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的恨在这一刻遮盖过了从前所有相识的情谊,若再给他一次机会,清枫山上的针绝不会再刺歪。
“死也值了?”谢辞浑身颤抖忍着恶心扬起笑,“可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我以为这辈子只能在梦里才能实现。”
“圆梦的感觉应该还不错吧。”谢辞笑着勾勾手指,把脖子展示给对方道:“你靠过来点。”
葛昌再也忍受不住贴过去猛嗅谢辞的脖子,在舌头沾到皮肤的下一瞬,谢辞眼疾手快把出葛昌发冠上的簪子狠准地刺进了对方的颈脉。
一下、两下、三下....
鲜血溅到脸上、身上、秋千上,招招致命,葛昌来不及反抗就滑到地上因伤抽搐。
谢辞追下去骑到对方身上双手握住簪子照着对方的脸和头用力猛扎,一下比一下狠,血和肉末一起飞溅到四周。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碰我!去死!!都去死!!”
直到人彻底断了气,谢辞都没有停手,如癫似狂将近来所受的所有屈辱全都发泄在这个人身上。
护卫发现上报,李徐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地上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而谢辞仍在疯狂地扎刺,不知道已经扎了多久。
“阿辞!”李徐冲过去抓住谢辞的手,注意到对方的衣服被撕开了一半,“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了?阿辞?”
谢辞停顿一霎,瞳孔映入熟悉的面容,滔天恨意再次席卷大脑。
染血的簪子带着取命的意图直直刺向李徐的太阳穴,李徐反应迅即抬手抵挡,簪子便扎进了他的胳膊。
“陛下!”
“谁也不许过来!”听到这样的命令,护卫全都退回原位。
“我要杀了你!去死!”
簪子拔出去再次扎过来,这次李徐终于来得及反应,攥住谢辞的手腕轻松将簪子夺过来扔远。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李徐把人控制住,熟络地取出药粉送入谢辞的口鼻,药物很快见效,怀中的人没多会便软下身子没有了丝毫力气。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谢辞不甘心地偏开头,只觉眼前黑暗,第一次有了真正决定去死的念头。
李徐解开外袍将人包裹好抱起来,看向尸体上的朝服怒道:“外臣怎么会进到这里来!”
“陛下息怒,臣即刻彻查!”
“放开我..”
“放不开,回去再说。”
回到寝殿,李徐把谢辞放到床上,药效使然人已经睡过去,袍子解开,里面的衣服明显是被外力撕坏。
看着衣服上的裂痕,李徐心中的杀意难以抑制,恨不能再将那具尸体剁上几回。
“陛下,廖统领求见。”
“滚进来!”
廖宁在门外听到声音赶紧跑进去扑通跪下:“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寝殿内静得瘆人,廖宁头抵着地一动不敢动,半天未得回音才壮起胆子开始交代情况。
“陛下,死的是工部司员外郎葛昌,应是误打误撞走过去的。”
“有些印象,去年春闱摘得会元?一年时间便升任到这个位置,算个人才啊。”
“陛下,毕竟是朝廷命官,无罪误杀,是否...”
“无罪误杀?”李徐冷笑一声,尽力克制自己保持理智,“去年的殿试排名朕从头到尾看过一遍,这个名字似乎不在二甲之内。”
“陛下所记定然无误。”
· “朕还记得其父是在礼部任职。”
廖宁瞬间会意,起身再叩首拜道:“徇私舞弊当革职查办。”
“那就交给大理寺好好查查。”李徐看向廖宁,眼神愈发狠戾,“别再让他们有机会回到皇城。”
“臣明白,臣即刻去办。”
大门关上,寝殿内又恢复安静。
夕阳余晖洒进窗子,逐渐照亮一个一个被点燃的蜡烛,而后慢慢地消失在了宫墙的另一头。
药效过去意识恢复时,谢辞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一身,脸上手上的血和脚上的土也被擦干净。
他转头朝床边看过去,李徐正坐在床下靠着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
被子刚掀开,便将守着的人惊醒,揉揉眼睛看向了他。
“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心情...还好吗?”
