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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宫千亿不由精神一振，死寂的内心也重燃起一点希望的火光。
若是能改变既定的命运，让段清言逃脱必死的结局……
心脏因这一念头而加速狂跳，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以前从来没想到过的事情，一下子仿佛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他以为这是段清言对他食言的惩罚，但或许，这是上天赐予他重来的第二次机会！
熟悉的俊美容貌浮现在他眼前，耳边恍惚又听见了那个人沙哑磁性的低笑。
[别哭啊，千亿……]
宫千亿：“……”
宫千亿咬住下唇，忍住突然涌到喉咙里的哽咽。
段清言，我好想你。
屋门忽然被重重推开，剧烈的声响惊醒了宫千亿，他看过去，只见先前那人站在门口，眼神狂乱暴躁，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小男孩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瑟缩着往角落里退后。那男人一看到小男孩，立刻大步流星走过来，大手拽住小男孩细瘦的手臂，粗鲁地将他提了起来。
“唔！”
小男孩吃痛，牙齿咬住嘴唇，努力咽下到了嘴边的痛呼。
那人将小男孩拉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地沉声道。
“是你做的，对不对？”
手臂上那只大手越发用力，骨头都像要被折断一样，小男孩疼得脸都白了，一时没听清那人的话，有些茫然地抬起眼去看他。
那人顿时像被激怒了一般，扬手便甩了小男孩一个巴掌。
“装！你给我装！你这个灾星！妖怪！你还敢给老子装傻！”
“一定是你在背后搞鬼对不对？！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怀恨在心，所以才假装听话的样子背地里却用你那妖术来暗算我们！”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男孩疼得实在厉害，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手脚胡乱往那人身上踢瑞，拼命挣扎。
“你还敢说没有！要不是你作乱，大家怎么会一个个全都倒下了？！”
那人眼神已经陷入了疯狂，即使是暴虐的语气也掩盖不住他满脸的恐惧。
“都是因为吃了你的肉……都是因为你……老子不想死，老子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才不要因为你这小杂种没了性命！
你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地当个畜牲？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明明你只要乖乖的，大家都能活下来，但是你为什么偏要毁了这一切？！你这个怪物，活该要一辈子给部落当牲口！”
小男孩听得似懂非懂，他拼命去踹那人的身体，抓着那人的手指死命往外掰。可是那人的手掌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小男孩急红了眼，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失去了冷静，脑子一热，张口咬在了那人的虎口上！
“啊！”
男人惨叫一声，掐住小男孩的手放松了，小男孩趁机挣脱束缚，刚往外跑了两步，就被一股大力踹到了墙边。
撞到墙壁的脑袋嗡嗡直响，眼前天旋地转，还没缓过神，又是一脚重重踢过来，把他瘦小的身体踢得蜷缩成一团。
“该死！该死！你竟敢咬老子！啊啊啊啊啊该死的东西。”
男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死命地踢踹小男孩。小男孩护住脆弱的腹部和脑袋，弓起身体忍受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
他紧紧闭着眼睛，眼睫毛害怕地剧烈颤动水从眼角渗出来，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救救我……
“你这个、你这个……该死的怪物！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的错，老子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老子就不该信了巫觋的话，就不该为了那几两肉同意把你留下！”
巫觋，大人？
小男孩听到巫觋的名字，仿佛又见到了希望一般，胸口霎时涌起一股暖意。
“什么巫觋，什么神的代言人，呸，都是骗人的！那个狡诈的小老头，他一定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却还骗我们说是什么神明赐下来的馈赠，自己却偷偷藏了一手，根本就没吃你这小怪物的肉！”
巫觋大人，救我……
小男孩在心中呐喊着巫觋的名字，祈盼着巫觋能听见他的祷告，及时出现把他从魔掌中救出来。
“老东西心眼可真够毒的，一边好言好语地哄骗你，让你把他当恩人一样崇拜。边又嘱咐我们不能在你面前漏了馅。
