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固退开颠颠钱袋道:“就这些,多了一分都没有。”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小气,来阿辞我们坐一块儿。”计昭明拉着谢辞坐到一起,沈固玩笑地骂了声坐到了对面。
刚坐下便有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带着一个姑娘过来,近前便跪,一人磕了三个响头。
谢辞转向计昭明,计昭明看看沈固,沈固又看向谢辞,三个人各有各的懵。
计昭明见有个姑娘在,左思右想凑到谢辞身边委婉开口道:“阿辞,你最近....是不是有新相好的了?”
“啊?”谢辞心虚得有些紧张,“你..知道?”
“你还真有啊?你不会把人家...”计昭明指指跪着的女子,而后比量了下自己的肚子。
谢辞瞬间反应过意思:“你想什么呢!当然没有!”
“那怎么来找你?”
“你怎么知道就是找我的?万一是找十七哥呢?”
沈固连忙否认:“别处处赖,我跟你们两个可不一样。”
“也赖不到我身上,我刚回皇城。”
“你们什么意思!我还....罢了。”自从与李徐有过荒唐之事,他已经...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怎么可能是找他的?
“啧。”谢辞没了耐心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人道:“到底是找谁的?”
听着三人争辩完开始询问,地上额头抵地的两人才敢跪直身体,书生打扮的男人揖手朝谢辞又一拜:“小人叩见侯爷,无端打扰,望侯爷恕罪。”
计昭明和沈固同时将视线聚焦在谢辞身上,被直勾勾盯着看,谢辞都有点开始自我怀疑。
难不成....他真有风流债在身上?这么想着谢辞倒生出些慌张来。
但仔细看向地上跪着的女子,不像是出身风尘,也不像是歌姬舞姬,更不是月来阁中相熟的面孔。
万分肯定自己就算醉死也不会轻薄良家子后,他稍稍缓了口气:“我不记得与你们二人当中任何一位相熟。”
“是是。”男人揖手露出谄媚的笑朗声道:“我等何德何能能与侯爷相熟。”
“那是?”
“小人早就听说侯爷仪表不凡,有逸群之才,乃是凌国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如今得以相见是小人三世修来的福分呐!”
听着响亮亮的马屁,谢辞所有关于风流债的怀疑一扫而光,托着腮只剩无语,又被计昭明给绕进去了!
“我家扫马粪的大爷都没这么捧过我,有话直说。”
“小人敬慕侯爷许久,特来拜见,想求侯爷收小人做门生。”
“拜我?没病吧你。”谢辞仿若看到个傻子,“牧云书院离这儿两条街,拜我不如去拜尤先生。”
男人重重磕头道:“小人自知身低微,不配做侯爷的学生…”
“闭嘴,不想听了。”有事不直言一句话七八个弯绕,谢辞完全失了耐心,“知道不配还敢行僭越无礼之举,谁给你这么大的胆量?”
伏在地上的人没敢再抬起头,拉着一旁的女子一起又磕头道:“听说侯爷为人和善、济弱扶倾,求侯爷开恩可怜可怜我们兄妹二人。”
“听说来的都是假的,这里没有什么活菩萨,在皇城五品以下的官员都没有资格拜访本侯,遑论是你?既已逾矩甚多,速速自行离去。”
两个人不仅没走,反而跪行往谢辞身边去,竹越见状拔刀护到谢辞身侧呵斥一声勒令离去。
谢辞观两人不似习武之人便抬手示意竹越退了回去。
“阿辞,你现在名声这么好吗?”计昭明玩笑着过去搂了下谢辞,刚想打趣提谢安平骂他们两个的话,猛然想起今时已与往日不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名声一直好。”
“我滴乖乖,几月不见脸皮越来越厚了啊。”计昭明低头看着酒盏,喜乐只浮于表面。
念起从前便又想到故交、亡妻,笑过之后计昭明退开些自顾自喝起了闷酒。
谢辞的注意力还在无端出现的两个人身上,并没有感受到计昭明有情绪变化。
没了询问,书生打扮的男人含着泪揖手看向谢辞:“我们并非亲兄妹,为了保全名节,才兄妹相称,我们都是从邕州来的,我这妹子被吓坏了脑袋,人傻了。”
“邕州?”提到邕州二字,谢辞稍有发愣。
“是,我们是从邕州逃出来的,侯爷容禀,幼时家贫买不起书去不起学堂,爹娘省吃俭用挤出来几文钱给先生,先生好心让我能在学堂外面旁听。”
“后来我中了秀才,再后来....好不容易攒够路费离家去参加乡试,想有机会出人头地,结果娿罗人打到长门关连屠五城,我全家死在那里,连尸体都找不到,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男人字字句句展露情真意切,越说哭声越难压制。
“我在路上捡到她,不知道是看到什么还是经历什么,当时浑身是血人已经是傻的了,在只言片语中知道她也是邕州人士,多养一个人不易,我这一路靠卖字替人写信,才换得饥一顿饱一顿。”
男人用力磕头哭求道:“我们实在是没处可去了....侯爷打跑了娿罗人,我想着能替我们打跑娿罗人的人,也一定能保护我们,所以...一路艰难来到皇城,一直打听、一直在等机会能见侯爷一面,今天好不容易才看到侯爷出府....”
