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君与我说过什么是爱!所以我清楚,是一个人的眼中只有另一人,那人无论在做什么,心都被牵动,这就是……”
是他自己。
陆观道话落一半,语气蔫了彻底。
“是不是只有我一人,不够?”
“……”
“是不是还需大人也这样,才算得上?”
好像一直不愿面对的问题被打开,陆观道才知晓自己毫无胜算的棋局。
下错了子。
一瞬间没了声音。
他哭起来了,落下心酸的眼泪:“大人!大人……你看看我。”
玉镯被他丢到一边。
陆观道连忙将斐守岁的手握住,他将那只没有热意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泪水湿了指甲与指缝,温热的,比雨水更有暖意的东西,在撼动身躯的心。
本该肃穆的脸,却被陆观道拿来落泪。
身躯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他回过身,把玉镯递给了陆观道。
言:“动手。”
“……什?”
“我的意思是不用术法,你动手吧。”
玉镯塞在陆观道的手里,陆观道难以置信般,看向斐守岁。
斐守岁冲他笑笑:“怕痛是一回事,想要往前走就是另一回事了。你来都来了,就做吧。”
做吧。
逃过陆观道口中“爱与不爱”的话。
陆观道却不依,仍旧盯着斐守岁,那张眉间一点红痣,层层面具的脸。
“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之言,”眼泪湿过面容,陆观道说,“一直在逃避的是大人您。”
第211章 上榻
“……”
斐守岁等候着身躯的回答,他也好奇在这样紧逼之下,自己又能说些什么。
大雨还在下。
陆观道停了话头,身躯也不言语。
仿佛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谁先开了口,动了心,也就输了。
可。
总要有人服从。
雨珠溅开来,粘在斐守岁的脸上。
斐守岁低垂着眼,抹去。他没有束发,衣衫又薄,皮囊因久居暗室而异常白皙。锁链的黑,长发的纠缠,脚掌下有细沙与黄土。
像个足不出户的瓷娃娃,今日才踏足大地。
瓷娃娃皱着眉,微微张嘴,复又缓缓叹息。
是不喘了,久违通气的感觉,让他想多尝一下新雨的味道。便舔唇,水珠卷入舌尖,但陆观道还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心烦。
那个围在瓷娃娃身边的巨型犬,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了落寞。
最后只得执棋说:“雨下得久了,怕大人冷着,先掐诀。”
身躯:“……”
眼见陆观道咽下方才的心绪,转手揽住斐守岁的左脚。
斐守岁的脚背也白得不健康,上有一条条青筋,突兀在皮囊里。
陆观道单手掐诀拿镯,另一只手献宝般小心。
身躯见此,笑道:“为何不让我自己来?”
“大人不知术法。”
“可以学。”
“术法是月上君所教,如若告诉了大人,他难辞其咎。”
浅红色的咒术绕住斐守岁的脚踝。
斐守岁凝眉。
有些痛。
陆观道又解释:“只怕告诉了大人,大人就不要我了。”
“……”
斐守岁哼一声,也不顾陆观道在全神贯注,他抬起脚,用脚尖抵住了陆观道的下颌。
陆观道骇了一瞬:“大、大人?”
脚背沾了水。
陆观道不敢咽下慌张。
那个瓷娃娃身子实在是有些冷,冷到触碰陆观道的时候,陆观道还往后缩了下。
“动什么?”斐守岁说道。
槐花之香靠近,陆观道还是没有忍住。
吞咽。
很明显的,让瓷娃娃察觉。
斐守岁撑着上半身,眨眨眼,他并未开口,就这般看陆观道渐渐失了魂。
陆观道想伸手移开斐守岁的脚,但动了一下身子后,选择放弃。
动不了,要是起身就会被发现,若是被发现了,又要斐守岁如何看他。
索性是坐着的,衣裳也黑。
却也实在难忍,陆观道求饶了:“大人,您……”
斐守岁笑了笑。
“大人……”
陆观道想去抓脚踝,可他看到黑森森的锁链,又不舍得。
镇妖塔里无数个日夜,陆观道总能瞥见锁链出现之后,被斐守岁立马掩藏。
左右没了法子,陆观道泄了气般:“大人又寻我开心。”
斐守岁默默放下了脚。
“大人,”陆观道拿起玉镯,“莫要再打断我了。”
“……”身躯眯着眼。
陆观道正欲施法。
身躯开口道:“我若同意了,你该如何?”
手一顿。
“同意?”
陆观道看向斐守岁,他看到一张晕开的美人图,水墨青山,秀丽工笔。
斐守岁颔首。
陆观道又问:“同意什么?”
“我只是在想,施法割肉快,还是……”
“……我不知。”
“不知?”
斐守岁故意冲着陆观道笑。
陆观道想要挪开视线,但又打心底里喜欢面前的瓷娃娃。
多看一眼吧。
视线偏移,作贼般,陆观道对上了斐守岁的眼睛。
斐守岁平静的,没有波澜的视线下,是一对灰白的瞳,怎么都看不到心底。
陆观道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呆呆然的样子让斐守岁无话可说。
老妖怪只得:“如果我不逃了,你会怎样抉择?”
“什么?”
身躯轻踩陆观道的大腿:“方才之言,你又忘了?”
“嗯……”
又踩了下:“你这是什么脾性。”
陆观道自然知晓斐守岁何意,可是他……
眼瞅着,陆观道的脸又开始发烫。
斐守岁实在没明白,于是凑上前,锁链丁零当啷:“补天石?”
