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擎干脆用力推开她,一把掀开岑深身上的被子,预备把他抓起来。戴清鸢踉跄着稳住身子,回头看到他恶狠狠地掐住岑深的肩膀,吓得慌忙跑过去拼命推开他,竟推得薛擎差点摔下去。
“你不许动他!他还在生病,你要干什么?!”
薛擎猝不及防被她推狠了,火气猛地窜上来,发狠道,“你他妈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揍你,给我滚!”
戴清鸢看他一脸凶恶,哪敢让开,更是把岑深护得死死的。她有种隐约的预感,真让这个人带走了岑深,八成是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岑深腿脚不好,现在又生着重病,真让这恶鬼一样的男人带走了,指不定要受什么折磨。于是她不管不顾地站在岑深身前,梗着脖子坚决道,“你就算要揍死我,我今天也不能让你带走他!你简直就是疯子!”
可她这拼命的姿态,却让对面的男人忽然安静了。
薛擎看着眼前这个豁出命似的维护岑深的女人,忽然一刹那,觉得无比地可笑。
一个女人,在自己眼前拼死护着他。
而自己却站在他的对立面,像是他的敌人。
那个每天拥抱他,微笑亲吻他的人,就那么苍白着脸躺在自己眼前,而自己看着,却像是要摧毁他似的。
真的是,太好笑了。
“你们俩,还真他妈是真爱,”薛擎往后退了一步,又笑了起来,“我这个疯子再不成全你们,是不是要遭天打雷劈了?”
戴清鸢没理会他说什么,只紧张地又往岑深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薛擎看着她迈出去的那一步,眼神空洞了一瞬,然后转过身,冷笑着留下一句,“一个烂货,我早玩儿腻了,留给你继续爽好了。”
说罢便再没废话,头也没回地走了。
戴清鸢赶紧跑出去锁上门,等确定门后的脚步声走远了,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刚才那个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盯着她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活活撕了似的,根本就是半个疯子。
还好总算是走了……
不过想起来还是心惊肉跳,她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赶紧走到岑深身边探了探额头,确定没再烧得那么厉害,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说他睡着并不准确,他是晕了过去,周围这么吵都没醒过来,戴清鸢就更是担心,犹豫要不要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比较好。正纠结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男人低低的呻吟声,她赶忙抬头,果然看到岑深挣扎着动了动眼皮,然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墙壁的时候,岑深是茫然的。
他脑子有些断弦,好半天才勉强能思考了一些——我这是在哪儿?
“学长……”
岑深一惊,费力地侧头看过去,等看清了人,整个人做梦似的瞪大了眼睛,“你……戴清鸢?”
“嗯,”戴清鸢坐到他旁边,担心道,“你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疼?你身上还烫着呢,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岑深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问,“我怎么在这儿?”
戴清鸢反而愣了,小心道,“我早上带你回来的……你没印象了吗?”
岑深确实没印象,他根本就没记忆了。
他就记得昨晚慌了一晚上,给温岭远打过电话说明完情况之后,再打,就打不通了。他后来还打给了所有他能联系上的薛擎的朋友,可都说没见过他,他实在是害怕,只好赌最后的可能性,急急忙忙赶到了薛擎的酒吧。
可一整晚都在找他,等他,一直到天亮了,酒吧关门了,他都没见到那个人。
身体一直在发烧,这一晚又着了凉,他跑了好半天,体力透支了,最后实在是撑不住,就在酒吧附近一个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紧绷的神经停歇下来,居然就提不起一点力气,晕眩得再也站不起来了。眼前晕晕沉沉地发黑,他忍耐了半天,就想着再等一会儿吧,等有点力气再起来,可坐着坐着就渐渐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似乎有人叫了他几声,他迷糊着应和,却根本记不得是谁。
可怎么都想不到,再睁开眼睛,看到的居然会是戴清鸢。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带你上来的呢,你当时烧得太厉害了,吓死我了。”戴清鸢担心地看着他依旧惨白的脸色,说道,“我看还是带你去医院吧?那点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我反正也请了一天假,还是陪你去看看吧?”
