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阴狠的眸子在触及盒子的时候暖化,将其放回枕头底下藏好。
他想离小侯爷近一点。
……
“舅母!”安瑶从圆形拱门跨进来,鲜红的发带在空中扬起,仿佛带着一束光,破云而来。
皇后亲临,既是皇帝对悦宁侯的宠爱,也是皇帝对皇后的无上荣宠。
当今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妻子,两人成亲于圣上还在做皇子的时候,两人伉俪情深,一步步走来,中间虽有误会,但感情终究是不同的。
不过皇后自第一回怀孕流产之后,便多年无子,当今太子是死去的万常在之子,养在皇后膝下。
皇后一身深青红襟宫装,头戴凤凰步摇,端庄明艳,见到安瑶,杏目弯起,眼波流转,扶着安瑶的手臂,上上下下仔细将他看一遍;“我们尖尖越发好看了,只是瞧着最近怎么又瘦了些许。”
安瑶抿着嘴笑:“长个子呢,可结实,您别担心。”说完看向一旁的人:“太子哥哥倒是越发气宇轩昂了呀。”
洛华朝他点头,他今日一身白袍,烫金蛟龙滚边,腰间挂着一枚圆形玉佩,端的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皇姐在外奔波,若有事便来找舅母。”皇后轻抚安瑶的侧脸,满眼慈爱:“可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长公主殿下去年十月代皇帝出巡,至今未归,就连这生辰宴,都是皇后帮衬,管家一手操办的。
“知道啦。”安瑶微微晃动皇后的手臂:“这偌大的上京城,谁敢让我受委屈。”
皇后又是好一番嘱咐,才被其他夫人请走,安瑶总算松了一口气,问:“我真的看起来很不靠谱吗?怎么跟养小孩似的。”
两人顺着石子路一路往前走,一白一红,白的是超然人间,红的是郎独绝艳。
洛华闻言只是笑笑,他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安瑶的身影:“今日怎么穿了红衣?”抬手替他将胸前的红缨理顺,点一点他的额头。
安瑶摊手:“想穿就穿啦。”
“不怕被人说成新娘子了,可不要又到我面前来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安瑶抬头瞪他一眼。
说起这事,安瑶便来气,前些日子踏春,在郊外的桃花坞里不巧正遇上他的死对头王宇,王尚书家里的嫡次子,这人天生与他不对付,去年才被自己胖揍过一次。
那日见了他,总说安瑶穿着红衣像新娘子。
又被自己捶了一顿,不知怎么便传开了,连皇后都调笑。
气得安瑶再没穿过红衣。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段日子里,上京城总是缺了一抹颜色。
“我喜欢红色便穿红色,用不着别人管。”安瑶有些生气,微微抬着下巴,像一只矜贵的猫。
洛华的视线落在在那白净的下巴尖上,顿了几秒才移开:“嗯,我们尖尖穿红衣最好看。”
“男子汉大丈夫,你天天夸我好看干什么。”安瑶皱起眉,还没等洛华说话,又不知道想些什么。
用肩膀撞撞他,双眼含笑,玻璃珠似的眼瞳提溜转,像一只正要使坏的小狐狸:“听说近日皇舅舅点了你管今年的武试。”
洛华点头,好似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一样,为他挡去路旁伸出来的树枝。
安瑶眼神示意半天,好似对牛弹琴,只好挽上洛华的手臂,轻轻摇一摇,撒娇似的:“就带我去看看嘛,太子哥哥,求求你了。”
阳光从树丛的缝隙中簌簌而下,顺着眉骨,鼻梁而下,像是渡了一层上好的釉。
他自下而上地看过来,睫毛像是翻飞的蝶,一双眸子又水又润,嫩生生的,鲜活而精致。
反正洛华是再冷脸不下去的,却又不愿意安瑶这般简单地便得偿所愿,只是做沉思状,没有答话。
来往园子里的宾客多半是年轻人,见到他们都退步而行,悄悄看上一眼两个神仙般的人物,一眼便能丢了魂。
不过比起高冷疏离的太子殿下,还是安小侯爷令人喜爱一些。
“要不这样吧。”安瑶只在洛华面前表现得乖顺:“让我去这一次……今年,”他想了想,又若无其事地改了个时间:“三个月,三个月我再也不逃夫子的课业了。”
他竖着三根手指头,一副隐忍的模样,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痛苦,见洛华不为所动,咬咬牙:“这样,半年,我不仅不逃课,还乖乖做你的侍读,行吗?”
