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直勾勾盯着他,同样黑沉沉的眼。
“岑易。”
岑厌没什么表情,只道:“上香。”
那中央的牌位,不仅有岑岚的,右位摆着的是余玉的。
虽看似并排,但实际刻意地避开了位置,隔着一道极大的空隙。
岑易随意瞥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我上香做什么。”
岑厌只是强硬命令着:“上香。”
青年黑色衣领竖着,衬得面容愈发苍白,闻言他懒懒掀起眸来,漆黑中似蕴着什么,但很快一闪而过。
突然他亲热笑了起来,眼底的情绪顷刻揉碎。
“好哥哥,别急嘛。”他语气也是一样的懒散,跟气氛格格不入,有人已经带着不满投来了视线。
“我又没说我不做,给我父母上香啊,怎么会不做呢。”
他咬字父母时,格外的重。
说罢,他上前拿过香来,随手拨开打火机,点燃了燃起缕缕青烟。
双手举起香,上前拜了拜,最后把香插进了面前的香炉里。
岑厌脸色缓和了些许,周围人看到情况也纷纷松了口气,家里这两个祖宗,一见面就掐架,他们是真害怕,正当一群人想入非非时,却见本来闭着眼安安静静上香的岑易猝然睁开眼。
下一秒,在场没有任何一人能反应过来。
岑易陡然暴起,抄起上面摆放的牌位,扭头狠狠朝着岑厌的头上砸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
有人在尖叫,有脚步声凌乱响起,岑厌感觉一阵耳晕目眩,他脚步晃了晃。
好像有什么温热缓缓流淌下来,他抬手摸了一下,却触及一片鲜红,面前的景物缓缓重叠,包括岑易那张扭曲又带着快意的脸。
岑易阴森森开口:“我只给我母亲上香,他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似乎仍觉得不够,在嘈杂的声响中,岑易的声音又格外清晰:“我母亲的牌位是不配出现在祠堂吗?你吩咐人特意撤了也就算了,又凭什么说她不配。”
岑厌这时才感觉一阵头痛欲裂。
他拼命去解读岑易话语里的意思,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最后他脑子的唯一念头竟然只是。
连栖肯定又会被吓到了。
岑易的笑带着快意。
“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你们这些看着我母亲活生生痛死的人,都该死!”
他肆意发泄着,岑易也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他那一下并没有下死手,顶多让岑厌多吃两天苦头,但他没把岑厌搞死,不带脑子也能想到之后会遭遇什么样的报复。
可以说,他就已经打算好了今天来这样一下。
把那些早该骂出来的话骂个痛快。
把心里那些怨恨宣泄出来。
岑易说的脸都发红,青筋□□,他肆意笑着。
突然,他感觉手腕被一股力道强硬禁锢住了。
楞楞一偏头,就见脸上鲜血缓缓流淌下来,沿着侧脸,一路落到唇角的岑厌,正用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他。
岑厌只说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觉得,你母亲会愿意出现在岑家的祠堂里。”
说完这句话后,岑厌终于支撑不住似的,往后摇晃了两步,数人一拥而上。
岑易的表情还固定在了原地。
他这时才从情绪中抽回神来,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在注意到一人躲闪又心虚的目光后,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妈的。”
他骂了一声。
好像又觉得不够一样,他又骂了两声:“妈的妈的!”
拨开周围的人群,他骂了一声都滚开,突然他听到岑厌低声道了句,带我回去。
岑易抿唇,他眼神阴恻恻,一抬手把岑厌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半扛半抱着人朝外面走去。
有人想要去追,却看到岑厌脸色苍白的摇摇头。
岑厌坐进了车里,他闭着眼靠在车座上,岑易终究还是忍不住,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骂道:“你傻啊,不是你做的你不会解释。”
闻言岑厌喘了口气,他张开眼眸,带着冰冷。
“你给我解释的机会了?”
岑易:“……”
他冷笑一声,踩了脚油门。
“回我的庄子。”岑厌只交待一声:“给我递过毛巾。”
岑厌眼睫上也沾着血,他用毛巾一点点擦拭着,把脸上流淌着的血迹擦干净逐渐染成微红。
岑易看到后蹙起眉来,他没忍住又说了句:“别擦了,找医生处理一下。”
但岑厌依旧擦着,直到脸上恢复原样,除了后脑沾着的血迹,几乎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他这才掀起眼皮,开口道:“别吓到他。”
岑易沉默许久,突然问:“那我母亲的牌位?”