千万记的要多说说他的好话，维护他大善人的形象。既赚了名声又得了恩惠，不费吹灰之力就贏赢得你这小蠢货的感激，哼，这一手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
男人说到这里，停下殴打的动作，眼中闪过残酷的快感，看着气息奄奄的小男孩，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
“喂，小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他啐了一口，一脚踩在小男孩的头上，脚底用力碾了碾，嘲笑道。
“当初可没人想过要拿你当储备粮，是你一心视作思人的巫觋亲手促成这桩事。明明就是他自己的主意。
还拿神谕当借口，你个老东西，嗤！要不是巫觋极力相劝，非得让我们接受拿你当口粮，老子才不会吃你这怪物的肉！”
心中喃喃的声音倏地停住了。
小男孩一动不动，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半晌没有动静，泪水悄无声息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不停滑落。
男人说完之后没得到预想中的回应，有些不满，用脚尖去踢小男孩的身体。
小男孩被他踢得翻了个身，软绵绵地仰躺着，默默流着眼泪。
男人见他深受打击的模样，终于满意了，咧嘴笑道。
“这才对嘛，哪有听了这话还不崩溃的。你可要记住了，你现在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巫觋给你的。要不是巫觋，你也不会落得被人当畜牲用的下场。
要怪就怪巫觋好了，谁让你那么愚蠢，别人给你一点好处，你就傻傻地把命都交出去了呢！老子也是逼不得已啊。不把你给杀了，谁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我，你可千万别怨我啊！”
男人一边说着替自己开脱的话，一边举起手里的尖刀，狞笑着狠狠朝小男孩的喉咙刺去！
噗嗤一一
利器刺进肉体的黏腻声响。
男人看着尖刀扎进了小男孩的脖子，面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得手的快感，忽然腰部一凉，然后剧烈的疼痛爆发出来，疼得他两眼一黑，眼前天旋地转，天地都翻了个个。
“咦？我怎么倒下了？”
在死去的最后一刻，他的脑子里还停留这么一个疑惑。
被拦腰截断的尸体喷溅出大量鲜血，上半身惯性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下半身则稳稳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倒下。
鲜血喷溅到小男孩的身上，那孩子睁着失神的双眼，对外界变化无动于衷。宫千亿顾不得惊讶眼前这一幕。
心中咆哮的怒火还没彻底平息，小男孩异常的表现让他一下子揪心起来，忙蹲下身焦急地查看他的情况。
“喂，你没事吧？！段清言……段清言！”
第142章
小男孩眼神闪了闪，空洞的双眼渐渐恢复光彩。
宫千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小男孩自己坐了起来，抬手握住还插在脖子上的尖刀，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力一拔！
晃当，尖刀落在地上，浸入血泊之中。小男孩脖子上的伤口飞快愈合，眨眼间便光滑如初。
他站起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为异样的冷静，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
宫千亿不安起来，伸手去拽小男孩的手。
“等等，你的伤一一”
手指顺利地握住了孩子纤细的手腕，还没说的话一下子全哑声了。
宫千亿太过震惊，甚至都没留意到小男孩挣脱了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还没走几步，脚下被一股力道拽了回去。
他回过头，发现脚踝上锁着一条长长的铁链。
铁链突然发出一声脆响，瞬间被炸成齑粉！
小男孩收回视线，慢慢地走向屋外。
宫千亿被铁链断裂的声音惊醒，回过神发现小男孩走远了，忙跟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看着小男孩瘦小的背影，更是有种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预感。
一路上少有路人在外面活动。
两旁坐落的房屋全都门窗紧闭，不少人家门前都挂起了白幡，四周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沉死气。
小男孩看都没看那些房屋一眼，径自沿着小路往前走着，不一会儿便看见巫觋居所的轮廓。
宫千亿隐约猜到了小男孩想做什么。
他本是要阻止他，带他一起远走高飞逃离这里，但见了小男孩脸上的表情，却不由得迟疑了。
那孩子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幽紫色的瞳眸平静无澜，宛若置身世外般无悲无喜。
那种表情宫千亿只在梦里见过一次。
燃烧的大火吞噬了整个村落，小男孩站在火海之中，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就在宫千亿犹豫的这片刻时间，小男孩已来到了巫觋屋外，躲开巡逻的守卫视线，悄悄藏在角落里伺机而动。
