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想起之前吩咐过连末不要让他来,谢时鸢果然就没再来过。他心口抽了一下,随后不明所以瞧着谢时鸢,反问道:“为什么要见你?”
谢时鸢没说话,片刻后用指尖生疏摩挲他的眼尾,低声问:“还在生气,气我把你独自留在这里?”
他的手好凉,这是宋忱第一个想法。
紧接着,宋忱猛地发现两人此时的动作过于暧昧——谢时鸢把他困在墙角,两人衣袂交叠,靠得极近,对方居高临下审视他,还不停摸着他的脸。
宋忱脸涨得通红,他去推谢时鸢,手却被反握住。
他红了眼睛:“放开,你别对我动手动脚!”
谢时鸢狠狠一颤,他眼神几度变化,随后松开他:“我方才看见你给薛霁卿披衣服,你们何时这样亲密了?”
宋忱害怕得后退一步,回:“不关你的事。”
谢时鸢似乎有些生气,他握起拳头,指关节都发白了,好半天才说:“那你让他碰,为何不让我碰?”
宋忱忍了半天没忍住:“我是他的侍君,你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谢时鸢猛地转头,狭长的凤眸就这么盯着他,暗沉沉的:“我告诉过你侍君只是名义上的,我会把你接回去,你为何还要当真?”
宋忱喉咙一紧,谢时鸢在说什么,什么叫只是名义上的,他呼吸乱了乱,反驳道:“不是假的……”
薛霁卿对他那么好,他那么喜欢薛霁卿,怎么会是假的。
可谢时鸢只以为他在说气话,上前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已经加快了动作,我会再努努力,等太……等一切结束,我就带你回去……”
宋忱捂住耳朵蹲下,抗拒道:“我不知道,我不想听!”
他眼眶更红,谢时鸢说还会把他接回去,意思是他们之间的联系根本没有断,难道真的像太后说的那样,他水性杨花,和两人纠缠不清吗?
谢时鸢的话卡在喉咙里,忽地看见宋忱迷蒙的眼神,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皱着眉去拉宋忱:“你到底怎么了?”
宋忱不答,他躲开谢时鸢的触碰,手指着一侧,声音抖得厉害:“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他情绪波动剧烈,不像赌气的样子,谢时鸢全身都僵了,宋忱又说了一遍,谢时鸢脸色稍变,怕刺激到他,只好暂时离开:“好,我走。”
谢时鸢不见了。
宋忱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心里却没有实感,反而空落落的,像缺失了什么。
他茫然起身,跌跌撞撞走回留春宫。
*
连末回来的时候,看见宋忱手忙脚乱在院子里挖土。他不明所以上前,把小铁锹夺过来:“公子,你在干什么?”
宋忱有些愣神,他说:“院子里太空了,我想在这里种些树。”
连末满头雾水:“院子里不是一直这样吗,哪里空了?”
宋忱没说话,从昨天谢时鸢找过他以后,他回来看着外面,觉得哪里都空,只是不知道怎么和连末说。
连末又问:“那公子想种什么树啊?”
“梅花……吧。”宋忱手指紧了紧,“现在种梅花,冬天就可以看到了。”
梅花?连末眸光轻闪,他和宋忱在侯府待了小半年,听雪阁倒是有很多梅花……连末思绪渐远,突然又注意到宋忱的那句话,张大了嘴巴:“冬冬冬……冬天?”
宋忱:“怎么了?”
“公子你,你要在这里到冬天?”连末难以置信。
宋忱沉默了一瞬:“我不在这里,又要去哪里呢?”
连末摸了摸脑袋,不敢说话。其实比起皇宫,他更想去侯府,至少那里轻松自在。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这一个月,连末就见证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拿不准宋忱的心思。
没想到他不敢说,宋忱却破天荒开了口:“连末,我在侯府的时候,你一直跟着我吗?”
连末心头一突,点了点头。
“那你给我讲讲我和谢时鸢的事情吧。”宋忱低着头,有些难过的样子,“我好像忘了。”
连末眼睛一瞪,脑袋飞速运转着。
其实他早就猜到宋忱忘了,他跟着宋忱那么多年,傻子才看不出来。
但是……这好像和陛下有关。
连末一咽口水,他刚进宫的时候就被陛下调走了,后来是宋忱找他,陛下才让他过来的,来之前还敲打了他一通,让他不要主动提以前的事。
连末看这几月宋忱过得挺高兴的,他也不记得世子了,就干脆遵守陛下的命令,不告诉他。反正现在是宋忱主动提起来的,应该……应该没事吧。
连末已经忍了够久了。
他闭了闭眼,什么也不顾了,将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宋忱。
宋忱听了后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连末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脸色:“公子,你没事吧?”
