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盘古开天地以来漫长的数万年时光里，有据可考的确切堕天记载，也不过寥寥数起而已。除去神祇本身自愿入魔，以魔君之姿君临地魔界，真正被迫由神邸为魔物的神君，有且有一个。
那位不知名的神君在众神之战中身负重伤。
不幸落入魔物之手，成为他的禁脔受尽屈辱折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他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已经看不出昔日那个神君的影子了。
没人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导致他堕天的根源，一定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痛苦。
要是神明堕天都得经历非人的折磨的话，那段清言他又是怎么变成魔物的？
[要是我能早一点找到他就好了……]
“啧！”
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握拳，拼命忍耐心底涌上来的强烈情绪。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总有一天，他会让那两个人，一五一十地把真相全都给他说清楚。
段清言的过去，顾长生所谓的错误，还有他们不约而同选择瞒着他的事情……绝对一个都不放过！
“走吧。”
宫千亿闻上书站了起来，小兽崽子在一旁玩着自己的尾巴，听见宫千亿的呼唤，放开尾尖，屁颠颠地小跑着跟了上去。
走到藏书阁门口的时候，外面湿冷的空气迎面吹了过来，裹挟着冰凉雨滴的寒风钻进人衣物里，冷得人直打颤。
小兽崽子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往宫千亿腿边靠。
宫千亿弯腰把它抱起来。天空是墨染一样的漆黑，没有昼夜交替，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不清晰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天上落下来，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魔域的上方，不知何时才会停的雨天仿佛预示着什么不详。
宫千亿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地道。
“还没有下雪吗？”
冬天快到了。
段清言是这么说的。
马上就要下雪了，所以要准备厚实的衣物。
但是从他说这句话那天起，已经过了很久了，初雪依旧未至，取而代之的是好似没有尽头的连绵细雨。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种预感，好像只要能见到雪落下来，就会有什么未知的改变般。
“要是能早点见到下雪就好了。到那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和那个人一起，并肩欣赏美丽的雪景呢？”
小兽崽子冻得瑟瑟发抖，在他怀里蠕动着，发出细细的哀叫。
宫千亿被拉回了神智，看着它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神柔和下来，微笑道。
“呵，我们回去吧。”
脚迈入结界的一瞬间，不绝于耳的雨声便消失了。
空气也变得清爽起来，夜风习习地吹拂着，天上繁星闪烁，明亮的圆月高悬于天穹，清透的月辉柔柔洒落下来。
宫千亿踏着月光，朝着湖泊另一边的所在走过去。穿着一身红色长袍的段清言半倚靠在石榻上。
鸦羽般漆黑的长发已经很久没有束起来了，像上好绸缎般披散在他身后，层层叠叠堆积在榻上，有种华贵而慵懒的美感。
听见宫千亿的脚步声，俊美魔物抬头看过来薄唇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欢迎回来~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宫千亿握住段清言伸过来的手，段清言一用力，他便顺势倒在他的身上。
放松身体，任由那个男人像抱着巨大玩偶样，将他牢牢搂抱在怀里。
“……你是在嘲笑我吗？”
段清言低头凑到宫千亿颈边，张嘴咬住他的耳垂，戏弄般舔舐。
听见宫千亿的话，声音含糊地随口道：“嗯？为什么这么说？”
湿滑的软舌舔得他脖子痒痒的。宫千亿敏感地缩了缩脖子，一边躲着段清言的骚扰，一边喘息着说道，“我有没有找到线索，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在他颈间作乱的魔物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向他。
宫千亿说完，自己心里开始不舒坦了。
赌气地往段清言怀里缩了缩，声音从他胸膛前传出来，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不可能有突破点，要我放弃别再白费功夫……”
段清言被他这孩子气的动作逗得发笑，摸摸他的头发，调侃道：“那你是决定放弃了？”
“绝不。”
