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你退开点。”谢辞往后靠靠发现到了头,被迫与眼前的人以极近的距离对视。
他看不透那双眼睛此刻在想什么,但这种带有侵略性的钳制让他很不舒服,压迫得喘不过气。
若这人不是李徐,他已经动手了。
“知津兄?你到底怎么了?”
“我..病了。”李徐忘却应有的克制,将谢辞抱入怀中,“阿辞,我很难受,别推开我。”
“刚刚受伤了吗?是不是吸进去的烟太多了?大夫应该还没走远,让人叫回来看看吧。”
“别动。”
谢辞听了确实没再动,就这么安静待着,由着这人单方面抱着自己。
他觉得现在很奇怪,处处都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为什么奇怪。
久别重逢时有拥抱,高兴时有拥抱....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抱了这么久,抱得这么紧。
“是不是..该放开我了?”
李徐慢慢松开他站起身,脸上有说不出的落寞。
“知津兄,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头有些晕而已,不妨事,阿辞,现在有这把火,之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你要继续跟着我吗?”
“当然。”谢辞语气略带着玩笑,“保护殿下是圣旨,我若走了陛下肯定砍我狗头啊。”
李徐未因玩笑而改变严肃的神情:“火势如此之大防隅军却置之不理,可见琢州已全然是寰王的地界,敌众我寡,阿辞觉得我们如何能活着找到证据?活着带回皇城?”
“你的意思是?”谢辞避开视线,心中有些犹豫,“我不能...”
他知道李徐的意思,五百里外便是临岭关,那里有谢家守军,哪怕只调一队兵来琢州城境况也会大改。
可这件事太严重,私自调兵暂且不说,京中无人知晓琢州凶险,假使谢家的兵从临岭关来琢州城为了保护五皇子,便会让人觉得谢家已站在五皇子身边,朝堂形式将会发生巨变。
这一步不仅可以做到保护李徐,还能达到一日千里之效,会让争权之事简单很多,但....他并不是谢家家主,他代表不了谢家。
他可以把自己的命压在李徐身上,但他不能把谢家的命压在五皇子身上,他可以为李徐去死,但不能为五皇子调兵。
“知津兄,我...”
“别担心,我已有对策。”
“啊?”谢辞愣愣看着李徐,“你不是要我调兵吗?”
李徐露出惊讶:“你还想私自调兵?我看你是没挨够你爹的打。”
“我以为..”
“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好好休息,我也需沐浴更衣。”
“哦。”
看着对方离开,谢辞趴到床上晾着伤口,没多会就因疲倦合上眼睛睡去了。
另一间屋子,李徐封好信笺交到护卫手上。
“快马送去皇城。”
“是。”
廖宁壮着胆子道:“殿下是想?”
视线斜过来,廖宁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李徐执笔沾满墨,墨水滴到纸张上润湿一片,而后在有墨滴的地方落下,用力再用力,主毫先分笔头尽散。
啪嗒!
已废的毛笔用力甩飞出去,溅起一串墨迹。
第七十五章 崔情酒+软筋散
休养不到两日,谢辞就又打起精神混迹到琢州城的各大秦楼楚馆,他来转移注意力好留给李徐查找证据的时间。
大火烧毁计家私宅,万幸崔玲只是吸入了些烟没有大碍,但计昭明也没有心思再管谢辞,搬回提举司官宅日夜守着自家娘子。
在琢州城最热闹的街上,车盖挂着流苏的香木车子络绎不绝。
自身旁行过时,听得到歌女吟唱和琵琶弦动之音,入目阁道交窗皆刻着合欢花图案。
踏足脂粉弥漫之地,便有温风软香折人筋骨,罗襦宝带,燕歌赵舞,神仙如落凡尘也当乐不思蜀。
“小公子瞧着面生,是头回来吧~”一个女子抢先挤开旁人挽住了谢辞的胳膊。
谢辞视线扫一圈落到女子身上:“头回来这儿而已,琢州城真是不错。”
跟着女子进入楼中,舞乐销魂与皇城又是不同,真真是美人堆出的销金窟。
“公子~”
谢辞坐到案几后,女子贴着他坐下将盛满的酒盏递到了他嘴边。
“我..”
有伤不能饮酒?但...感觉快好了呀。
“公子~喝嘛~”
她都喂我了,喝一杯应该没事吧?