话问出口李徐就后悔了,觉得词穷到一定地步,甚至不敢去直视对方的眼睛。
“对不起,我...我应该派人跟着你的,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给我下毒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谢辞坐起来一眼不眨盯着对方,目光中尽是冷漠和痛恨,“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我...我没有,我没想过,我真的没想过会这样,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谢辞突然激动地伸手去抓李徐的衣领,却因虚力摔下床掉进了对方怀里。
一霎的怒火被浇个彻骨凉,他抬头看向那双无措的眼睛,只体会得到可笑二字。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有今天?需要被人保护才能活命?”
李徐颤抖地抓住怀中人的衣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解释,或许也是早就无从解释。
“你说你爱我,却下毒害我,你说你爱我!却将我囚禁在这里做你的玩物!让我彻底变成依附主人才能生存的金丝雀!”
谢辞死死盯着李徐,眼睛已被恨意染得血红:“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他抓住李徐的胳膊,将对方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道:“现在杀了我吗?”
李徐一下子抽回手,踉跄站起来后退却被自己绊倒摔跪在地上,难忍刀绞般痛心。
“你现在不杀我,若我能活着离开,定要将所受之辱加倍奉还。”
“求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不知道...”李徐崩溃地慢慢抱住了头,“我爱你,我是...真心爱你的。”
谢辞看着他,却只有冷漠到刺骨的话可说。
“你的爱是附骨之疽。”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恨意不平,死难瞑目
一月后,栖水行宫外十里。
竹林内,微弱的火光照亮舆图,沿着各落其位的标志慢慢走了一遍。
竹越视线扫过周围几人后将蜡烛掐灭道:“最后复述一遍,都记牢了?”
“大人放心。”
“今天是侯爷生辰,皇驾离京至栖水行宫,一定是为了这事,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准备半月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我等明白。”
“传令行动。”
“是。”
几道身穿夜行衣的身影自竹林深处四散离开,很快消失在视野中,竹越也戴上面罩朝着自己指定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栖水行宫内。
两道身影不远不近地坐在湖中间的亭子里,湖面上一叶轻舟随波而来,奏响琴声空灵悠扬。
“是月来阁新选出的花魁,舞乐皆属一流。”
谢辞抵着额角靠在桌案上,捏起杯子晃晃,杯中酒洒出一些落到衣袍上也毫不在意。
“阿辞,你...想不想去扬州转转?”
“不想。”谢辞松开手,酒杯顺着衣袍滚到地上,骨辘辘沿着亭台砖纹掉进了湖水中。
他站起身望着湖面中央映出的圆月,心情似死水无波:“我累了,不想听了。”
“那..那就去休息吧。”
“嗯。”
“阿辞。”李徐突然上前拽着谢辞的袖子,引得对方回头看他,视线相触他却忽然不敢去看那双眼睛了。
“若是,我放你离开,你会..再回来看我吗?”
谢辞静静看着眼前的人,揶揄一笑:“我会杀了你。”
“哦..对。”李徐点点头叹息中带了些苦涩,“走吧。”
咻!
破风之声入耳,羽箭一瞬刺入亭内太监的身上。
紧接着数箭齐发,湖边护卫宫人接连不断地中箭,李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将谢辞护进了怀里。
“有刺客!护驾!”
廖宁穿过箭雨跑到两人身边,一众护卫也跟着围过来以刀挡箭。
“快护送陛下离开!”
在挤压的保护圈内,谢辞看清了地上的箭,虽无标志,但工艺是出自谢家无错。
是竹越?
想到此他赶紧去挣被握住的手,本以为会被攥紧,但出乎意料的是李徐很痛快地便松了手。
“廖宁,先送他离开。”
“臣的职责是保护陛下!”
“这是命令!若有差池你提头来见!”
李徐一把将谢辞拽到身前,在箭雨声中尽量保持着冷静:“阿辞,刺客应是冲我来的,你跟着我才会危险,廖宁会护送你先行离开。”
他停下脚步贴到谢辞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的声音道:“若我身死,你可扶持李家幼子登基,玉玺就放在乾明宫正殿匾额之后。”
谢辞猛地躲开震惊于对方的眼神透着前所未见的真诚。
该说的话说完,李徐直接把人推给廖宁,不回头地在禁卫军的保护下离开,廖宁咬着牙只好听令带谢辞抄小路往行宫外跑。
远处墙瓦上,竹越盯着奔跑的人群最终将视线锁定在自反方向离开的两道身影上。
“掩护我!尽全力拖延时间挡住援军!”
