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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我会在这里守着你。”
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发誓。
深夜，部落里的人们都休息了，外面除了巡逻的守卫没有一个人走动。
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星星乌云遮蔽了身影，整个大地都如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静得让人心神不宁。
第139章
坐落在部落最里面，那座最为豪华精致的屋子，是部落首领的住所。今夜他早早熄了灯，外面站岗的守卫轮换了班次，一阵轻微的交谈声响起，然后重新归于平静。
黑暗笼罩着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一丝声息也听不到。
“你来了。”
低沉的嗓音突兀地划破了这片黑暗。
遮蔽住月亮的阴云慢慢移开，月光一寸寸照进屋子里，将桌子前那个庞大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繇族首领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高大健硕的身影犹如一座小山，在黑暗的衬托下，更显出深沉威严的气魄。
哒、哒的轻响有节奏地响起来。
一个佝偻的瘦小身影缓缓从角落里走出，月光映照在他脸上，照出巫觋那张苍老的面容。
“那个人……怎么样？”
巫觋咳嗽了两声，没问繇族首领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沙哑着声音说道。
“他很健康，也很单纯，更重要的是他并未对部落的人产生怨恨一一足够承担拯救我族存亡的重担。”
“是么，那就好。”
繇族首领说了这句之后便沉默下来。
半晌重新开口道：“真的必须要这么做吗万一惹怒了那个人……”
“再怎么样，也糟糕不过现在的状况了。”
巫觋淡淡打断了首领的话，那双老迈的浑浊眼瞳一片寒冷：“我族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若是无法顺利迈过这一劫。
不只是您，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您难道还想再重现一遍吗？七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繇族首领浑身一震。
当年那场惨剧又浮现在他眼前，他仿佛又听到了村民们痛苦绝望的悲鸣，臂弯内又感受到了幼子毫无生机的尸体。
“如果您已经下定了决心，明日我便会宣布将他从那里释放出来。不必担心，那孩子很天真，为了能得到别人的关爱，他愿意做任何事来换取一句赞赏。只要操作得当，有人会因此受到伤害。”
繇族首领还在犹豫，只是那担忧凝重的表情已有了几分松动。
巫觋也不催他，默默地站在一旁，年迈的脸上淡定从容，一副胸有成竹的笃定模样。
“……若是那个人当真降下灾祸，我们当如何应对？”
巫觋垂下眼帘，咳嗽了一声，缓缓道：“那便再将他囚禁起来一一即便是神终究也是没有觉醒的凡人之躯。
纵然身负神力，不懂得如何使用，亦是徒然。当初我们决定要将他囚禁起来的时候，便已经犯了弑神的罪孽。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一一不管是谁，在此刻都是共犯。请您为了部落里的孩子们考虑考虑，您难道忍心看着那些孩子，又一次死在您面前吗？”
巫觋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黑暗中。
仿佛冰冷的毒蛇一般，沿着脊椎骨一寸寸向上攀爬，嘶嘶在耳边吐着蛇信，低声蛊惑神智。
繇族首领攥紧拳头，脑海中天人交战，对褒神明的恐惧和身为族长的责任相互挣扎。
最后他下定决心，闭上眼，沉声道：“宣布吧一一神明赐予了神偷，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都不用再饿肚子了。”
巫觋满意地笑起来：“谨遵其命。”
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吵醒了宫千亿。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昨晚不知不觉睡着了，冰冷的寒气透过地面传过来，肩背因为不良睡姿而僵硬发疼。
小男孩还在睡，房门被粗暴地打开，阳光骤然刺破黑暗射进来，屋内原本的宁静在瞬间化为乌有。
小男孩被光线吵醒了，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时，就听见苍厉粗暴地叫道。
“喂，小杂种，巫觋大人叫你过去！”
宫千亿听到这个名字，心就咯噔一下。
小男孩本来还有些迷糊，听到巫觋找他，立刻便清醒过来，小脸露出喜悦期待的笑容。
“巫，觋大人……叫，叫我……”
苍厉给他解开手脚上的镣铐，听见他的话恶得喷了一声。
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笑了起来。