岑厌只简单回应了一句嗯:“给你送回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风景极速后退,只有车子平稳行驶的声音,突然岑易偏过头,看向了后面闭目养神的岑厌。
“抱歉。”
他哑声开口。
连栖自从岑厌离开后,总觉得心神不宁。
风雨已经停歇,他站在窗前,好像数不清过了多少时间,他只是静静望着,看外面树叶一遍又一遍飘浮,落下。
直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开了进来。
连栖眼睛一亮。
他蹭蹭跳了下来,听到敲门声响起,他几乎是迅速打开了门。
门猝不及防地打开,连栖直直和岑易对上了视线。
他愣了。
但很快他注意到一旁靠馋着岑易站立的,脸色有些过于苍白的岑厌,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岑厌喊了声:“宝宝,别怕。”
连栖警惕看了一眼岑易,他对于岑易的印象可称不上很好。
岑易搀着岑厌进了门,连栖却在此时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几乎让他瞬间炸了毛,就像幼兽察觉到危险那般,连栖瞬间睁大了眼眸。
“岑厌。”
他轻轻喊:“你怎么了?”
岑厌摸了摸他的脸,又捏了下他的耳垂。
“我没事,宝宝。”
连栖圆圆睁着眼睛,似不相信一样。
“喊一下医生来就好了。”岑厌提前拨了电话,应该一会儿人就到庄园了,连栖望着他,又看了一眼一旁神情复杂的岑易。
半晌,他才应了一声:“好。”
岑厌脚步有些重。
但他还是支撑着,他不想在连栖面前倒下。
连栖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拥住了岑厌的腰,脸颊贴了上去,他听到岑厌平稳有力的心跳。
好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一样,连栖这才湿漉漉地抬起眸来。
“岑厌。”
他嗓音有些哽咽。
“吓到我了。”
第33章 争宠
连栖骤回过神来。
他一睁眼,手还在紧紧攥着岑厌的衣领。
岑厌的掌心带着温度,他握着连栖的手腕,自上而下垂眸看他。
连栖愣了楞,最后轻喘出一口气。
在他的视线里,岑厌下颌到眼角的皮肤光洁如初。
周围微风拂起,连栖靠在岑厌的怀里,明明才只过了一息,他却感觉心里泛起一阵奇怪的涟漪。卷着轻微的花香,连栖抬眸去看岑厌,突然轻声开口:“岑厌。”
“怎么了宝宝。”
岑厌应了一声,柔声询问。
连栖想说的话又停在了喉咙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问。
就像一场简短的梦,岑易的面容与其中的相重合,方才把骄傲挂在脸上的岑易,哪怕鼻青脸肿依旧一副不屑模样的岑易。
是与梦境里那个,眉目低垂,带着些沉静疲惫的岑易完全不同的。
连栖对岑易的记忆实在不多。
只要和他有关的记忆,就一定会有岑厌的身影。
但每次,岑厌在面对他时总是微蹙着眉的,是带着倦怠的,更甚至是苍白的。
或许是直觉,连栖从不缺敏锐的察觉力。
他能感知到岑厌身上的任何情绪,就像困于笼中挣扎的囚鸟,连栖本身就对痛苦的感知超于常人,他并不麻木,尤其对于岑厌。
他不喜欢岑厌身上出现和他一样的枷锁。
如果有,他也不希望加重。
所以他对可能成为枷锁的一部分的岑易,从来都喜欢不起来。
连栖并不喜欢岑易。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他伤害岑厌。
很简单的理由。
但又因为岑厌的态度使然,连栖也并不会对岑易很不客气。
但现在,这个问题连栖却又很想问出来。
“岑厌。”
“你恨岑易吗?”