岑深总算清醒了一些,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我好多了,昨天就是太累了,睡了一觉精神多了。”
“可是,我还是不太放心……”
“没关系,”岑深慢慢坐起身,撑着床要下地,“我得走了,谢谢你照顾我。”
“走?”戴清鸢忙道,“你身体还没好呢,有力气吗?还是再歇一会儿……”
“不用,没事,”岑深站起身,抱歉地说,“我留在你这儿不太合适,得走了。”
戴清鸢忽然静了一下,见岑深真要离开,便颤着声问,“是因为……那个薛擎吗?”
岑深猛地一震,蓦地回头看她。
戴清鸢抽了抽鼻子,红着眼说,“他刚才来过了。”
岑深感觉浑身滚烫的热度骤然消散,一刹那像被丢进了冰洞里,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你……说什么?”
“他、他刚才来过,又走了,”戴清鸢被他的神情吓到了,犹犹豫豫道,“他给你打电话,我接了,你烧得太厉害了,我想如果是你的朋友,也许能帮上忙……”
“……他到你这儿来了?”岑深感觉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上来,让他话都说不顺了,“你们……你们说什么了?他知道我发烧了吗?那也走了?他……他有说什么吗?”
岑深一边说一边往戴清鸢的方向走,只是身体战栗得厉害,脚步一软,差点摔倒。戴清鸢赶紧扶住他,看他如此失常心里又惊又痛,可一想到薛擎那些混账话,忍不住就说,“学长,他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啊!”
岑深又是一僵,可也只是僵硬了一会儿,没有辩解,也没有掩饰,只急忙问别的,“他都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又误会我们了?”
“……”戴清鸢听得想哭,看他这么急迫更是难受,可还是压抑着心情断断续续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最后哽咽道,“你说的女朋友就是他吗?可是……可我根本看不出来他爱你,他简直每句话都在侮辱你,你病得这么厉害,他都不心疼你……”
“不……不是的,他是又误会了……”岑深感觉脑子里堆着的东西快要炸开,多得他快承受不住,竟也想哭了,“不能再让他误会了……我、我得走了,谢谢你,不过以后你不要再联系我了,我发烧还是要死了都别管我,求你别再管我……”
“学长!你去哪儿?”戴清鸢追在他身后,急得手足无措,“你要去找他吗?可是……你是没看到他刚才的样子,要杀人似的,你现在过去,他要是发起狠来了会不会打你啊?你还是别去了啊!”
“不会的,他不会的,”岑深撑着虚软的脚步,踉踉跄跄走到门口,“他只是误会了,我要跟他说清楚,我必须得跟他说清楚。”
他满脑子都是薛擎的好。
那个天天傻乎乎追着他跑,笑哈哈地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的男人,为他捣鼓皮影戏,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开始认真工作,在他怀里放声哭,又赖在他怀里嘻嘻笑的男人,那样的一个人,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他会理解的,他只要解释清楚,好好地跟他说清楚,就一定会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他什么也没做啊,他拼了命忍耐着一切,下定了决心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他都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了,那个人不可以误解他,更不可以离开他。
不是什么大事,他可以解释清楚,一定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可再怎么催眠自己,再怎么急迫,当天回了家,却仍是没见到那个人的影子。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接连五天,岑深都没有薛擎的消息,他的电话压根打不通,而其他人从第三天开始就支支吾吾,明显是被威胁过,根本不敢跟他多说什么。岑深就这么心急如焚地过了五天时间,身体没心思好好养,胡乱吃了些药,虽然烧得没那么厉害了,却一直都在发着低烧,就没有彻底好过。
一直到第六天早上,门铃忽然响起来,岑深匆匆忙忙去开门,看到来人又失望又难过,好半天才说,“温哥……他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温岭远说真的,推开门看到岑深的第一眼就被吓到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瘦成这样?
苍白又憔悴,脸颊两边瘦得凹陷下去,双眼浮肿,眼下青黑,明显是透着病态的。
“你感冒还没好吗?”温岭远依稀记得薛擎当时说他生病了,便忙道,“吃药了没啊?打针没?你这……病得有点严重啊?”
