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走到走廊前的壁画前，拿起前面托盘上一个精致的透明正方体。正方体里面装载着一块拇指大的深褐色石块模样的东西，那东西颜色很深却莫名带着琥珀般的剔透感。
顾远山垂眸打量着手里的东西，波澜不惊地说:“那你觉得，那些人是军营杀的，或者我杀的？”
路北骁知道漠林教不仅和顾景言有关系，更和自己有关系，他就是听凌风提到漠林教才被刺激得流鼻血，然后发现自己会失忆的事情。
更何况那样清晰真实的画面，他可以确定，自己一定去过漠林教。
路北骁纠结了几秒，还是选择说实话:“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去过那，景言和我都和那地方有关系，实在是很凑巧。”
顾远山抬眼，缓缓对上了路北骁的眼神。
顾远山的长相很清秀柔美，即使满头白发，也不影响她淡然宁静的气质，然而她的瞳孔却漆黑而幽深，尤其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别人时，那双眼睛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死海，明明很平静却莫名让人感到压抑。在对视的一瞬间，路北骁莫名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蟒蛇。
那种悄无声息的阴冷感，让路北骁恍惚间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为什么总是觉得顾远山有些可怕呢……
“我的确在年轻的时候，极力主张哨兵应该学会自我克制，像普通人克制自己的恶念那样学会自我约束。”
“我觉得这是人类的进化的一部分，而站在高处的人应该有预见性地去推动这个过程。”
“毕竟，优异的向导本就稀少，而当年军营的向导更是死伤惨重，维持军营内部的稳定就只能从哨兵下手。”
“但是漠林教确实是个意外，我们本以为扶持民间的组织是个新的发展，却没想到事与愿违。”
顾远山把手里的透明正方体抛给路北骁说:“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路北骁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却有些难以相信这是什么，他本能地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注视着里面的石块说:“这是纯度最高的火石。”
“极昼的时间一年比一年长，气温一年比一年低。”顾远山勾唇笑了笑，手指点了点拐杖上的蛇头，“而这样一块小东西所产生的能源和热量，足够整个军营的人度过几百年的极昼。”
路北骁双手捧着那块透明方体，不由自主地隔着透明保护层摸了摸:“我以前以为，火石的存在是待价而沽的炒作。”
毕竟这样万能的好东西听起来有些过于梦幻。
顾远山轻笑了一声说:“黑暗哨兵秦川创立军营时，身边有十位将军，而牢牢把握住权势，延续荣耀和地位到今天的，却只有我们姓顾的。”
她注视着路北骁手里的火石，随后抬眼看向路北骁说:“就是因为它的存在。”
路北骁听出了顾远山的弦外之音，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开始发蒙，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您的意思是，只有我们有它的开采权？”
顾远山平静地点了点头说:“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拥有北区绝大多数的火石。”
路北骁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火石，只觉得身上血液的都开始沸腾。
这可是数不清的滔天富贵……竟然是他们家的东西……
他努力控制住心里的兴奋和激动，只感觉心脏跳动地快要冲出胸膛。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从小听说有宝藏，能给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却根本不知道到宝藏在哪，然而忽然有天你发现这比宝藏就在你家门口。
“不过，它的开采技术无比严苛。”
“所以，有些蠢货盲目地想要占为己有时。”
顾远山皱着眉抿下一口茶，抚了抚自己的胸膛，咳嗽了两声后说:“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路北骁瞬间明白了顾远山的意思:漠林教的人估计就是知道了地下有火石的存在，私自开采结果出现了意外，最终导致了漠林教的大火。
然而这也只是顾远山的意思，当年的真相到底怎么样，恐怕已经没人知道了。不过漠林教的惨案应该多少牵连到了顾远山，对方显然不愿意多提这段不愉快的过去。
顾远山在路北骁的搀扶下缓缓坐在了沙发上:“这块就给你了，玩也好卖也好，要自己注意分寸，‘天狼’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前几天去档案室里找了以前的报纸，也准备去听李中校的课。”