安瑶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说道:“行不行嘛,今日是我生辰哎,这点愿望都不答应我。”
“说话算数?”洛华也算是了解透了他的性子。
安瑶蔫了吧唧地,伸出小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洛华眼里藏着笑意,如春水初融,伸手钩住他的小指:“好,驷马难追。”
远在南方的长公主送来一尊红珊瑚,足有半人高,分支繁茂,红得沁人,竟显出几分玉的光泽。
安瑶只是一眼便分外欢喜,问道使者:“可有信来?”
使者抱歉地摇头,见小侯爷脸色暗淡下来,不忍这位小公子眉头紧皱,又道:
“不过长公主殿下托臣传个口信,说是万事安好,过些日子便抵达黄州,让您莫要挂念。”
安瑶心下一松,便又开心起来,敲敲案面:“赏”
宴上美酒珍馐,轻歌曼舞,洛华坐在安瑶身边,将剥好的葡萄放进白瓷盘里,一颗颗晶莹剔透,圆润富态,看得安瑶口齿生津,连连赞叹:“真是辛苦我们太子殿下了。”
一边吃着一边朝着洛华挤眉弄眼,古灵精怪。
“是啊,剥了十几年,今日才觉察到孤的辛苦?”洛华不紧不慢地剥手里的葡萄,打趣道。
“哪能呢?”安瑶朝他笑笑,眼睛弯成月牙,甜甜的:“太子哥哥的好,尖尖都记在心里呢。”
月上花好,黑幕上绽放一朵朵灿烂烟火,映得府里亮如白昼,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竟造出牡丹花状的烟花来,可真是在小侯爷面前出了一大把风头。
洛华拿出一个红木匣子,上面雕刻着牡丹花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红色玉佩。
不过巴掌大,红得深沉透亮,那朵牡丹开得国色天香,灼灼其华,他系在那正沉迷于烟花的小侯爷的腰带上,取下另一块。
安瑶回神,低头拿起那块玉佩,眼神一亮,翻来覆去把玩一遍,抬头:“你不是送礼了吗。”
“收着吧。”
夜幕烟花下,他今晚显得十分温柔,多了几分烟火气,像是天边的仙人回归凡间了似的。
安瑶抚摸着玉佩上的花纹:“你亲手雕的?”
洛华点头。
安瑶今年十六岁,他为他雕了四块玉佩:“喜欢就好”
安瑶凑近一点,小声道:“你以后要是登基了,这可就是无价之宝,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了哎。”他丝毫不掩饰对这个玉佩的喜爱,靠在他的肩头,一副财迷样。
“慎言,小没良心的。”
愿我尖尖安乐长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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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和小侯爷没有血缘关系,后面会解释的!
第3章 武试
今年武试听说杀出一匹黑马,耍得一手长枪,来自“穷山恶水”的岭南靖州。
不少上京城侯爵都在观望,但他本人十分低调,安瑶的结交之心熊熊燃烧,但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太过张扬,武试还未结束,便只能先按捺着。
这回借着太子侍读的名头,也算是一睹风采,大梁尚文却不抑武,武试十分简单粗暴,打赢所有人,便是“武状元”。
安瑶在看台盼了又盼,终于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一旁的侍从告诉他,这便是前二试的第一名,姓韩,名澈。
身姿挺拔却不显雄壮,像一棵直立的白杨,他只是静静坐着,便有种特殊的气势,不动如山。
前两试一为笔试,论武经兵事兵法,二为骑射,两试便已筛下大部分的人,终试便是真刀真枪地对打,抽签对打排名,胜出者便能摘下桂冠。
共有二十四人,多有能人异士。
第一日是初赛,二十四人抽签为两组,胜出者进入第二轮,二轮胜出者进入第三轮决赛。
“他使枪啊。”安瑶单手托腮,默默赞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自己本就喜爱长枪,现如今遇上优秀的同道中人,若非考试,他立刻便冲上去和他切磋了。
洛华坐于主考官的位置,眼神落在韩澈手上的那柄长枪上,脊高刃薄头尖,折射出阵阵冷光,他看了两秒,又不动声色地转移回赛场。
赛场上一人魁梧,使阔刀,一人劲瘦,使双剑,兵器碰撞,飞尘四起,能入终试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
赛场上了又下,既为比试,便是点到即止,若出现故意致使伤残死亡,轻则入狱重则死刑。
终于,轮到韩澈上场了,安瑶看见韩澈提着那杆枪大步跨上擂台,擂主名叫严泗,握住手中的双刀,严阵以待。
莫名的气场笼罩擂台,太阳光明明是灼热的,照在长枪上,却反射出冷冽的光,严泗不敢小瞧他的对手,看着这杆枪,心中升起寒意——这枪,显然是见过血的。
