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就住在酒吧附近,所以那次被拍到在星巴克,这次又遇到她,都是因为……”
“可别,意思我酒吧开错地儿了,还是我的错了嘛。”
“薛擎……”
薛擎哈地一笑,忽然端着手里的酒杯,站起身来。
“听你这么说完,我倒是觉得,你和她是真的天生一对,”他一步步走过来,走到岑深面前,抚上他的脸,“你看啊,你陪你妈去个中医院,你俩就能来个久别重逢;飞机都要起飞了,正好就能接到她的电话;这次更好,出去找我呢,还正好就能碰上她。你瞅瞅,这才叫真爱,简直就是命中注定啊,明显我才是绊脚石嘛,所以我就成全你们啊,耽误了你们的姻缘我多罪过啊不是吗?”
“……”岑深死死忍耐着心里猛烈翻涌的什么东西,可渐渐那东西快要压抑不住,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抓紧了薛擎的衣袖,“薛擎,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是真的……”
可话没说完,薛擎忽然退后一步,然后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往地上甩了下去。
砰地一声尖锐的巨响,碎掉的玻璃在眼前蓦然炸开。
他脸上再没有一丝笑容,那神情终于和那双至始至终都毫无波澜的目光一样,冰冷,又残酷。
“趁我还忍得住,滚吧你。”
岑深空洞地看着那一地的碎片,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居然想起很久之前,顾思凝蹲在人群中间,默默捡着一地碎玻璃的模样。
那时候觉得薛擎残忍,可原来轮到自己身上,却远不是残忍二字能够形容的心情。
“哎呀,薛少,干嘛这么生气呀,”旁边一个男人拉了拉薛擎的手臂,笑道,“这家伙让你不爽,你让他滚就好啦,反正是他吃亏,你生什么……哎?啊……嗯!”
岑深茫然地抬头,就看到薛擎拉住那个人的领子用力拽到面前,然后低下头,发了狠似的缠吻起来。那人倒也放得开,起初的惊讶过后,便配合地笑着回吻,吻着吻着似是情动,抱住薛擎的肩膀,喘息声渐渐粗重起来。薛擎低声一笑,放开他的嘴巴,又亲了下脸蛋,然后揽住他的肩头笑道,“走吧。”
“干嘛去呀?”
“你说干吗?”
那人哈哈一笑,回头看了眼默然无声的岑深,挑眉道,“你那个前男友呢?不管啦?”
薛擎跟着回头看了一眼,也笑了,“他?他脾气好得很,不会介意的。”说着又提高了音量,笑眯眯道,“是吧,深深?”
岑深感觉那一直翻涌的东西忽然凝结了,不再动,也不再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停住了。
那个记忆里温柔美好的夜晚,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癞皮狗似的赖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地抱着他,第一次孩子气地叫他,深深。
“深深……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啦。”
岑深看着那人毫无留恋的背影,头一回知道回忆这个东西,原来有着可以杀死人的力量。
第37章
岑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可能是发烧太久了脑子有些糊涂,有点不明白自己坐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手机里还是会时不时收到母亲的短信,仍是劝他再想一想,让他早些回头。他低头看着那些信息,发现自己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剩下一片茫然和空洞。
他觉得很累,从骨缝里钻出来的疲惫,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是在等什么,可仔细想一想,却又不知道该等些什么。
他发呆了一晚上,脑子终于转了转,忽然就觉得全身都冷得厉害,缩进被子里蜷了好半天,竟还是那么冷。
可能真的是被薛擎宠坏了,一个人躺在床上以前也只是觉得孤单,现在竟觉得哪里有些疼。
就这么躺着而已,竟然会觉得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变得这么软弱了。
第二天他没再等了,头脑不怎么运转,只是靠着本能移动身子。手脚机械地动了好半天,一直到胃疼得厉害,才终于清醒了些,发现自己竟然在收拾行李。
明明是在薛擎的家,居然收拾了半天都没收拾完。也难怪会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别人的家,是自己太自以为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收着收着,手机震动了一下,岑深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两脚又自作主张地动起来,把他带到了屏幕跟前。他慢慢眨了眨眼睛,终于还是伸出手,默默打开了消息。
是温岭远发来的:“小岑,大后天是薛擎的生日,酒吧要开派对,你来吗?虽然你俩分手了,但咱们还是朋友,陆之庭也想当面问问你,他说你要是有什么苦衷就跟他说,他给你想办法。呃……我就是问下,大后天你来不?来的话我去接你。”
