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不必再担心横滨了。”
夏目漱石也曾想过，他是否当真能够迎来“不再担心”的那天。但在他的预想中若想彻底安心，那除非是自己已然死去，又或横滨彻底不复存在。
即使是最乐观的设想中，三刻构想成立，横滨的日夜黄昏皆有守卫者存在……这处魔都租界，也不过是维持着某种岌岌可危的平衡，以虚假的和平维持着普通市民的日常，仅此而已。
但这由“书”构建而成的世界总是善于给人创造惊喜，意外总比计划发展得更快——他必须确认很多事情，要如何证明那孩子是神祇恶魔，而非有一个发了疯的超越者？他的力量或许已令森感到灰心，但如果只有力量，只怕也很难令多方势力松开咬着横滨的利齿，他-
那时他弟子的表情竟变得有些苦涩，有点可怜。森鸥外看似毫无底线，实则却比福地还更自傲。所以当他以这番神态说出：“不，老师。一切都会如他所愿。”时，的确非常的有说服力。
事实也是如此。
涩泽龙彦神秘失踪，涩泽背后的势力鼓动着国家派出了猎犬。很难说他们是真的想要找回涩泽龙彦，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那个新·日本原产·超越者的斤两。
他们派出了福地樱痴。
于是福地樱痴也如血溶于水般的小事了。
…………怎么回事，横滨的土地是会吃人吗？！
好在受到打击的势力并不止于日本国内。那之后有来自法国的客人为保尔·魏尔伦而来，他受到了好一番招待，勉强算是四肢健全的滚出了横滨港；英国也派出了一名机械特警，他倒是受到了好一番欢迎——令人遗憾的是，他似乎准备定居于此，一时半刻都不准备回到原来的势力去了。
这般肉包子打狗的戏码在龙头战争停歇后的一年之内反复上演了数次，久违的，这个世界发出了同一种声音：那就是没有声音。
各国充满敬畏的沉默着。不再钻研那被抹除了的72小时、极密档案中的白纸；他们不再理会那些神出鬼没的白色幼兽，也仿佛遗忘了被击垮、被诱拐的超越者们。
有无数眼睛瞄向了那个自称羽生莲仪的少年恶魔，那个阴晴不定的许愿机。然后又默契的别开了目光，彼此低语。
如此僵持了快有一年，就在森都觉得，或许不会有人再撞上来，被莲仪撞个粉碎之时，他得到了一个奇妙的消息。
这便是他——军警的新长官——今日不得不再来拜访他的恩师的原因。
“我听说了一件趣事。”
森鸥外小心翼翼地端着小墩递来的茶杯，轻轻地吹散了氤氲的热气。
“‘组合’的顾问埃德加爱伦坡向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发来了挑战函，要约他在一艘游轮上进行侦探对决。”
森鸥外小心的组织着措辞。
“而乱步君不知怎的，决定要带上那孩子一同出行。”
理所当然的，“那孩子自然乐意之至。”
——这既是说，横滨的无冕之王将要离开他的王座。
……这对于被迫沉寂的那些人来说，是否算是个翻盘的机会呢？
第112章 又是游轮
好热哦。
莲仪摸了摸额上的汗水, 可怜兮兮、黏黏糊糊的哼唧了一声。
“好热啊，乱步。我感觉自己快融化了。”
电话那头仿佛传来了一阵小动物找东西似的窸窣声，接着一个隐约有点气虚, 但却依旧理直气壮的声音这样说道：
“谁让你非要骑自行车来啊！”
“距离又远天气又热你也不是没有专车, 某个水银精会这样化掉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和乱步大人无关——”
呜呜、呜呜。
莲仪有些不高兴的反驳：“我才不是水银精！……都和你说了好几次了！上次那个变身就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那才不是我的原形。”
“哼哼, 黑影怪总是这样说呢。”
“那也只是另一个形态……”
“壶之妖精又在说什么呢，回音太大了乱步大人听不见。”