“我没事……”岑深摇摇头,抓住温岭远的手臂急声道,“温哥,求你告诉我,他到底去哪儿了?我和戴清鸢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妈妈那些话也是误会,他真的想多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
温岭远挣扎着看着眼前的人,居然也有些不确定了。他忽然就理解了薛擎的心情,不见这个人还能下狠心,下决心,可一旦见到了,被放在心尖上的人拼命哄着,解释着,真的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真的就舍不得下这个狠心。
可谁又能证明他说的真的就是事实?
被骗得多了,不敢信了,可那该死的可笑的爱情却时不时地作祟,逼着那个人总想去相信。
所以啊,还是不要见了,不要一再地给自己当傻瓜的机会,一直到那颗心死了,再不会波动了,一切也就能干干净净地结束了。
温岭远明知道薛擎的心思,可此时此刻看着岑深的眼睛,竟还是不忍心了。
“他这几天都在Fairyland,你知道吧?一家夜店,比他那个酒吧……乱一些。”
岑深咬紧了牙,忍耐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今晚也会去吗?”
“应该会,他这两天……呃,都在追那儿的一个侍应生,所以应该会去吧……”
岑深的目光抖得厉害,好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他在追别人?”
“……”
“……我知道了,”岑深仍是抓着温岭远的手臂,他是怕一松手,一直没什么力气的身子会有些撑不住,“他就是误会了,说明白就好了……他是故意气我的是吗?不是真看上别人了吧?就是……气我的吧?”
“……”
岑深喃喃了一会儿,喉结微微发着抖,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温哥,你晚上来接我过去行吗?我这几天头都有点晕,怕找不到地方。”
温岭远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很久后才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Fairyland里认识薛擎的不多,但眼力价都在,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非富即贵了,所以薛擎身边依旧不缺人有意无意地围着,其实就算他没有那些吓死人的背景,就单靠那外形和身材,也仍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岑深根本就不用费力去找他在哪儿,那人一向就是人群里的焦点,他刚踏进这纷乱的场所里,就一眼看到了他。
他在门口憔悴又虚弱地站着,而那个人在人群中央,仍是和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似笑非笑的慵懒模样,看起来根本就没受什么影响。
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群,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勇气,才终于一步步走向他。
“薛擎……”
刚刚还坏笑着调戏身旁人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微微震了一下。
可也许就是错觉,那人回过头,看着岑深的眼神轻佻而嘲讽,说出口的话也带着血淋林的尖刺,“哎呀,这不是我们的钢管直男嘛,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不是发现那女的技术没我好,后面开始痒了吧?”
岑深努力忽略周围投来的各色视线,颤着呼吸说,“我们到外面说好吗?”
“说什么?说你怎么干她嘛?我没兴趣呀。”
“薛擎,”岑深握紧了拳头,难堪道,“你非要这么刺我就开心了吗?”
“……对啊,没错啊。”
“……”岑深闭了闭眼睛,努力又朝他迈出一步,“我是来和你解释的,你先听我说行不行?”
“行啊,说呗。”薛擎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腿,“来坐我这儿,让大家也听听嘛。”
“……”
岑深感觉自己要控制不住手掌的颤抖了,来自这个人的羞辱,即使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竟还是一刀一刀扎透进他的血肉,刀刀见血。
他也不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坐过薛擎的腿,可那时候只觉得羞窘得不得了,没感到半分的侮辱,毕竟那时候,背后的那个人大笑着逗弄他,安抚地亲吻他,抱着他只是为了张扬炫耀,而那怀抱的温度是暖的。
不像现在,那目光里的冷意,几乎能冻结他的心跳。
他没有坐过去,可也只能逼自己麻木地开口。
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岑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么多陌生人幸灾乐祸的目光里,“解释”下去的。可能是眼前这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实在太美好了,突然间向他展示所有的尖锐,他都来不及感觉到痛,只知道下意识地忽略自己,只想着怎么留下他才好。
等他意识到那些残酷的时候,却也已经疼得麻木了。
“哦~就这么巧啊?你在公园里坐着休息,就又能碰到她了?我还不知道咱北京原来这么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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