岑深木然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手机屏幕有点晃,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指在抖,指甲也有些发青,像是要把屏幕捏碎了。
他站了好半天,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了,才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发完了,又觉得有点儿没法理解自己,好像身体和脑子是两个人的,一边做着一些事,一边想着另一些事,矛盾得厉害。他回头看了看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走过去坐在那旅行箱边上又发了会儿呆,然后又默默站起来,把收好的东西又一件件慢吞吞地放了回去。
下午自己一个人出去压马路,他觉得这几天自己快精神失常了,得清醒清醒。
可说是清醒,脑子却没有一刻钟清闲下来,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直想着薛擎。
他的生日啊……
他呆呆地想。
说起来,和那个人认识三年了,还真是从没送过一件像样的礼物。那人送了自己那么多东西,可自己却从没有回馈过,果然……还是自己平时表达得太少太少了,那个人没什么安全感,也不怪他那么误会自己。自己也有错,很多话都藏在心里不说,应该说的,应该平时就好好表达自己的,那个人本就不善于揣测别人的心意,自己什么事儿都憋着,他当然会着急了。
如果……如果他这次能好好听我说,我一定改掉这个毛病,一定让他以后都安安心心的。
可是……
岑深抬头看着头顶渐渐西斜的阳光,眼角又开始干涩起来。
可是,还会有以后吗?
岑深最后挑了一对儿戒指,和住院那时候,薛擎试图送给他的那只戒指很像,普普通通,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简简单单的一个白金圆环。他觉得戒指这东西,再怎么简单也是有点含义的,他还是想找个什么东西寄托一下自己的心思,还是希望薛擎能再相信他一些。
所以等回了家,把礼物包装好了,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张简单的贺卡。
“薛擎:
生日快乐,我现在钱不多,也只能送你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希望你不嫌弃。你之前打算送我的那只,不知道还在不在,在的话,你这次给我,我会好好珍惜的。如果你有时间了,回家好不好?你在想什么,恨什么,都告诉我好吗?我会在家等你的,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岑深。”
岑深是想让他尽量想一想从前,那个人脾气上来就很冲动,他是想让他稍微冷静一点,能想起来过去那些年,他有多在乎自己,多心疼自己的。
那么那么深的感情,怎么就会因为一点点的误会,变得完全无法收拾了呢?
太不合常理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只能归结于薛擎太冲动,太孩子气了。
他那时候完全不知道薛擎的过去,更不知道薛擎最忌讳的是什么,很多年后他就想,如果早些有人告诉他那些过往,后来的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不管是他还是薛擎,都不至于把后来那几年的日子过得那么压抑。
可人生毕竟没有如果,他只是尽可能地想改变当时荒唐得难以理解的局面,所以在写完贺卡以后,就逼自己冷静下心绪,好好想想大后天见了那个人该怎么开场。
他预感得到又要有一场羞辱,那人爱起来轰轰烈烈,恨起来也恨不得对方痛不欲生,那个人的爱和恨都很浓烈,和自己这温吞隐忍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可讽刺的是,他爱上的偏偏就是那个人的浓烈,只不过曾经他用那炽热的火焰温暖自己,如今只是发了狠,拿来灼烧自己罢了。
可他不能只要那个人好的一面,一看清了他的坏,就眼睛也不眨地立刻舍弃他。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拼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薛擎,他既然敢爱上那个人眼中的光,那背后扎根的毒,他也有义务小心翼翼地护着。
他不是小孩子了,包容两个字,本来就是人生的必修课,只是这个人教的有点太激烈了,他觉得只要再忍耐一些,再多试一次,说不定这场荒谬的错误就能被扭正,不会真的变得完全无法挽回。
两个人之间本来就要有人稍微让一让的,他一向能忍,让他来做那个让步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岑深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就有些紧张,想到过几天就要见到那个人了,怕还是会搞砸,担心得睡不踏实。可身体还是没怎么好,太累了,心思又沉重,最后还是扛不住慢慢睡了过去。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天色还暗着,却忽然感到身体猛地一疼,不由地惨叫了出来。
他在黑夜中瞪大眼睛,竟看到那双他想念了太久的黑眸子死死盯着他,眨也不眨,看起来凶恶,却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狂乱地咆哮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感到身后又是一阵剧痛,然后身体被翻转过去,半跪着承受那突如起来的抽痛。