“是!”
竹越跳下去以最快速度追向谢辞离开的方位。
穿过假山石林,廖宁抓着谢辞一步不敢停,对方有备而来人数众多,随行护卫已快拦不住,信号放出去援军赶来救驾也要一定时间。
越想越焦急,廖宁几乎是拼上命地跑,见谢辞跟不上直接把人背了起来,一心想着赶紧把谢辞送到安全地方,然后折回去护驾。
失神正久,长剑突然自身后飞到脚前,铮的一声扎进地里,廖宁飞身跃起躲开,速度太快差点一头栽倒。
“一个人?”廖宁左右观察一番确定只有一个人后,将谢辞放下护到身后慢慢拔出了刀。
仅有的月光照在黑衣人未遮住的眼睛上,谢辞瞬间认出来者身份,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不想死就别挡路。”
眼前的人没有退让之意,廖宁握紧刀刚想先动手,背上就传出一阵刺痛,他震惊地回过头,谢辞头上的簪子已避开要害狠狠扎到了他身上。
竹越趁此空档提剑飞速冲过去,一剑刺穿廖宁的右腿,而后不停歇地背起谢辞拔腿便跑。
远离廖宁·所在,竹越把谢辞放到石头上,自己单膝跪地摘下了面罩,四目相对忽有恍如隔世之感。
“公子...”看着眼前的人,竹越再难压抑情绪哇地抱住谢辞哭了起来。
千言万语到这一刻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难以言述的泪。
谢辞叹口气心中酸楚亦无可述,只嫌弃道:“真没出息。”
“我再也不离开公子了!”
“别哭了。”谢辞揪着竹越的耳朵把头拎起来,嫌弃地帮对方草草擦了下眼泪,“再磨蹭咱们俩都得留这儿,赶紧走。”
“是。”
竹越背过身把谢辞背起来顺着廖宁本要走的路线继续加速前进。
但尚未跑出行宫,刀剑之声便已有反势,冲杀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援军比预计到得快了太多。”
“可有接应?”
“行宫外有马,往西十里外竹林,老将军在那里接应。”
“二叔来了?”
“老将军说不来不能安心,星夜兼程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竹越一边回答着,脚步越来越快。
跑出行宫一口气不得喘息直奔行宫外的接应处,但接应之地只见马不见人。
“还好马在。”竹越松口气直言道:“都是死士,没打算活,也活不了了。”
想在禁卫军和军方的手中活命的确没有可能,只是尽力为他争个逃命的机会罢了,谢辞长叹一口气,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在哪!”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一队人正朝他们奔袭而来。
“陛下口谕不得伤人性命!抓住他们!”
“陛下已经发现刺客是侯府的人,来不及了!”竹越把谢辞抱到照雪身上用力敲了下马屁股,“公子快走!我来殿后!”
“不行!”谢辞用力勒住缰绳,“一起走!上马!竹越!”
竹越骑上另一匹马却没有要一起走的意思,扔开剑鞘,握紧剑道:“我来拦住他们!快走啊公子!”
“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你若留在这今日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老将军还等着你呢!”
“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竹越把剑横到脖子上,剑刃将皮肤划破一道口子,鲜血很快沾湿四周。
“走!快走啊!走啊!”
“无论如何活着等我!”谢辞忍痛攥紧了缰绳,“驾!”
向西十里,竹林,谢辞心里默念着,不敢回头也一刻不敢停。
累月服用的药让身体一直处于虚力的状态,全靠照雪掌控着方向,幸而良驹识途,走过一遍的路不会忘记。
一人一马疾驰奔向竹林,林内数支羽箭一齐搭弓朝来人的方向拉满弦。
枯叶被马蹄踩碎随着风声飘向竹林深处,月光下白马的身影先落入了斥候的视线。
92/98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