一番话听完,谢辞握紧拳头,在长门关所见的一切又重历眼前,尸山血海人间炼狱。
“侯爷是帮我们报仇的英雄,是我们的希望,我就是靠着能见到侯爷的信念支撑自己才能带着妹子从邕州到皇城啊,求侯爷帮帮我们。”
谢辞愣愣看着那双眼睛,他...是他们的希望?
“我会习文写字,我这妹子虽然傻但会缝补,我们都能吃苦,哪怕做杂役也行,求求侯爷收留我们吧!”
几个响头又磕在地上,谢辞陷入在自己的世界许久才得以回魂,原来他在邕州百姓的心里是希望?
感觉很奇妙,让他知道自己拼命活着不只是为了家族,还有守护百姓的责任,他做过的一切是有意义的。
“别磕了,我会帮你们。”
“多谢侯爷!”男人闻言大喜,拉着身旁的女子叩拜感谢了好几遍,直到谢辞命竹越去把他们扶起来才罢。
谢辞慎重考虑过当下的情况后转头看向计昭明:“昭明兄,做个好人积些功德吗?”
“推给我?”计昭明做出无语的表情,“你真会使唤人啊。”
谢辞笑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昭明兄,让他们随你南下呗,官路不通便学些本事,这样之后无论是留在你那经营或是自立门户,总不至于饿死,怎么样?”
“事儿都是我做,情都是你承,唉罢了罢了,倒是不差带上几个人。”
听着商量的话,书生打扮的男人见缝插话道:“我们还是想留在侯爷身边伺候。”
谢辞认真为两人思索了前路,好言劝道:“侯府不差两张吃饭的嘴,但留在我这儿一定见不到好的未来,靠人接济或为奴为婢,不如自己学个傍身之技,彻底改变现状,眼下正是好机会。”
“去见江南首屈一指、产业遍布凌国的富商。”他坐到计昭明身边拍了对方两下,“跟着他走,开的眼界可是与现在大不相同。”
计昭明听了笑道:“乖乖阿辞,我外祖父要是知道自己被谢小侯爷这么捧,指不定要多吃几碗饭呢。”
“那你告诉他,岁数大了还是少吃吧。”
“嘿你,行,我肯定告诉他。”
谢辞歪歪头看向拘谨拉着妹妹站在一旁的男人道:“怎么样?想不想去?”
“侯爷大恩大德!小人定当结草衔环报酬深恩!”
“想去就行,没让你报答什么...哎不不,还是报吧。”谢辞展望未来开颜道:“你们一定要努力多多赚钱,然后包我的酒钱。”
“呦!还有心情吃酒呢?”
洪亮带着嘲讽的声音截断话题,将几个人的目光全拽了过去。
不远处,沈丛阔步朝这边走过来,整个人比最近一次相见又圆润了一圈,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护卫打扮的人。
“官都丢了刚流放回来就有脸在这喝酒?还有你十七弟,有点风头就翘尾巴以为自己能怎么样了?以为能做大官超过我爹呢?你算个屁,还在这儿庆祝上了,忒不要脸。”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遇刺
计昭明听了这话一点不惯着反怼道:“你是太闲了还是太贱了?我有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得着吗?我看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什么?”
“当然是嫉妒十七郎脑子比你好,比你有才华,哪哪都比你强,你就是个没有用的笨猪脑。”
“计昭明!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给我揍他!”
砰!
“放肆。”谢辞一掌拍到桌子上,周围噤了声。
轻蔑的视线扫过沈丛,谢辞把玩起酒盏懒得再看第二眼:“表兄见了我不叩不拜可是没挨够打?”