宋忱回神,轻声说:“没事。”
听连末说的时候,他像一个旁观者再听别人的故事,中间也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宋忱现在有很多想问的,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为什么会进宫?”
连末摇头,他也不知道。
宋忱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他重新拿起铁锹:“先把树种上吧。”
连末抹了把脸,拿着梅花树苗往下载,有一下没一下去瞧宋忱。
树载完的时候,连末见他心情实在不算好,提点道:“公子,要不你去问问陛下吧,陛下肯定知道。”
宋忱有这个心思,但他想到薛霁卿,还是决定先放一放,他含糊道:“下次吧。”
……
薛霁卿开窗看见院子新种的梅花树,手上动作一顿,对着宋忱不辨喜怒:“新种了梅花?”
宋忱撞见他深邃的眼眸,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轻声回应:“嗯,今天刚种的。”
“你似乎很喜欢梅?”薛霁卿轻轻笑着,有意无意提到,“上次给我做的花灯也是梅花。”
宋忱手指瑟缩了一下,他说:“是哦。”
薛霁卿突然站起来,到他面前时,脸色变得有几分冷然,他没有打哑迷,一开口就让宋忱心口颤了颤:“朕记得你从前的夫君府中,就种着许多梅花,你如今这么喜欢,莫非是在睹物思人?”
宋忱万万没想到他会直接撕开窗户纸,本来是想问薛霁卿的,如今对方先发制人,他慌得不知所措。
这副样子落到薛霁卿眼中,他嘴唇一弯:“果真是,你还念着他?”
宋忱心跳都停止了,即便是知道了他和谢时鸢的过往,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和薛霁卿怎么样。
薛霁卿显然误会了,宋忱顾不得再去想谢时鸢,颤巍巍地去拉他,语无伦次解释:“薛霁卿……我没有想着他,我……我只是知道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有些好奇……”
薛霁卿任由他拉着袖子,第一次没有回应。
宋忱急了,他又往下忐忑不安握住薛霁卿的手:“我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你不要误会。”
“你不喜欢院子的梅花,我换成别的好不好?”
“薛霁卿——”
薛霁卿一直没有理他,宋忱现在满心后悔,眼里蓄起泪花,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
头顶响起一声轻叹,薛霁卿把他揽入怀中,无可奈何:“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了。”
宋忱贴在他胸口处,任由自己沉溺进他身上惑人的香气里。
“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留在身边,发现你对他还有余情,叫我怎么能安心?”薛霁卿道。
宋忱低下头。
薛霁卿顺势在他发顶落下一吻,温柔道:“但倘若你真的还喜欢他,我也毫无办法。”
宋忱稍稍抬起脑袋,坚定摇头:“不喜欢了。”
薛霁卿的笑容如妖似幻,让人神志不清:“即便是假话,我也相信。”
他这么说,宋忱越发对今天的怀疑感到愧疚,差点无地自容。
薛霁卿松开他一点,一脸正派:“你好奇以前的事情,有什么想问的吗?问我就是了。”
宋忱迟疑了一瞬,话到了嘴边,可瞧着薛霁卿星辰般皎洁磊落的瞳孔,又一下吞了回来,他闷声道:“不想问了。”
第 62 章
连末发现宋忱和陛下最近又开始如漆似胶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特别是宋忱,简直对薛霁卿好上了天,当然陛下也不遑多让,整日在留春宫待着,好东西一大把一大把往里送。
这不,今日又差人送了一箱蜀锦,连末看宫人搬进来,已经有些麻木了。
宋忱瞧见了:“这些又是什么?”
宫人:“陛下送来的蜀锦,让侍君挑几批做衣裳。”
宋忱有些无奈:“我的衣裳已经够多了,用不了这些。”
宫人直接把箱子里的布拿了出来,解释道:“侍君,这次做的衣裳有用,陛下好像另有打算,他吩咐奴才们一定让你挑几匹。”
薛霁卿还没有和他说过,宋忱想了想,怕真有什么要紧事,还是站了起来:“好吧。”
这些布匹看起来都庄重繁琐,不太符合宋忱的风格,他挑不出一二三,就偏头去请示宫人。
宫人:“拿出来的都可以,侍君随意挑就好。”
宋忱心下一松,他目光落在一匹玄色的蜀锦上。兴许平日里看薛霁卿穿玄色穿多了,他也会格外留意这一类物品:“那就这个吧。”
宫人点点头,把蜀锦收起来。
晚上,薛霁卿回来,宋忱好奇,问他做衣服要干什么。
“宁国公的嫡长孙要成婚了,日子定在月底。国公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朕到时候得出席,想叫你和我一起去,衣服便是做了那时候用的。”薛霁卿半揽着他,温声解释。
宋忱明白了,只是算了算日子,他偏头:“月底?那已经没几天了,绣娘手里肯定还有别的活儿,来得及吗?”