“报纸？”顾远山饶有兴致地看了演路北骁问，“天狼里没有规则，地点更是平时完全隐蔽，连我都没有资格随意进出那里，你翻旧档案找出什么了？”
她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若有所思地说:“至于李中校，那个扫大街出身倒也学会倚老卖老给你们开课了。”
路北骁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他发现顾远山有个很奇怪的特点，明明站起来佝偻着脊背，然而坐下来时却腰背笔直，明显是多年训练形成的本能姿态。
真奇怪……
而且他有些意外顾远山会嘲讽李中校，李中士虽然父母是医院的清洁人员，却向来刚正不阿在士兵里有很高的声望，军营更多的是无父无母无根基的士兵。
“因为我注意到，以前的报纸会报道参加天狼伤员的伤势，不同类型的伤会对应天狼的环境和气候。”
“还有当时医院救治的档案记录，虽然并不会泄露参赛者的姓名，但是根据推测时间推测就行。”
“虽然天狼不允许任何参赛者泄露，而且范围十分的辽阔，但总有蛛丝马迹会泄露信息。”
“军营管制刀具的售卖和使用都需要登记在册，售卖的条件比较繁琐，而借用如果破损严重归还时是需要赔钱的。”
“根据这些，我大概知道，天狼里应该大部分都是雨林环境，不然不会有些人会种蛇毒。很多人摔伤的，那应该有不少地方地势起伏很大的，有些人摔伤很重，我觉得应该是坐飞机跳伞的时候被树枝撕破了降落伞导致。”
路北骁说完，有些期待地抬眼看向顾远山，他不知道自己在档案室里三天不吃不喝快要猝死收集来的信息是不是有用的。
“也是因为军营纪律严明，事无巨细，我才能钻到了空子。”
“你确实挺会钻空子，也很有想法。一般人往往都是花重金贿赂曾经的参赛者去买情报。”顾远山打量着路北骁说，“你倒是聪明，也很细心。”
路北骁笑了笑，他到是想去买情报，然而能去李中校那里听课就已经让他肉疼了，他还得攒钱去买配得上顾景言的钻戒呢。
“不过你钻空子应该不止这点，档案室也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
路北骁抿了抿嘴唇说:“我撬的锁。”
其实是他偷的钥匙然后用模具自己刻了一个，虽然档案室的办公人员像是眼瞎了似的，倒也不至于对锁坏了也无动于衷。
路北骁这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摸了摸，他身体僵硬地抬眼看向顾远山，有些不习惯地这样忽如其来的亲昵。
顾远山轻轻拍了拍路北骁的脑袋，漆黑的眼眸里看不清神色，只是淡淡地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
路北骁看向顾远山的眼睛，随后垂了垂眼睛，保持着原地不动的乖巧姿势，他并没有从顾远山的眼睛里感觉到怀念，更不太理解顾远山为什么这么做。
“别太担心，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
“你只需要去见见世面就行了，不需要像景言当年那样拼命。”
“至于那个beta。”顾远山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说，“我会让人好好审问。”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路北骁说:“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完全标记景言。”
路北骁知道顾远山想要说什么，却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
顾远山意有所指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波澜不惊地对路北骁下达命令:“如果你可以完全标记他，那么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这是Alpha和Omega之间本来就该经历的事情，对吗？”
路北骁明白顾远山的真正意思:她想要开始脱离控制的顾景言变得听话，变得很听话，用自己只有能做到的、不费吹灰之力的信息素。
第68章
路北骁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他昏昏欲睡，脑袋缓缓歪到了旁边的裴度身上，结果被裴度直接推醒。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到时候死在天狼里面老子可不救你。”
路北骁揉了揉眼睛，压低了声音不满地说:“这骗钱的玩意有什么值得听的，带药带食物买最好的弓箭，谁不知道这种事情。”
他叹了口气，支棱着脑袋说:“那么重的弓箭就够沉了，难道我是不想带那些东西吗？”
虽然顾远山确保到时候周围会有人照顾自己，但是路北骁单打独斗惯了，也不喜欢这样的捷径。如果不是顾远山要求，他更希望完全靠自己，毕竟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公平公正的拼一次呢。
“你他妈好歹装备到手了，我的东西还不知道被哪个孬种截胡了。老子半年前就预定好的，妈的，有钱了不起。”
