我的感受。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一个从小到大都被当作灾星的人,到这儿来了以后,处处都被人惦记着、关照着,慢慢从没有安全感到尝试着去融入这个大家庭,慢慢愿意往出走一走,愿意往你身边靠一靠,这对我来说,几乎等同于重获新生。”
陆长淮看着他,沉默半晌。其实他大概能猜到古原的家庭不会很幸福,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都21世纪了居然还会有人这么迷信,甚至迂腐到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看作灾星。
这几天,每一次古原开口的时候他都告诉自己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不要让古原觉得他的坦白给自己带来的都是痛苦。可那天晚上,他看着古原一脸平静地提到“灾星”,提到他从小到大的生活,他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良久的沉默后,他咬肌动了动,忽然说:“他信算命的是吗?行,告诉我他在哪儿,我给他送一个算命的。我要让他每天疑神疑鬼、日夜不得安宁。”
古原一愣,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从陆长淮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阴鸷。
他佯装轻松地笑笑:“哥,你别急。他都进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下半辈子都出不来了。”
陆长淮立刻警觉地问:“他干了什么?”
古原沉默片刻,不知从何说起。
从那次低血糖还是那一摞保单?
他抬眼去看陆长淮,忽然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这一桩桩一件件但凡有一点儿意外,他今天都不可能再坐到这儿。他不会再有送花的机会,不会再有道歉的机会,更不会再有跟眼前这个人白头到老的机会。
如今虽然都已经过去了,但他要怎么看着陆长淮那双眼睛说——我用自己做了诱饵,只为换恶魔跌进牢笼。怎么说我因此失去理智,甚至做好了与你人间永别的准备?
他忽然沉默下来。陆长淮看到他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尖都泛了白,于是伸手拿走他手中的杯子,轻声说:“古原,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态度。我不是非要让你说什么,你永远都有保留自己隐私的权利。我只是希望你有任何不开心、需要任何帮助的时候能跟我聊聊。比起坦白,我更在乎你是不是松弛的、安心的。”
古原苦笑着摇摇头。陆长淮可以这么说他却不能不坦白。他差点就把自己、把陆长淮,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个错他当然得认,否则他这座桥搭得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于是他说:“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喝一杯吧哥。这事儿我可能得壮壮胆才敢跟你说,你等等我行吗?”
“行,要喝酒等你伤好了的。”
……
古原回来这几天,胡缨和解三秋一直悄悄观察着他俩,奈何局势很不明朗。
虽然明面上看,古原还是像以前一样,几乎整天都待在陆长淮屋里,但到了晚上却还是会回自己那边睡。
胡缨挺发愁,生怕他俩疙瘩解不开。解三秋就不操这个心了:“他俩的事儿他俩慢慢掰扯去呗,说不定人俩人就爱玩儿这情趣,你发的哪门子愁?”
理是这么个理,可胡缨总得看着他俩和和美美地在一块儿才算放心。
她先是派周年去送一些没有用的东西顺道打探打探消息,打探不着又张罗着要给古原接个风。
那天,她直接给陆长淮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俩晚上到餐厅吃个饭。
陆长淮没有拒绝。虽然一帮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古原隔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接个风是应该的。
古原更不会拒绝,他还想正式地跟大家道个歉。
那天一起吃饭的只有他们五个和小林。杜师傅现在已经忙得连家都没功夫回了,只能托小林给大家带个好。
一群人吵吵闹闹。一会儿恭喜古原发新专辑,一会儿又说他不仗义,逢年过节也不回来看看。
古原笑着道歉,又把托明明买好的礼物一一送给大家。
茶都喝过两轮,陆长淮才擦着手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菜的服务员。
古原旁边的位置给他留着。他坐下问:“一个菜都没上?等我呢?”