宫千亿干脆利落地拒绝。段清言忍不住笑起来，垂眸望着怀中人的眼神很温柔，语调却故意要惹他生气一样，轻快道。
“这样啊？真遗憾，看来我还得再等几天才能等到你死心呢。”
“……闭嘴，不然就打你了。”
“哈哈，好可怕好可怕，千亿你真暴力。”
宫千亿：“……”
冷静，别冲动。
宫千亿劝告自己殴打病患是不道德的。
段清言笑完，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道：“喂，千亿，我们解除契约吧。”
宫千亿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看他。
那俊美的魔物依旧淡淡地笑着，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如何？你不是一直想解开契约吗？现在就来做吧。”
“……为什么，这么突然……”
宫千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怎的总觉得有点不真实感。
“嗯？难道你又改变主意了？”
“不是！我想解除契约！”
宫千亿下意识地反驳，待回过神，又犹豫地咬住下唇。
“我是想解除这个契约的，但是……”
但是，不是现在。
现在情况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段清言突然冷淡的态度，两人之间不欢而散的争吵，还有江心停透露的所谓契约的秘密，都让他心烦意乱。
第136章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宫千亿已经没有办法确定了。
他只有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羁绊，从段清言给他施加的枷锁中挣脱出来，才能客观理性地看待他对段清言的感情。
他讨厌被人擅自替他做出决定，更讨厌一无所知地被蒙在鼓里，成为别人博弈的一枚棋子他的爱恨，他的生死，都应该由他自己做定。
所以他要解除契约一一他要让段清言真正将他放在眼里，站在平等的立场上，堂堂正正和他交谈。
但是宫千亿现在已经知道了。
那个时候段清言异常的表现，全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一场戏。
为了不让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甚至不惜故意制造争端引起他的误会和不满，刺激他主动选择离开。
在知道了一切真相的现在。
在已经和段清言冰释前嫌、拼命抓住和那人在一起的宝贵时光的现在……
要让他失去和段清言唯一的联结，宫千亿做不到。
那就像是……彻彻底底斩断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羁绊。
只是想一想，都能让他痛得好像心脏都被挖出来了一样。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
原来知道对方要解除契约，是这么痛苦的吗？
即使是他自己先开始的，但在听见段清言主动提出要解除契约的时候，心里还是无法避免地生出被他抛弃了一样的受伤感。
那个时候，知道了他背着自己私下调查解咒方法的段清言，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呢？
段清言淡然微笑的面容浮现在脑海里，宫千亿用力握拳按在心口上，忍住一阵阵的抽痛。
“既然不是的话就没问题了，之前你不是去调查过怎么解咒吗？详细的步骤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看在我是个病患的份上，这种操劳活儿就辛苦你一并搞定了。”
段清言说着，松开圈在宫千亿腰上的手臂，向后仰靠在石榻上。
他摊开双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将自己毫无防备地全部暴露在宫千亿面前。
“来吧，不用客气。”
宫千亿：“……”
“怎么了？为什么要犹豫？”
宫千亿：“……”
“你不是一直都在嚷嚷着我是你的东西之类的，还说我没有身为契约者的自觉，总是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吗？为什么突然又要解除契约了？”
“嗯……一时兴起吧。”
宫千亿：“……”
“好了，别想太多，直接做就是了。很简单的，要是你忘了怎么解咒，我还可以教你……”
“我不要，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延续你寿数的方法，而不是白白浪费法力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我现在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等你恢复之后……所以……”
像是要说服什么人似的，宫千亿低声喃喃，大脑一片空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只微凉的大手轻柔地握住他的手。
宫千亿：“！”
宫千亿猛然惊醒，抬头呆愣愣地瞪着段清言。
看着宫千亿瞪圆了双眼，一脸茫然无措惊惶的表情，段清言的目光柔和下来，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道。