补天石不敢动。
“怎的了,连话都不说。”
“我,”喉结上下,“大人唬我的吧。”
听此话,斐守岁倒是被气笑了,他伸出手,划开陆观道眼前杂乱湿乎的发。
靠得近了,也就更难掩藏。
陆观道如坐针毡。
斐守岁:“刚刚那番仗义执言怎么又缩回去了。”
“没有缩回去……”
“哦,”斐守岁笑言,“那你……”
不对。
为何面前的人儿,脸色愈发夸张。
身躯与斐守岁一同起了疑心,纳闷:作怪什么。
扫一眼陆观道,除了衣衫湿透以外别无异常。
为的打理方便,陆观道的衣衫多为玄色布料,袖边总嵌着云纹,还有一两朵小花。浅粉小花,是前些日子陆观道点炉烧坏了衣角,斐守岁亲手缝的。
至于细腰之腰封也无甚怪异。
可究竟为何,陆观道像个熟透的柿子,一捏就连连败退。
那补天石被斐守岁看得不自在,视线转了又转,拳头捏了又捏,最终哆哆嗦嗦地解释:“大人怜我,我知道,只是不能委屈大人您。”
“……看来月伯伯教了你很多。”
“那倒没有,是他给了我不少话本,我看了才,”陆观道滴溜眼珠子,“才说的。”
“原来如此,”
斐守岁怀疑之心未减,“他是只留了册子,但忘记告诉你其他的本事了。”
“其他本事?”
陆观道抬起头,面前这个垂发湿衣的瓷娃娃,回他一个微笑。
“胆怯之人,最缺的东西。”
“……”
陆观道瞳孔里的花苞退了一寸。
斐守岁笑叹:“畏畏缩缩地躲着,等待的时候或许已经……”
口中之词尚未了结,陆观道猛地抱住了斐守岁。
身躯大概是料到了,没有意外,反而伸手拍拍陆观道的脊背。
“这就被我点着了?”
“……嗯。”
“嗯?”
身躯却不承想陆观道的回答。
陆观道只说:“大人不首肯,我便……”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这些时日你的所作所为?”
“……大人既不阻止,就是默许。”
“好一个默许。”
斐守岁想推开人儿,可摇尾的巨犬不愿松手,抱得愈发用力。
还说。
“我先前在大人身边,大人从未阻止过我……大人熟睡时总是皱着眉,我替大人揉开眉心,大人就不会难受了。”
试探般,陆观道看一眼斐守岁,“大人不喜喝热茶,我便将茶水晾凉,大人也就专吃我一人的。”
看到斐守岁没有反驳。
陆观道才一口气说完:“大人爱穿浅色的衣衫,我专门叫仙娥去取。大人缺了笔墨纸砚,我立马托人去问。大人想要门前的空地开花,我种了海棠。大人嫌弃屋闷,我开了窗子。大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大人若是想让我滚,我也立马滚。可……可这一次,大人能否如了我愿,换下锁链?”
说到动肠处,还是一对镯子。
身躯冷笑道:“从小养到大的狗,逆反了。”
“……汪。”
“?”
陆观道松了力气,他将那斐守岁最受不住的眼眉,呈上。
两人咫尺距离。
斐守岁能看到花儿怒放,好不张扬。
“狗叫。”
“大人喜欢,我便扮成狗。”
“你是补天石。”
“我知道。”
“……也是我手上红绳的另一端。”
说着。
身躯抬了手,那飘飘然的绳,如褪去伪装,捆住了陆观道的脖颈。
陆观道低头看了眼:“大人不说我都要忘了。”
“忘?”身躯打了下陆观道的腰肢,“你敢。”
“我……嗯?”
突然刹住嘴。
陆观道见着斐守岁说不上话,他这才发现不妥,也跟着泼红耳垂。
两人打闹未了,就这样沉默去三拍。
斐守岁启唇,不敢置信:“你腰间可有坠玉佩的习惯?”
“……没。”
“没有?”
陆观道秉着气,点头。
“那……那是什么东西硌着我了?”
“……”
一时间,斐守岁语塞。
陆观道不知从何处解释。
“大人,我这是……”
“你。”
两抹色彩腿对着腿,尤其是斐守岁,他因锁链难以动身。
“你想……?”
陆观道黯淡眼眸:“大人不想喝茶,我是绝不会倒的。”
“呵……那你打算如何是好?”
“不管小事,先给大人换镯子。”
陆观道说完,就要去拿玉镯,却被斐守岁拉回了手。
斐守岁凑上前:“你先给我……!”
多次贴近,那再也忍不住的陆观道,用手捂住了斐守岁的唇瓣,而他自己隔着手背,当是轻吻。
蜻蜓点水。
不做久留。
斐守岁大惊失色,又因无法后退而慌乱一句:“你敢在我睡梦时吻我,现在却装模作样?”
“酒后无德。”
“好一个无德。”
陆观道的术法随之启动。
撕扯的痛感开始于斐守岁的脚踝处传出。
斐守岁本还气着,又因术法只好咬唇不作声,可他脑子里残留适才一闪而过的想法。
若是做了会怎样?
这个酒后壮胆的黑石,现在可没有酒喝。
术法加重,痛意更甚。
斐守岁有些抑制不住喉间的呜咽,他撇过头,挠痒似的哼了一声。
陆观道:“……”
斐守岁死咬唇瓣,甚至咬出了血,左边脚上的锁链都没有解开。
他恼了,勾引似的异香与痛意刺激着他,急道:“这样还不如和你上榻!”
“什?”
脑子清醒的陆观道,蓦地回首,“大人?”
此刻。
正正巧,一声婉转又在斐守岁嘴里泄露。
守岁来不及捂,那声儿便犹如打断陆观道理智的最后一颗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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