这两个年龄相近，心智也同样相近的孩子（？）就这么对暗号似的吵闹了3-4分钟，最终同行的大人实在绷不住了，制止喵喵乱叫的乱步：
“电话给我。”福泽谕吉平静的说道。“这样下去简直没完没了——乱步。”
他一拖长音，乱步就没辙了。依旧像个少年的大侦探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将电话递到了自家社长手里。
福泽对电话那头的孩子低语了几句，便得到了态度良好的糯声认错。可这几年过去福泽谕吉也基本了解了羽生莲仪的性格——积极认错, 坚决不改。
这孩子其实比乱步更难对付。
……好在, 他本也无需“对付”他。
电话才刚撂下，没过几秒羽生莲仪便从二人的视线死角冒了出来。他蔫头蔫脑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可爱，这个才刚13-4岁的少年比过去高了不少。
莲仪的皮肤依旧白皙，那头深蓝的头发被剪得更利落了一点。作为“朋友（划掉）仆从”陪伴乱步登船出行的莲仪穿得比真正的受邀者还更正式。因他的身型已开始长开, 他监护人为他挑选的西服款式也更修身了一些。
“猫眼石来了。”乱步没正行的坐在他与福泽的行李箱上, 随意的朝莲仪挥了挥手。“真是的，明明直接传送就好，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沉迷啊。”
沉迷什么呢？
乱步把它称为“装作人类游戏”。
可福泽谕吉已明令禁止了这种说法。他教育乱步：如果你把那孩子当朋友，便要少用这种过于辛辣直白的措辞。
——可莲仪明明不在意嘛！
他只是个小家伙, 所以脑袋总是笨笨的。
——那也不行。乱步！
因为你是天才，所以也该更严格的要求自己……你明白吗？
这么一说, 乱步自然就明白了。
他比莲仪年长，所以也该做个榜样。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在莲仪变得比他更高之前，乱步大抵还是愿意做出些许努力的。
“乱步君好开心啊。”快被热化了的莲仪可怜兮兮的。“用了好多奇怪的外号指代我……‘猫眼石’？之前没出现过…哦，是因为我的波洛领带吗？”
小人造人因此快乐了起来。他炫耀似的波动了下自己胸前的那颗宝钻——更大、更圆、更润——没错，中也又送了一枚新的给他。
而且走的是还他的私账，并未记到港口黑手党首领账上…呜呜呜可怜的中也啊，怕不是好久都不能替大家买酒了。
“和你偶尔才会显露出的那种瞳色很像呢，送的家伙很用心嘛。”
“嗯嗯嗯嗯！”
真好哄啊，这个小笨蛋。
“但看上去应该有两对…不，三对吗？……呜、噗哈哈！”
乱步总是能从莲仪完全猜不到的细节里察觉事物的真相。说真的，这简直比罗尼哥还更恐怖。
被揭穿了心事，莲仪的表情变得有点气恼。他孩子气的鼓起了脸颊，两秒后就绷不住似的泄了气。
他长长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嗯。没错。”
他干巴巴的说:
“魏尔伦也有…也有一枚袖夹。”
现如今莲仪念起他所有物的名字时，已不如过去那般咬牙切齿了。魏尔伦着实是个笨蛋，和笨蛋生气毫无意义……况且这两年也发生了些有趣的事，逐渐令他放下了憎恨。虽说还没彻底原谅，但姑且也能正视这一切了。
其实，他还挺高兴的。
这两年来魏尔伦几乎算是为中也出生入死，如果中也经历了这些依旧能够无动于衷，那他也就不是中也了。
他放下了，接纳了这个不够完美的亲人。或许还没法与其亲近，但中也的确希望魏尔伦能好过一点。
所以他送出了那枚袖夹。袖夹的材料与他送莲仪的石料完全一致——但大小却很不同。其实他也给自己留下了一枚同款，像是在默默纪念那场令人痛苦的歧旅。
……中也长大了。
莲仪必须得为他高兴。他也的确高兴过了。
“这么想想，小个头的酷炫帽子君也真可怕啊……即使拿边角料也能顺利笼络超越者，这简直无敌呀！”