一杯而已,这不算渎职吧...
谢辞张张嘴,美酒入喉缓和了些连日的想念,这还是从皇城出来到这里好些时日中第一次沾酒。
但有伤在身不能过量,拒绝了第二杯女子便没再劝,玩笑着听曲子可谓是最惬意的差事。
突然不远处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搅扰雅兴。
谢辞闻声看过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被几个男人抓着要灌酒扯衣服。
“干什么呢!”
谢辞甚至都还没过脑子就起身冲过去一人来了一脚。
“看不出她不愿意?”
“哪来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管闲事!”
几个人说着就要撸袖子揍他,谢辞拿出令牌举到几人眼前:“不想打,滚!”
看到令牌那几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呵呵叫着官爷灰溜溜跑了。
再看那小姑娘哭哭啼啼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谢辞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别哭了,你是这里的人?”
小姑娘点点头。
“去找你们管事的说说,这儿又不是只做皮肉生意的妓院,强买强卖没人打出去吗?”
若是在月来阁这种人根本不配踏足,进都进不去,在这里居然没有人驱逐,真是糟心。
“别哭了,擦擦眼泪。”
谢辞解下钱袋子,连着袋子全给了眼前的小姑娘。
“这些钱够包下你几个月,这几月便不用卖艺或接客,只当休假,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提举司计宁计大人的朋友给的。”
能在这里的,无论是卖艺、卖身亦或是打杂,都是最无可奈的最苦命人。
谢辞虽心中不忍,但却知道人各有命,世上苦命人千万,不是每个人都能帮到,哪怕他今天为这姑娘赎了身,若不带在身边,也定会重陷淤泥。
“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提举司找计大人,说是一个姓谢的让你来找,他爱管闲事,肯定帮你,去吧。”
小姑娘拿着钱袋子点点头,满眼感激朝谢辞鞠了一躬然后提着裙子很快跑远。
人跑远谢辞才想起来自己所有的钱都在那袋子里,一会付酒钱难道要用南珠?太奢侈了吧。
“算了。”
谢辞坐回去懒得想那么多,身旁女子瞧他一眼用丝帕挡住笑意。
“小公子还是个性情中人呢,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哪闯进来的。”
“她说她是...”
话刚从嘴边出来,不远处刚刚的小姑娘捧着一个小罐子朝两人跑过来,将罐子递给了谢辞。
“这是什么?”
“是我自己做的果饮,送给大人,谢谢大人帮我。”
谢辞晃晃罐子道:“好,我收下了。”
说完小姑娘并没有离开,而是跪坐到他对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额..”
谢辞打开罐子闻了下,确有清新果香,他看看手中罐子又看看小姑娘的眼神....
“那我..尝尝?”
小姑娘眼神更期待了,谢辞捧着小罐子喝了一口,酸得直冲天灵盖,不知道放了多少酸果子,但看着对方的眼睛,实在不好说煞风景的话。
“挺好喝的,谢谢。”
小姑娘闻言害羞一笑站起来颠颠跑了。
放下罐子,谢辞主动倒杯酒喝了才把倒牙的感觉压下去些。
“是不是不好喝啊公子?”女子乐着看他,递了个蜜饯到他口中。
“太酸了。”
“哈哈哈哈....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酸得受不了还说好喝。”
被笑着调侃,谢辞并不恼也跟着乐,你一句我一句看大堂的舞乐。
过了许久,周围悠扬的乐声竟开始刺耳,谢辞慢慢生出头重脚轻之感。
“小公子~你怎么了?”
身体愈发滚热躁动难安,身旁女子靠过来时便似冷泉沁身能得一时的救。
“你..”
女子瞧他眼含春情面颊粉红的模样掩唇一乐:“公子这都不知道吗?第一次来的客人所饮之酒可只有催情之效。”
“你在开玩笑吗?你居然敢给我下.药?”谢辞扯扯领口呼吸渐渐加重难受得很。
“公子误怪,这是我们这儿一个特色呢,奴家也不知道公子并不晓得呀,不过小公子尽可放心,没有什么伤害,而且....”
女子将下巴搭在谢辞肩头:“奴家会帮公子解了药效。”
身上实在难受,谢辞不断深呼吸却还是难以缓解。
说了公差期间不能做这事的,什么狗屁特色,真是倒霉....