连栖的声音不重,却又在风声中格外清晰。
岑厌抱着连栖稳步走着,闻言他微不可见的顿了下步伐,但很快他恢复了常态,连栖靠在他胸口上,清晰可闻他的心跳声。
“谈不上恨。”
岑厌突然低声开口。
他心跳一如既往的平稳。
没有说谎。
连栖感觉自己被对方又往怀里搂了搂,手臂微紧。
“但更谈不上喜欢。”
岑厌最后下定了结论,他低头去看连栖,看到少年迷茫睁着的眼眸,轻笑一声。
“嗯,他是个讨厌鬼。”
提到这个,连栖好像被唤醒了什么机关,他板起脸,也认真跟着点了点头。
“讨厌鬼。”
他像复读机一样重复读着。
岑厌低低笑着,他抬起手捋了捋连栖的头发,微风卷着花香,他弯下腰轻轻在连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在这一刻放佛溢入鼻尖的香气陡然馥郁起来。
他跟着轻轻念着:“好,讨厌鬼。”
“好可爱,宝宝。”
岑厌哑着嗓音:“很想你。”
连栖似乎脑子还没转过来,他楞楞抬起头,唇刚好蹭过岑厌还贴近的鼻尖。
岑厌这样直白的表达想念,确实很少见,连栖把手臂攀到他的脖颈,脸颊贴上去蹭了蹭,即便什么都不说,但言语已经表达了一切。
他在告诉岑厌,他也很想他。
“宝宝,下次不要贸然上去了。”岑厌摩挲着他的唇,温声开口。
“等着我过来,好吗?”
“好。”连栖乖乖应声,真正的真凶树叶还在一旁悠闲跟着,目光落到小狗身上,连栖没忍住笑了起来。
“都怪树叶。”
他理直气壮把锅甩出去了。
树叶还在一旁前爪刨土,完全没注意自己头上已经扣了一口天大的锅,它汪汪叫了两声,又凑过来在岑厌脚边转了两圈。
似乎是在质问,为什么不让小主人下来陪我玩。
岑厌低声说:“宝宝,抱紧了。”
他话音刚落,连栖只觉一阵悬空,随后他稳稳坐到了岑厌支起的半只胳膊上,两条小腿被对方支撑住,左手指腹深深陷入软肉中。
连栖双手环上岑厌的脖颈,身子倾着这边靠了靠。
树叶还在绕圈,突然脖子一紧。
树叶:“汪……?”
它前爪刨着空气,就这样被岑厌右手拎了起来。
“好傻啊。”连栖咯咯笑了两声。
“嗯,傻狗。”
岑厌毫不犹豫附和了。
树叶:“汪呜呜呜……”
宴会还要许久才结束,但接下来都是大家自己的时间,连家人也只是出面一会儿,便都可以离开。
连栖回来的时候何屏秋正在摆弄桌上的蛋糕,看到连栖进屋,她眼睛一亮,朝着幼子挥着手。
“妈妈。”
连栖甜甜喊了起来。
“宝宝,来尝尝妈妈自己做的蛋糕。”何屏秋刚才还在小心装饰着,蛋糕并不大,缀满了漂亮的装饰品,单从眼福这一块来看,便已经饱了。
“是兔子。”
连栖注意到了蛋糕上面的图案,他说了出来,带着期待和佩服的目光投向了何屏秋。
“好可爱。”
“宝宝还记得那天救下的兔子吗?”何屏秋一边切蛋糕,她把完整的兔子形状切下来,装给了连栖,一边笑着道:“妈妈后来又托人去找了。”
连栖愣住了。
“只是包扎了伤口,我并不确保它能否真的活下来。”何屏秋柔声道:“它受了伤,并跑不远。”
“他的洞穴应该就在附近,找到的时候才发现,他还有一窝兔崽子。”
“快要饿死了。”
听到何屏秋的这句话,连栖啊了一声,他眼神肉眼可见的有些急切了。
“宝宝。”何屏秋摸了摸他的头,只带着安抚意味,半晌才慢慢开口:“那只兔子已经死了。”
连栖抬眼,显然是呆住了。
“宝宝已经救了它一次。”何屏秋似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她仔细观察着连栖的表情,继续开口:“但它没有撑住。”
何屏秋并没有说,那只兔子很可能是后来又出去寻找食物,它的腿不是害死它的真凶,而是胸口被磨尖的石头扎穿,但最后还是挣扎着回了洞穴。
他们猜测是山上的其他游客干的。
毕竟这山上除了游客,也没有别人了。
“但还好我们来的算及时,救下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兔崽。”
讲到这里,何屏秋拍了拍手,她的助理抱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看着何屏秋接过那团柔软,连栖这才发现,是一只灰扑扑的,有些瘦弱柔软的小兔崽子。
26/70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