“第七场,靖州韩澈,对战茨州严泗——”唱名小吏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试场,铜锣声响,新的一战开始了。
双方只是互相对视着,无一人率先行动,无言的压力弥散开来,终于,严泗手中的双刀灵活划圈,先行一步。
安瑶端正坐姿,眼睛紧紧盯着那柄长枪,只见那枪如游龙出水一般,寒光乍现,竟从双刀密不透风的攻势中直冲弱点刺去。
这一枪势如破竹,严泗眉头微皱,心中一惊,动作慢了一拍,双刀如风暴中的白鸥,动作微滞,下一瞬却又灵巧地躲过,乘风破浪,又裹挟着风暴而来,与游龙缠斗在一起。
安瑶眼神里泛着光,那一枪一式在他的脑海中被拆解,分析。
韩澈绝不会想到,擂台之外有个人已经在脑海里和他过了数招。
白鸥敏捷有力,游龙气势非常,数招过后,终是白鸥不敌,被游龙按于爪下,胜负已分。
“第七场,靖州韩澈,胜——”
长枪在空中舞上一圈,重重点地,双方行抱拳礼,严泗虽输,眼中却不显怨恨,只有欣赏。
安瑶不禁对他高看一眼。
接下来便是韩澈的花式胜利。
日头西落,三试第一天的比赛告一段落,太子需和其他考官商议成绩,安瑶被安排留下了辅助考场整理。
韩澈用过的那柄长枪就立在武器架上,枪尖锋利,他仔细打量着,心下赞叹:“真是一柄不错的枪。”
整理完毕,安瑶离开时正遇上回来取东西的韩澈,眼神一亮:这不是大黑马嘛。
“你可知,考生不得私自返回考场。”安瑶装模作样地靠近他,背着手,昂着下巴,倒有几分盛气凌人,不显得威严,却是骄矜得像只猫一样。
韩澈早打点好关系,只是回来休息室拿个东西,甚至没有进考场内部,他武试以来势头不小,又不算大事,自然是不会太过阻拦。
他没想到考场还有人在,还是个如此漂亮的少年,是的,漂亮,官服上的绣纹端庄大气。
红色分明是最炫目至极的颜色,却并没有喧宾夺主,反而是将主人衬得越发明艳贵气。
青涩年纪,便已可窥未来芳华绝代之资。
如此小的年纪,如此漂亮的面容,如此受器重,一时间韩澈竟真的分辨不出来这是哪位人物。
他不善言辞,便只是低头说了句抱歉,匆匆准备离开。
却不想被安瑶叫住:“哎你等等啊。”
安瑶追上去,哥俩好似的,完全忘记了刚才端的架子。
“你叫韩澈,对不对?”不等韩澈回答,他又继续说下去:“你是专门使枪的吗?”
“你使枪几年啦?”“你这枪使的可真漂亮,尤其是那一招,叫游龙惊凤,对不对?”
韩澈以前以为上京城的公子哥都是眼睛长在天上,不屑与和他们说一句话。
哪想还有如此聒噪的人。
青墙红瓦,走道长长,安瑶一路自说自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越来越兴奋,韩澈本以为只要他不答话,这位小公子便会自讨没趣而离开。
哪想这人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应,好似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亲密似的,下一秒便要去关公像前拜把子了。
韩澈忽然一顿。
前方石柱门前站着一个人,一身紫袍,金丝滚边,绣着蟒纹,贵气天成,不怒自威。
华贵的衣服,却更突出他出尘的气质。
是太子洛华,安瑶对上他的眼神,收住嘴中未说完的话,跟韩澈告别,走过去。
韩澈看了两秒他的背影,对上太子的视线,那视线里透着几分审视,尺度把握得很好,并不会让他觉得冒犯,两人对视一瞬,洛华朝他微微点头,韩澈躬身行礼,又默默抬头。
安瑶不太规矩地行礼,脸上依旧挂着笑,与在他面前相比,显然随性许多,两人说了句什么,一起走上马车,气氛亲昵,原来太子在等那个小公子。
传闻太子殿下性情谦和有礼,学识渊博,礼贤下士,在民间声望极高,短短一个照面,韩澈便觉得民间传闻未曾夸大。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有哪位皇子能被太子殿下这般爱护?
不过那位小公子……
韩澈摸了摸耳边,有些热,想来是日头太大,快些回到住处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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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很喜欢枪!
还有阿瑶当太子是亲哥哥的,不是喜欢哦感谢在2023-02-20 09:37:16~2023-02-21 20: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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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韩澈
回行路上,安瑶坐在洛华身边,双手搭住窗棂,道路旁是红墙黄瓦,偶有几只飞鸟从朦胧的天边划过一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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