看着小男孩的眼神充满了恶意。
“没错，巫觋大人叫你呢，你可要好好表现，千万别让巫觋大人失望。”
小男孩被他看得身子往后瑟缩，但能见到巫觋的期待终究还是压过了害怕，解开镣铐后，乖乖跟着他出了木屋。
宫千亿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
路上遇到的村民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小男孩，那种怪异的表现让宫千亿心里的不安更加沉重。苍厉走得很快，小男孩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当他突然停下来时，小男孩没注意，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腿上，引来苍厉暴躁的一脚踢踹。
“别碰我，小杂种！肮脏下贱的狗东西！”
苍厉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满脸厌恶，要不是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他还得再多踢小男孩几下出气。
“上去！巫觋大人在上面等你，老实点别搞小动作！”
小男孩被踹中腹部，捂着肚子疼得脸色发白额头直冒冷汗。
但他不敢停留，怯生生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阶梯。
那是一座十分恢宏雄伟的高台，整体由巨石砌成，古朴的外观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仿佛一瞬间自身变得渺小一样。
他自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那个小木屋里，根本没见过如此壮阔的建筑，一时不由惊呆了。
愣了半晌，小男孩回过神，一下子想起身后还有个苍厉在盯着他，忙不迭收起惊叹的表情，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阶梯。
阶梯很长，一眼望不见尽头。宫千亿看着小男孩短手短脚爬得十分艰难，很想伸手帮他一把。
可是手刚一碰到小男孩的身体，便直直地穿透了过去。
小男孩对方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刚刚被踹到的侧腹隐隐作痛，他捂着肚子，擦了把脸上的汗珠，吭哧吭哧地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了头。
几个高大男人守在出口处，看见小男孩上来，都是一脸嫌恶。但他们并没有过多为难他，而是侧过身让他通过。
“过去，巫觋大人等你很久了。”
听到巫觋在等他，小男孩一下子不安起来，咬紧牙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几个守卫后，便看见巫觋的身影。
“巫、觋，大人……”
巫觋转过身来，老迈的眼睛看向小男孩。小男孩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局促不安地等着巫觋开口。
“过来。”
小男孩立刻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就被巫觋身旁的护卫给拦下了。
“无妨，让他过来。”
巫觋平静地对护卫说，小男孩听到巫觋的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半是期待地走过去看巫觋。
“之前老朽问你，是否愿意为部族出一份力，你现在还是那样想法吗？”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磕磕巴巴地说道。
“英、英雄……救人！”
巫觋冷淡地笑了，抬手抚摸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眯起眼，露出开心的表情。
“好孩子，你来，过来……”
他转过身，示意小男孩往高台下面看。
就在台下方的空地上，整个部落的人都来了，他们跪在高台之下，虔诚地仰望着身处高台上的巫觋二人。
“看到了吗那些都是我族的人民。.他们饱受灾祸的折磨，如果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数百人的性命都将死去。你是唯一一个，能将我族从灾祸中拯救出来的人。”
小男孩愣愣地看着下方乌泱泱的人群，巫觋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像烙印一样印在他的脑子里。
“你愿意成为那个救部落于水火的人吗？”
小男孩点点头：“我愿意。”
“即使那会让你经受疼痛，你也愿意吗？”
听到巫觋说救人会疼，小男孩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大声道。
“我、我可以！”
巫觋像早料到他的回答一样，满意地笑起来松开小男孩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扬声道：“肃静！神祇已降下了口谕一一”