宫千亿见状也只能按下心中不安，给自己施了个隐身术匿去踪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给小男孩也加上法术。
屋内巫觋似乎在和谁说着话，谈话声通过没关紧的窗户传出来，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
小男孩踮起脚尖，小心推开一点窗扇，脑袋探了进去，目光在屋内逡巡着窥视。
巫觋还是坐在桶上，在他对面坐了一个人，被挡住了看不见，只知道那是个身材魁梧高的男人。
“……下去谁都活不了！必须要想想办法！”
“老朽已经说了，这是必要的牺牲，只要熬过这一劫……”
“那不是什么可以计算的牺牲！那是活生生的人命！”
首领偾怒地打断了巫觋的话，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站了起来。
首领“不能再这样眼睁睁看着族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你那所谓的办法！
如果那位大人无法消除怒气，要降下灾劫的话，就让他惩罚我一个人好了！
“我现在就去把他放出来！看在我们诚心悔过的份上，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站住！”
巫觋沉声喝道，那双苍老的眼睛射出极为严厉的精光。
“你难道想将我等长久以来的努力都毁于一旦吗？！”
“要是人都死光了，还谈什么将来和计划！”
“愚蠢！你以为把他放出来，向他赔礼道歉，就能平息那个人的怒火吗？！这样只会招致更多的灾难！”
“那个人在知道真相后，是绝不会原谅我们的。就算有再大的牺牲，我们也必须咬紧牙关撑下去。否则一切都将化为流水，所有的牺牲和努力全都失去了意义。”
“但是。”
“别忘了，你我皆是同谋！为了谋求永生和神力，这狀神的罪孽，任谁也逃避不了。”
首领痛苦地闭上眼睛，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神已经抛弃了凡人。
从很久以前开始，巫觋便不再能接到神明下达的神谕了。
但是巫觋和繇族首领一同将这消息压了下去，没让任何人知道。
若是失去了神明的庇护，那他们部落又将如何生存下去？
出于避免引起骚乱的考虑，首领决定一切如常。
巫觋做出仍能举行仪式和神沟通的假象，人民听从神的旨意，用崇拜和供奉换取庇佑一一直到灾难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瘟疫人陆续死亡，一时间人心惶惶，首领没了法，只能求助于巫觋。
将新生儿集中起来杀掉也是巫觋的主意。
首领一开始不同意，但禁不住巫觋的劝告，加上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无奈只能照做。为了稳住人心，首领甚至忍痛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当这一法子不见成效，首领愤怒地质问巫觋时，恰好发生了‘那件事'一一
原来瘟疫的源头全是那孩子的缘故！
他是邪恶的魔祸！
是害死这么多人的罪魁祸首！
众人一下子都知道了，他们受的这些罪，失去的那些亲人，全都是因为有那孩子的存在。
可是首领和巫觋却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
那孩子并不是什么魔祸。
恰恰相反，他是尊贵的神祇转世，他的血液里流淌着神的力量。
首领诚惶诚恐，不知所措，这时，巫觋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神已经放弃了我们，他们再也不会来了。”
瘦小干瘪的老人挂着拐枝，一双眼睛在阴影里闪着诡谲的光芒。
“这孩子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要能将他体内的神力据为己有，就再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天人五衰。
我们繇族将世世代代流传千古，我们的子孙将得到神明的荫蔽，神灵的力量将在繇氏一族的血脉里，永永远远地继承下去！”
首领被巫觋描绘的未来打动了。
他默许了巫觋的行动，放任他将小男孩关进小黑屋里，将神明囚禁起来的罪行视而不见。
总有一天，他们会找到方法，让那个人的力量成为他们的东西。但是还没等到那一天到来，饥荒先找上了门。
这一次，没有人知道原因何在。
土地干旱，粮食歉收，太阳火辣辣挂在头顶上，没有水，没有食物，很快便有人饿死了首领内心隐约察觉到了，这是对他们亵渎神的惩罚，但他早已没了退路，只能咬牙强撑下去。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只要撑到下一个丰收季，情况就会好转起来。
他母夜跪在屋子里，虔诚地向上天祈祷，上苍放过他的族人，让他们能顺利度过这一劫。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当长生不老的诱惑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所做的，只是伸手抓住了机会而已。然而现在他知道了，当初的一时贪婪，如今便要他拿数百人的性命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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