沈丛脸上写满不服不忿,但阶级相差远超从前,即便再不服最后也还是行了礼。
可按规矩拜是拜了,人却仍没得安分,过去把沈固拎走甩开,一屁股坐到空位上半点看不出客气。
“让你坐了吗?”计昭明站起来冲到沈固身边指着沈丛,“你凭什么拽他?要不要脸?”
沈固扯扯计昭明的衣服把人拦住道:“算了。”
考虑到沈固在沈家的处境,计昭明只能将一腔怒火硬憋回去。
而沈丛见得两人吃瘪的模样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得寸进尺挑衅谢辞道:“我管束我沈家的人,应该和谢小侯爷您没关系吧?您应该没闲到上赶着管别人家的事儿吧?”
“我发现你是纯贱。”谢辞嫌弃到已经懒得多费口舌,“没关系,满足你。”
“哎!”沈丛一脸完全没预料到的表情,“谢辞!你恃势凌人信不信我告你!”
“随便,揍他。”
“是。”竹越撸起袖子刚要过去,一个小厮蹬蹬蹬跑上来朝众人行过礼走到竹越身边小声说了什么便退下离开。
“怎么了?”
竹越蹲到谢辞身侧低声道:“宫里来人去了侯府,说不必惊动将军,但有东西须得我回去接。”
“送东西?什么东西还要你特地回去一趟?”
“不知。”
“罢了,去瞧瞧吧,莫怠慢了。”
“是。”竹越颔首道:“属下将外面守着的侍卫唤进来,自速去速回。”
“嗯。”
竹越起身一拜很快离开视线。
计昭明眺望一会挪到谢辞身前问道:“他干什么去了?”
“有事。”
“我是没兴致待在这了,一起去我家吗?”
谢辞和沈固互相看一眼,选择接受计昭明的提议。
见三人要走,自言从邕州来的兄妹二人齐齐上前:“侯爷,我们...”
“你们就..”谢辞撑着案几借力站起身,“昭明兄,要不让他们先去你那安顿....”
一道寒光闪过打断未尽的话,谢辞凭着身体记忆躲开,定睛看去方注意到书生身旁那女子手中多了把短刀。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将重点放在书生打扮的男人身上,注意力也被男人的话转移走,未曾想到躲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女子才是习武之人。
不等他再多反应,女子已再次冲杀过来。
谢辞后退着将案几踹到女子身前以作抵挡,酒壶盘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将发愣的计昭明和沈固拽回了神。
“阿辞小心啊!”计昭明刚喊完,一边的男人便朝他冲了过去。
“啊!我的妈!别追我!”计昭明撒腿往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跑去,“阿辞!救命啊!救我!”
谢辞捂住胸口,只是大动几下冷汗就沁出一身,身后衣服被揪住伴随着计昭明的求救声,他拉住计昭明侧身躲过杀招。
冷刃在栏杆上砍出一道不浅的痕迹,胸口衣衫被攥出褶皱,五脏六腑随着躲避的速度而加重刺痛。
短刀再次刺过来,谢辞躲无可躲一把抓住刀刃,刀尖抵在心脏的位置一点一点要穿透衣服。
“阿辞!你干什么呢!这时候就别怜香惜玉了!快还手啊!”
鲜血染红刀身,鲜血从谢辞的指缝慢慢滑下去,与短刀较量的那条胳膊已经肉眼可见在颤抖。
“啊啊!”沈固壮着胆子冲过去,刚刚靠近便被女子反身一脚猛地踹开,脑袋咕咚磕在地上摔晕过去。
挨了打虽未将人拦下,但松懈了些女子手上的力量,谢辞趁机用尽力气朝女子的腹部踹上一脚,扯着计昭明绕过身后的柱子。
巨大的响动终于引来月来阁内大半人的目光,花娘吓得不轻,管事的见了连忙遣人去找阁中聘请的护卫。
“阿辞!你怎么样?你怎么不还手啊!”计昭明扶着谢辞发现对方脚步虚浮连站都快站不稳,“你到底怎么回事?”
不得喘息半刻,女子便握着短刀追过来,计昭明吓得拖着谢辞跑出了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
“沈丛!你带的人都是摆设吗!快拦住这个疯婆子啊!来人呐!救命啊!有人刺杀嘉良侯!救命啊!!”
眼见着女子近在咫尺,计昭明来不及思考咬紧牙闭上眼睛张开手臂把谢辞护到了身后。
应有的疼痛没有刺到身上,计昭明睁开一只眼睛而后瞬间瞪大,谢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冲到他前面双手抓住女子握刀的手拦住了刀刃。
“阿辞!救命啊!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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