“可不等您呢吗?您这俩菜不先端上来,别的菜我哪敢让上?”胡缨说。
古原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桌上的黄瓜炒鸡蛋和红烧鱼笑了笑,给陆长淮倒了杯茶说:“谢谢哥。”
这几天他俩午饭和晚饭都是在餐厅吃的。也不为别的,只是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彼此,所以陆长淮这两道欠了两年的菜今天才终于补上。
解三秋见不得他俩这个腻歪劲儿:“古原赶紧提一杯开饭了,我可不爱吃狗粮。”
古原笑着站起来:“那就提一杯。我以茶代酒敬大家,郑重地跟大家道个歉,也谢谢大家愿意重新接纳我。矫情的话不说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古原,从小到大只学会了拉琴这么一件事儿,三十岁了才刚刚学着做个成熟的大人。过去做错的我慢慢弥补,以后有不周到的地方也请大家多多包涵。”
这番话说完解三秋先笑了:“一看我弟弟就实诚,不会说那些酒桌上的话。人社交高阶人士这种时候都得说——哥哥姐姐们,咱以后事儿上见!你们就看弟弟以后怎么干就完了!”
他边说边表演表情迷离的醉酒状态——手里端着杯酒,胳膊上上下下地晃着。表演完了还急着寻求认同:“是不是这套词儿?你们就说我演得像不像吧。不过我弟可不会这些啊。我弟实实在在跟你们道歉,你们赶紧该拜把子拜把子,该谈恋爱谈恋爱,都别欺负我弟。”
这么一闹,气氛一下就被他活跃起来了。胡缨端着杯酒朝古原说:“行,弟弟,赶明儿咱俩领着小周年拜把子去。”
周年赶紧摆手:“你们可别带着我,拜把子那歌我可不会唱。”
小林来劲了:“带我一个带我一个,那歌我会!这~一~拜~忠肝!义~胆~”
古原喝了自己那杯茶,默默坐下了,偏过头问陆长淮:“我要跟这帮人拜把子我智商会不会被拉低啊哥?”
陆长淮笑着逗他:“那咱俩拜?”
古原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陆长淮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鱼:“快吃饭吧,今天鱼很新鲜,多吃点儿。”
作者有话说:
你俩拜什么把子啊?直接拜堂吧!
第80章 你急什么?
周末前一晚,唐一蘅来了电话。
彼时,陆长淮被赶出了厨房,古原张罗着要给他做两个菜。
接起电话时,陆长淮抿了口茶,“嗯”了一声。唐一蘅试探着问:“这声儿什么意思?你俩不会刚吵完架吧?”
陆长淮笑了一声:“没有,你什么事儿?”
“我这不打听打听你俩什么情况吗?阳阳知道古原回来了总张罗着要过去。”
“来吧。我俩什么情况也不妨碍你带他来。”
“啧,你有数没数啊老陆?阳阳多聪明一孩子,你俩要是别别扭扭的孩子不得跟着难过啊?”
“我俩没闹别扭,你放心大胆地带来吧。”
“行,我媳妇儿想吃蒜香小排,拜拜。”
唐一蘅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古原闻声从厨房探出头:“唐一蘅?”
“嗯,阳阳想来看你,我答应了,你那天不也说想他吗?”
“是,我也挺想他。明天来吗?那我得准备准备。”
他说着就摘了围裙,急匆匆地走出来,拿起手机就要给明明打电话。
陆长淮问他:“要准备什么?”
“我给阳阳买的小提琴还在公司放着呢,那天走得急没带回来。还有给唐一蘅和朱槿准备的礼物,我得好好包一下,不然显得不够用心。”
眼看他就要往外走,陆长淮喊了他一声:“古原。”
古原回过头看他。
陆长淮很无奈地说:“我们还没吃饭呢。”
“噢对对对,我还炖着汤呢”,他说着又急急忙忙地往厨房走。
陆长淮起身跟进去,看到古原一边按手机一边搅着汤。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古原身后环上他的腰。
古原被这一抱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陆长淮在他耳边说:“古原,都回家了你急什么?回来这几天你总是忙忙叨叨,不是急着跟我坦白就是急着跟大家道歉。你见到每个人都像个罪人一样,恨不得直接把你那颗心掏出来给大家看。不用这样古原,放松一点。
你是走了两年,你是犯了错,但我们都知道,你这两年过得不会轻松。现在你能回来,理由也很好猜,你把蛰伏在我们周围的坏蛋解决掉了。经过这些事儿你不累吗?不累就怪了。所以既然回来了,放松一点。没有那么多需要急着去做的事儿,慢慢来,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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