下方熙熙攘攘的嘈杂声霎时静默，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看向巫觋，眼神里满是灼热的期盼和狂热。
“我族的苦难终于得以结束，今晚，所有人都能享用到一餐饱饭！这孩子就是神祇赐予我族最珍贵的食粮！”
小男孩不知所措地被巫觋推到前面，呆愣愣地面对下方投来的狂热视线，欢呼声沸腾喧天，所有人都露出喜悦的笑容。
宫千亿犹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
“食粮……那家伙在说什么他想要对段清言……做什么！”
巫觋握住小男孩的肩膀，把他推到后那些守卫的手里。
“带他下去，叫准备食物的人做好准备，今晚可是有一场硬仗要干。”
那守卫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是！我这就去。”
感谢神明！
他的孩子终于可以吃上肉了！
小男孩尚且懵懵懂懂，被守卫半推半拽地强拉向出口。他无措地回过头，目光焦急无助地寻找巫觋的身影。
巫觋对上他的目光，露出安抚的笑容：“去吧，孩子，你会没事的。”
小男孩得到了保证，立刻便安心下来，不再抗拒地跟着守卫走了。
宫千亿心跳得飞快，他尝试了好多遍想阻止那些人，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小男孩被守卫带下高台，进了一间狭小的屋子。
里面早已站了好几个人，有的持刀，有的端盆，见到小男孩进来，都露出了和之前那村民一样的古怪眼神。
那是在看食物的眼神。
“要把他弄晕吗？”
“不用，就让他看着吧，反正他以后都得习惯的。”
小男孩茫然无措地听着那些人商量要如何处置他，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宫千亿几乎要疯了。
他拼命地抓挠扑打，伸去抓小男孩的手一次次穿过他的身体，不管他怎么做，都不能触碰到他们一分一毫。那些人把小男孩绑了起来，脱去他身上的衣服，随意洗刷了一下他的身体。
然后一个彪形大汉举着尖刀，笑着朝他走来。
“别怕，一点也不痛哦，乖孩子……”
“住手……住手……”
“住手！！！”
屋子里十分昏暗，炉灶里的柴火早就冷掉了，夜色深沉，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叫人几欲作呕。
隐隐约约的欢笑声透过夜晚，传到了这间狭小冰冷的屋子里。
所有人都在庆贺久违的丰盛晚餐，没人在乎他们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他们发自内心地相信着，饥荒已然过去，未来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爹爹！我还要！还要！”
骨瘦如柴的小孩子举着泥碗，意犹未尽地索求着更多食物。大人们给他装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小孩子接过泥碗，立刻贪婪地狼吞虎咽起来。
一个粗犷的声音远远地响起来，伴随着两道步声渐渐走近。
“我说，不用去给那小杂种喂点东西吗？”
第140章
“喂什么喂，你是吃太饱了还是咋的？咱们自己都不够粮食吃，哪还有多余的食物喂给那小怪物！”
先头那个声音犹豫地说道：“可是，万一他饿死了……”
“没事的，你也看到刚才那小怪物的样子了。全身的肉都给割下来了，结果没半柱香时间，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一点伤口都见不着！
难怪当年巫觋大人把他关在那小屋子里，一滴水没送，一口饭也没吃，居然也能好端端活到现在，真他妈邪乎了！
我看，就算把他全身都剁碎了，那家伙也能活得比咱们都命长呢！哼，死不了的小怪物，要不是他还有点用，老子非得……”
“好了好了，等会儿可千万不能他面前说这话。巫觋大人可吩咐过了，得好好哄着那小子，让他心甘情愿地给咱们割肉。”
“怕什么，就算那小子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害死了我们这么多人，现在就是他偿命的时候了！”
“你！唉，总之，你可千万记得管好嘴，要是坏了巫觋大人的事，看你怎么交代。”
“知道了知道了，喊，真麻烦。”
那两个声音到了门口就停住了。
门外传来开锁的响声，小屋的房门被推开，月光照了进来，照亮了先头那人脸上刻意堆出的和善笑容。
“你怎么样巫觋大人特地叫我俩过来看看你。”
躲在角落里的黑影动了动，浑身赤裸的小男孩撑起上半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光照进角落里，隐约可以看见墙壁上迸溅到深褐色污迹。
“巫、觋……”
粗犷男人脸上笑容一抽，极力掩饰眼中的厌恶，堆笑道：“是啊，你看，巫觋大人多么关心你，你可要知道感恩，好好报答巫觋大人的赏识啊。”
小男孩目光涣散，紫罗兰色的瞳眸失焦一样雾蒙蒙的，闻言露出让人心疼的微小笑容，轻声道：“我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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