“唉，你的要不然跟我换，就当我给你的保护费了，反正你也是去看风景的，没什么希望。”
路北骁越听裴度说话越脑子疼，他最近被顾远山和顾景言的事情搞得焦虑不安，天天都睡不好觉，昨天更是梦见顾远山把顾景言杀了之后拿枪对准自己的噩梦。
“行，你叫我声爹我就给你。”
“滚你的吧，哼，等到时候在赛场你就知道谁才是爹了，老子最近训练水平上来了，一射一个准。”
路北骁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漫不经心地说:“不会有人射箭还需要练吧，不是有手就行吗？”
他闻了闻身上的酒味，趴在桌子上偏过头无视裴度的骂骂咧咧。
众所周知，交情都是喝酒喝出来的，他最近一直在结交那天从顾远山住处送自己回去的几个Alpha，希望能套点关于顾远山的信息。
毕竟他在顾远山面前实在是太被动了，顾远山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他甚至连自己的亲爹是谁现在都不知道。
完完全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路北骁正迷迷糊糊地打算睡着，却忽然被人用纸团砸了脑袋，他睁开眼正对上李中校严肃的脸，立刻清醒了过来。
李中校双手背在身后，皱着浓密的眉，本就严酷冷峻的脸显得更吓人了，他抬手敲了敲身后的屏幕说:“你是觉得我说的都是废话，还是觉得这些仅存的视频没有用？”
“这都是千辛万苦保存下来的作战视频，说不定对你们在天狼里有救命的作用。”
路北骁摸了摸额头，沉默地低头挨训，他瞥了眼旁边的板书，只想说自己从小受过的死亡威胁可比这多了去了，还需要注意那些。
虽然他是精神体都没有的低级哨兵，然而实战经验却比其他优越的哨兵要丰富很多。
毕竟现在风平浪静，除了少数极其优秀的哨兵，大部分人是没有过殊死搏斗的体验了。
雇佣兵就不一样了，他遇见顾景言的那次就差点没埋好炸药把自己炸死。
李中校列举了六种最危险情况，然而这时屏幕播完视频后，开始自动播放下一次。
“七，警惕参赛的Omega。”
路北骁看着漆黑的屏幕，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怎么？现在知道闭嘴了。”
所有的视频里都是参赛士兵的视角，这个也不例外，他从视频视角里看见了一双满是泥泞的军靴，军靴的主人正在狠踹视频的主人。
视频里不断晃动，然后忽然平稳了下来，像是被人拉着抬起头似的，拍摄视线缓缓向上，一路从紧致修长的腿，到白净细瘦的脖颈，很有画面感和视觉效果的勾勒出对方的身形。
即使被纯黑军服包裹得严严实实，也能从身体被勾勒出的线条，看出视频里挑衅的人应该长得很不错。
“不是说脱衣服吗？”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视频里的人，然后抬手利索地摘掉自己脑袋上的头盔。
那是个很随意的动作，却因为头盔下的那张脸，显得格外具有冲击力。路北骁感觉那短短几秒缓慢而漫长，他看见了顾景言薄薄的嘴唇，笔直的鼻梁，如画般浓烈而精致的眉眼。
那样猝不及防突然出现的惊人美貌，仿佛平地一声雷般轰在路北骁的心里，路北骁感觉自己好像心跳漏了几拍，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是只有十几岁，脸庞嫩得能掐出水的顾景言。
顾景言冷冷地一挑眉，看着视频里的人说:“怎么？要帮你脱吗？”
视频里的顾景言那张脸突兀，像是自带滤镜似的，和周围的背景身上的军装都格格不入。
他当时的脸还有些肉乎乎的，眉眼间还没有现在这种浑然天成的冷意，看起来就年纪很小，甚至有点好骗的感觉，真是像极了那种冰肌玉骨的漂亮娃娃。
路北骁似乎听见了谁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偌大的教室安静得不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视频却忽然停了下来。
众人猛然看向台上的李中校，李中校冷峻的脸上是藏不住的尴尬，他握拳咳嗽了两声，点掉了视频若无其事地说:“意外，这种视频没有意义，这次也没有Omega参与报名。”
路北骁想也没想地继续说:“继续放，我是他老公我可以看。”
裴度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说:“我真是服了你。”
路北骁看着众人向自己投来的视线，短暂地尴尬两秒后，清了清嗓子，向李中校敬了个军礼后义正言辞地说:“报告长官，白狼二队路北骁，编号24568，我真的是顾景言老公。”
李中校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他看着底下窃窃私语的低笑，使劲拍了拍桌面说:“肃静!”
这个插曲让李中校的课程很快结束了，路北骁这才知道，原来那种李中校播放的那些视频，都是当年天狼规则不完善时，参赛者偷偷连接头盔上的录像自己保存下来的，难怪每个视频都格外的短暂。
“中校，是您先发我手机上然后删除，还是您的u盘借我保管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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