乱步丝毫也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也毫无自觉的将有点凝重的气氛打破了。
“不过这也很难复刻吧。毕竟大个头的酷炫帽子君好像也就只在乎这个……”
“乱步！”
福泽并非有意偷听孩子们的对话。
真的。
作为此次出行唯一能管事的大人，他各种意义上都肩负重担。
……昨日尾崎红叶还给他打来电话，彬彬有礼的说着：我家的莲仪就烦您照顾了。这种不好说是太过客气，还是例行公事的威胁的奇妙问候。就算不考量那些更深层、更阴暗的东西，他也知道自己担着怎样的责任。
羽生莲仪。
万能的许愿机、恶魔神子、无慈悲之神。
……这些脱离本质的代号，他听都听腻了。
“我之前也说过吧。”福泽谕吉板着脸。“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讲他家大人的闲话。”
“这又不是闲话——”
“……好了，来吃红豆饼。”
“……什、什么啊！别想这么简单就收买我！”
莲仪看着他们的互动，只是歪着脑袋笑了笑。他也不再如初见面时那样怵福泽了。这个有着天使面庞的男孩乖巧的对他笑了笑，像是在感激他帮自己转移话题。
福泽简直想要叹气。
如果可以，
如果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还是森鸥外，那他或许会想办法——哪怕是要诉诸武力——也要把羽生抓过来养…啊不，培养教育。
不知该遗憾还是庆幸，如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与森相比亦柔和了许多。根本没有对手的港|黑也不再需要那么多的残酷手段，两年过去了，这个强大的孩子一如既往的纯真，依旧会对他人抱有基本的善意。
不过，或许这一切的确是他庸人自扰。
福泽迟疑了片刻，轻叹了一声后伸手摸了摸莲仪的头。幼小的神明对他露出了一个讪笑，像个怕自己还不够优秀的中学生。
两年前乱步便已下定了结论，那时他家侦探用了个非常奇妙的比喻，以致于令福泽记忆犹新：
“你觉得淤泥能染黄玻璃吗？”
“那家伙看着单纯，实则面对不招自己喜欢的一切时全然不为所动。他啊，是最难被撼动的那种人了。”
乱步是这样说的。而事实上，乱步也总是对的。
今次也还是一样。福泽一如既往的看管着这两个无法无天，一个有智慧，一个有力量的半大孩子，像是一条老旧的绳索，牵引着他们不要因跑得太快而伤到别人。
虽说也被多方势力警告过这次侦探对决只怕有异，但由于此事是“乱步主动邀请”，“羽生自愿参加”……于是，便也无人愿意阻拦他们参加。
其实，福泽是有点疲惫的。
……而这股疲惫在他领着两个孩子顺利登船，并在餐厅偶遇了一身便装的森鸥外时，猛地攀到了顶峰。
第113章 故人再会
森鸥外穿着一身极体面的西洋风服装, 神色轻松的混在一群年轻人中间，此时也“刚刚好”地朝着福泽谕吉一行人的方向看来。
福泽心头一紧，神色还能保持不变。乱步则要直接得多, 立即便与莲仪咬起了耳朵：
“……被他抓到了啊……”
重申一遍, 福泽没有偷听的习惯, 这句话是自然而然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的。即使十足好奇，他还是没有深究乱步都与莲仪说了什么。这心理年龄出奇一致的青少年小动物般窸窸窣窣, 将款款走来的森鸥外从头评论到脚。
乱步不太喜欢森。
能被乱步讨厌也是一种本事——而森确实很有本事。
虽然长得像个尚未毕业的高中生，乱步实则已有二十几岁了。虽说这个天才的世界观与诸多“凡人”有着极大的不同，作为侦探亦能与罪恶为友…但对于森，乱步的评价却奇妙的很接地气。
——这是个坏东西。
100/106 首页 上一页 98 99 100 101 102 10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