薛霁卿云淡风轻:“无妨,两天足够赶出来了。”
宋忱顿了顿,什么也没说。
……
如薛霁卿所说,那衣服很快就送到了留春宫,宋忱一怔,转头就拿了袋银子给连末,让他赏给绣娘们。
等二人成婚那天,宋忱穿上这衣服,被宫人倒拾了半天,他也察觉到薛霁卿很重视这次出席,老实坐着,任由他们动作。
全部弄好以后,宋忱走出去,福安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把他到车前。
薛霁卿早早就在里面等着,朝宋忱伸出手:“来。”
宋忱很自然握住,提着衣摆借力上车。
薛霁卿毕竟是皇帝,臣子成婚断然没有让他等的道理,所以两人去得很晚。停马之际,外面正好想起铺天盖地的铜锣声,新娘子已经被迎回来了。
宁国公喜不自胜,还不忘抽出空,奉二人为座上宾。
众人闻声而动,正欲行礼,薛霁卿摆摆手:“今日众卿是来做客的,莫要因为朕坏了兴致,礼就免了吧。”
宋忱就坐在他右手边,众人目光往薛霁卿那儿挪开,很自然就落到宋忱身上,看着这个传奇人物,纷纷感到古怪难言。
宋忱没发现,自打新娘子进门,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对方身上。
外面十里红妆,新娘子凤冠霞帔,大红喜服拖了几米地,半张脸被扇子挡着,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
新郎官长相也极其俊朗,二人郎才女貌。
她与自己的夫君各执喜带一角,端端正正往前走来。大概是娶到自己的心上人,新郎官一直侧头,柔情似水看着她。
宋忱眨了眨眼,也从旁边摸着,去拉薛霁卿。
薛霁卿由他握着手,嘴边宠溺一笑。
就在这时,宋忱不经意瞥见远处一个身影——谢时鸢站在暗处。明明他也在看这对新人,可宋忱看见对方的时候,谢时鸢也若有所感,抬眸撞上他的目光。
宋忱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偏开头。
只是那道视线久久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宋忱接下来再去看新人,思绪就不可控制地跑偏了。
他和谢时鸢当初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宋忱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嘴唇就抿紧了,赶紧把关于谢时鸢的事情抛出去,再也不想想起。
拜过堂以后,薛霁卿留在这里和大臣们应酬,宋忱被他送到国公府的客房中暂时休息。
客房这边没有他认识的人,府中熙熙攘攘,宋忱和连末乖乖待着,不出去乱窜,后来实在无聊,宋忱合衣躺到床上睡了一觉。
外面喧哗渐小,不知过了多久,等宋忱迷迷糊糊睁眼时,连末已经不在了,并且他听见有人在敲门。
只当是薛霁卿,宋忱惊喜一笑,急忙起来去开门,尾音上扬:“薛霁卿,你回——”
话语断在了喉咙里,来的人不是薛霁卿,是谢时鸢。宋忱一愣,随后慌了神,立刻想把门关回去。
可为时已晚,谢时鸢一只手卡在门缝中,硬生生推开了门。
宋忱被逼得往后一退,他白着脸去看外面,连末和其他守着他的人都不知所踪。宋忱不明白自己已经在避着谢时鸢了,为什么这人还是阴魂不散:“你要干什么?”
谢时鸢未答,他进来以后,先是往宋忱身上扫了一眼,嘴角有些发冷。
大雍天子向来穿的都是玄色龙袍,宋忱今日这身衣裳,和薛霁卿的相似度极高。他自己或许不知道,这衣服的规格被人费尽心思往上抬,就差与皇后的比肩了。
薛霁卿还故意和他在众人面前同进同出,两人成双入对,谢时鸢不得不承认,他瞧着格外刺眼。
谢时鸢眉眼微垂,一身阴沉:“不欢迎我,以为是薛霁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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