他晃悠站起来轻捏住女子的下巴仔细描摹一番,容貌姣好,谈不上惊艳,但也实实在在是个美人。
“走。”
女子笑笑挽住他,两人从楼梯走到二楼进了间无人的屋子,踏进门槛时谢辞脚上忽然无力差点儿被绊倒。
房门关上,女子轻揽住他吻了吻他的脸颊:“公子..莫误了良宵~”
谢辞想抬手却发现自己身上越来越没力气,甚至想站稳都有些不容易。
这种药会让人无力吗?
他推开女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是...软筋散?
“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他猛地掐住女子的脖子,“谁派你来的!”
女子被他这举动吓得不轻,但没想到稍一挣扎就挣脱了,反而谢辞被她甩开跪倒在地。
“公子?你..你没事吧?你不会身体不好用不了这东西吧?你别死在这儿啊!这可怎么办啊。”
“闭嘴..”谢辞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是她,是....
他猛然想起刚刚给他果饮的小姑娘,是那罐果饮有问题,酸味盖住了软筋散的味道。
看来是想先除掉他,除掉他再杀五皇子便容易很多。
明知美色误人,还是回回中招!吃一堑吃一堑再吃一堑,你是饿吗谢辞!
眼前的女子满脸担忧,看起来是很怕他死在这牵连到自己。
“我死不了,但...应该有人想我死呢。”
他撑着身体站起来,快速在女子身上扯下一条薄纱系到腰上,而后解下腰带扣递到女子眼前。
“汉白玉的带扣。”
女子没来得及惊讶便被带扣吸引住目光,眼睛亮起伸手就要接,但手指还没碰到,谢辞就稍往后撤些躲了过去。
他微微歪头勾起唇角:“若有人来找,姐姐愿意帮我拖一会儿?”
女子想了想含起笑伸手将带扣夺了过来。
“谢谢姐姐。”
身子近于瘫软,谢辞没法再多留,强撑着走到窗边推开窗子顺着跳了出去。
女子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便见谢辞摔倒在地上挣扎几下才爬起来。
“小公子你没事吧?”
谢辞回头看向女子抖抖衣袍不像有事的模样。
“公子何时还来?”
“有缘吧。”
说完谢辞就急着脚步跑了,街上行人不少,他踉踉跄跄往官驿去,说是跑实际一瘸一拐比走快不了多少。
一边是情欲的躁动,一边是正在见效的软筋散。
这就罢了,关键还得逃命,谢辞想死的心都有,只求那女子看在萍水相逢的缘分上帮他多多拖延时间。
“这样下去不行...”
他站住脚步视线落在不远处牵着马的一个胡商身上,就当碰碰运气,他走到胡商身前举起一颗南珠。
“买你的马。”
那胡商似乎没反应过来,只定定看着他。
谢辞心似火烤,拔出匕首一把揪住胡商:“杀你抢马或是用这珠子换你的马,快选。”
胡商这才有反应,接过珠子把缰绳给了谢辞。
谢辞收起匕首道声谢,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根本起不到任何胁迫作用。
他攥紧缰绳却已经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突然腰带被抓住,身旁的胡商竟揪着他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到了马背上。
他怔怔看着那人,有一种名叫男人尊严的东西啪嚓碎裂。
开玩笑的,一定是开玩笑的,太扯了。
“你好像有追兵。”
胡商开口说话谢辞方回了神,他来不及多想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踢了脚马肚子。
马儿或许知道他急,狂奔着穿过人群,街上因这无规矩的行为激荡起一阵又一阵的谩骂声。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好了定然要去刺史府再暴揍那臭不要脸的老头一顿!
一人一马远离危险之地,总算安然无恙停在驿站门口。
谢辞扑通摔下马,身后的马当即掉头跑远。
他躺在地上,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现下有多狼狈,缓了半晌艰难地爬起来叩响大门。
不多时大门打开,驿卒见是他刚笑着问好,他整个人便被门槛绊个踉跄再次摔倒。
“大人呐!您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呐!”
驿卒把谢辞扶起来连着喊人,竹越先听到看到跑过上前将谢辞扶过来。
“将军?您怎么了?出了何事?”
“中了软筋散。”为了颜面谢辞隐藏下了催情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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