“薛……啊!你……呃啊啊!别、薛擎……”
太疼了,是他根本想象不出来的疼。他想开口说话,却被那疼痛折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是两人之间第一次交易性质的交合,也没有这么痛苦过。
这个人就是来给他痛的。岑深在疼得快要晕厥的时候才想明白,等又被不管不顾地翻过去,终于是忍不住,颤着手推搡薛擎的胸膛,面无血色地喊着疼,跟他求饶。
可没用,一直到最后结束,他都疼得一丝快感都没有,每一秒都是煎熬。
狠狠发泄过的人趴在他背后,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只顾着尽情地折磨他。可此刻却安静下来,钳着他手臂的手终于松开,头抵在他脖子上,嘴唇贴在了肩头,像是一个吻。
也许只是错觉,明明这个人折磨了他一夜,一个吻都没有给过他。
岑深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能是疼到极点了,反而晕不过去,清醒得令人绝望。
“这个房子送你。”
许久后,背后的男人终于起身,大手无情地掐住他的肩头,再一次硬生生把他翻腾过来。
“车库里的两辆车也送你。”
岑深木然地看着他,白天想说的话那么那么多,此刻竟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我和李教授也说好了,你念你的书,不用害怕我报复你,毕业了就留校任教,他也不会打压你。”
“……”
“桌上有一张卡,每个月酒吧利润的百分之十都会打到这张卡上,你以后也不会缺钱用。”
“……”
“房子,车子,工作,钱,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够了吧?我给情人的分手费一向大方,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的,尽管提,我都满足你,毕竟委屈了你这么久,这点我也给得起。”薛擎冷声说着,忽然伸出手,慢慢掐住岑深的脖子,微微笑了,“你什么都有了,你那个小学妹肯定舍不得离开你了,我就祝你……和那个婊子天长地久,永远也别分开。”
薛擎本想再说,却忽然感到手上掐着的脖子猛地抖了一下,似乎是青筋在猛烈跳动,惊得他下意识松了手,就看到岑深忽然侧过身子,半撑着床侧过头呕了一声。
可什么都没吐出来,却一直在干呕,整张脸到脖子青筋暴起,侧面额头上几乎看得到那清晰流动的血管。
他这一刻才突然看清,只是一个星期而已,这人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可他只是内心震动,却没有动,任岑深撑着身体干呕了半天,然后又剧烈咳嗽起来,最后手臂一软,整个人歪倒下去,像是晕了。
薛擎在他晕倒的那一刹那再也压抑不住,迅速伸出手,把人拉进了怀里。
岑深是彻底晕了过去,可贴着薛擎手臂的太阳穴还在突突跳动,就和他单薄胸腔里的心跳一样,快得像要爆裂开似的。薛擎就那么抱着他,一动不动地抱着,看着他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很久后低下头,在他干裂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那嘴唇似乎颤了一颤,人却没有睁眼。
“你为谁病成这样?为我吗?”
“可以前也有人这样过,结果却不是为我,只是为了让我心疼,原谅他罢了。”
薛擎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很久后又慢慢收紧怀抱,低头埋在他颈窝里,“那个女孩儿和那个蒋什么的不一样,她肯挡在你前面,会保护你,是真心喜欢你的。”
“她会对你很好的。”
“你什么都有了,再有了她,一切就回到正轨了,不是吗?”
“我欠你的,我都还给你,是真是假,我也分不清了。我很喜欢记忆里的那个岑深,真的很喜欢,可好像,是我亲手把他毁了,所以啊……我让他回来吧。”
“深深,她会对你很好的。”
“她……会对你很好的。”
岑深在晕晕沉沉中,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似乎脸上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滴落下来,而身体也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用尽全力地抱着,像是再也拥抱不到了一样。
第二天岑深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体干干净净,床铺也换了,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然如果身子没这么疼,他还真要以为是做梦了。
正挣扎着要起身,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他呆了一呆,下意识撑起身体,努力往门外去看。
可看到来人,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啊学长,你醒了!”戴清鸢急急忙忙跑过来,探他的额头,“总算是退烧了……你怎么样?饿不饿?我做了点吃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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