“不想要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什么时候你改变主意了，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吧。”
紧绷着的心弦倏地松弛下来，宫千亿自己都没发现，他紧张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僵的手指动了动，反手握住另一个人的手掌。
“嗯。”
总有一天，他能坦率地跟段清言说起自己的心情吧。
不想分开，不想失去和另一个人的联系。
说清楚，将这旧有的枷锁打破，然后……
再两个人一起，创造全新的羁绊。
宫千亿坚信，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段清言昏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经常是刚刚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转眼对面就没了下文。
仔细一看，便看见那俊美的魔物闭着双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段清言正在缓慢地死去。
认清这个事实的同时，宫千亿也感到无能为力的焦躁和痛苦在胸口蔓延。
他什么也没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段清言沉睡的时候默默守在他身边。
等到段清言苏醒过来，茫然睁开双眼的时候，再用那种和往日无异的冷淡口吻说一声‘你醒了’。
即使睡了那么久，依旧显得很疲惫的魔物过了很久，才慢慢清醒过来，脸上露出宫千亿熟悉的轻佻笑容，声音沙哑地说道。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睡着了。作为补偿，今晚就由我来替千亿暖床怎么样？”
段清言凑到宫千亿颈边暧昧地低语，冰凉的大手不老实地潜入他的衣服底下，贴着光滑的肌肤来回抚摸。
扑在他颈侧的呼吸痒痒的，段清言身上甜腻的香气像张开的大网，牢牢把他包裹住，呼吸间全是那个魔物的味道。
游走在身上的手掌激起一阵阵颤栗，电流沿脊椎骨向上窜，脸颊涌上燥热，宫千亿忍下喘息，极力控制声音道。
“不要，放开我。”
“嗯？为什么不要？”
男人舔吻着宫千亿的脖子，低沉的嗓音含糊不清，滑腻的舌头舔过圆润的耳垂，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宫千亿手掌推着段清言的肩膀，但是发软的手臂让他的抗拒失去了力道。
“嗯……别胡闹，你的身体还……”
“千亿真伤人，难得我们可以好好温存一下，难道是对我的能力表示怀疑吗？千亿你得知道，敢对一个男人说他不行，可是会招来非常不得了的后果的。”
“……哈……我根本、就，没这么说过。”
衣服被半强迫地脱下来了，赤裸的脊背贴上对方坚实的胸膛，微凉的触感激得宫千亿一阵颤栗。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多么滚烫仅只是触碰到了段清言的皮肤，都像贴上了冰块一样倏然颤抖。
脑子被烧得迷糊不清，推拒的动作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正在宫千亿意乱情迷的时候，身体忽然被打横抱了起来，整个人都腾空离开了地面！
“？！段、段清言？你在做什么？！”
宫千亿下意识搂住段清言的脖子。
高大的男人没有理会宫千亿的质问，只是抱紧了怀里的青年，迈着大长腿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湖泊。湖水清澈平静，在夜空下倒映着漫天璀璨的星辰。
段清言手里托抱着宫千亿，慢慢走进了湖泊里。
平静的水面瞬间荡起无数涟漪，圆月的倒影支离破碎，结实修长的躯体浸入水中，在月光的照耀下完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好冰！”
皮肤骤然接触到冰冷的湖水，激得宫千亿忍住打了个寒战。
“你到底在搞什么……”
话音未落，那个魔物便抱紧他开始动作起来。
宫千亿倏地睁大了双眼，身体一瞬间紧绷到极致。
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身体像失去了控制一样发出一声声让人脸红的啜泣和呻吟。
段清言低沉磁性的轻笑在他耳边响起，那冰冷性感的嗓音，莫名让宫千亿想到了冰冷滑腻的巨蛇。
“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等哪一天有空了，再带你来这边约一次会。本来应该是要让你看看白天时候的景象的。
阳光会照射在湖泊上，湖面像布满了无数碎钻一样闪闪发亮，非常的漂亮。但是很遗憾，这似乎是不太可能实现了。所以我想，至少得实现其中的一部分。”
两个人在湖里嬉戏、玩耍，然后幕天席地地尽情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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