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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他亲眼见证了那人一点一滴地照顾这个傻家伙，给吃给穿给房子住，甚至为了让他好好念书，每个月都给自己寄“保护费”……
那个人虽然脾气真的很差，可他旁观了这么久，要说他对梁池毫不在意，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为什么明明爱一个人，却还会做出这种操蛋的事情呢？
是爱情终究战胜不了欲望，还是爱情本身，就太容易消逝了呢？
“你说……炀、他……他有……有男朋、朋友了？”
原野的思绪被拉回来，看着梁池的目光有点复杂。
“真的……吗？”
小傻子的脸色有点发白，眼睛却直愣愣的，好像反应不过来，可手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嗯……”原野的脑子也乱了，不太敢直视这样的眼睛，烦闷地说，“是他同班同学，我见过，挺……是挺好看的，而且好像很有钱，听邵铭泽说是国外回来的，性格也挺好……”
梁池呆呆眨了下眼睛，目光呆滞了片刻，然后又眨了下眼睛。
陆濛看他这个样子，有点心慌，可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多，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安慰，只能无措地说道：“你要是难过的话，我……可以陪你说说话的。”
梁池又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僵硬的脖子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最后喃喃说：“我……我先，回去……”
“梁池，我……”
原野抓住陆濛的胳膊，冲他摇摇头，后者只得忍耐下来，担心地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慢慢离开。
梁池一路上都是傻的。
脑子理解不过来，心脏却疼得那么真实。
为什么“傻”这个字只对脑子有用呢？
为什么都傻掉了，却还会感知到温暖，快乐，痛苦，无助，绝望……这些复杂的感情呢？
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疼呢？
有男朋友，那就说明，他有了互相喜欢的人。
而且听起来，还是和他非常般配的人。
不是自己这样话都说不清楚的傻子，是个很优秀很好看的人。
所以……那天把他叫出去的男生，是他的男朋友吗？
所以他这么久这么久不回来，是因为……不要我了吗？
本来以为他只是脾气不好罢了……可原来，他是真的嫌弃我了……
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梁池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是怎么过的，他一直以来都是全班最认真听课的人，就算有些听不懂，至少也会努力理解老师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最近，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不是故意不想听课的，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周围都是灿烂的阳光，他却觉得脑子昏沉沉的，胸口也憋闷着什么，难受得他根本跟不上老师说的每句话。
他忽然就想，去看一次吧。
那个人再也不回来了，可至少，他得再去看那个人一眼。
那人从他腐朽的生命里突然出现，又在他重新开了花的生活中突然消失，就像是驱散了至暗黑夜的晨曦的光，完成了使命，就悄然消散掉了。
真的是这样吗？
你从来只是不忍心，放不下我，所以拯救了我，治愈了我，就打算开始全新的生活了吗？
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只是可怜我是个没人要的傻东西，所以忍耐到了现在，到了现在……终于可以放手了吗？
俞炀……
俞炀，你真的……不再心疼我，去心疼另一个人了吗？
你真的……再也不要我了吗……
“请、请问……是，四、四中……吗？这里……”
被叫住的女孩子点点头，还好心给他指路：“这边是侧门哦，你要绕一下，从那边过去才是正门哈。”
“好的、好的……谢谢……”
梁池按她说的绕了半圈，一路上都非常紧张。他翘了课，问了一路人，走了不知道多久才总算走到这里。可到了门口又有点不知所措，他忽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俞炀在哪个班级，好像……他除了知道那个人叫做俞炀之外，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明明相处了两年时间，明明曾经那么亲密无间，可关于那个人的信息，他清楚的居然少得这么可怜。
“俞炀，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梁池浑身像是被雷击中了，整个人从头麻到脚，下意识就躲在旁边的报刊亭后面，小心翼翼朝那两个走出校门的男生看过去。
“……”
他们真的是好久没见了，那个人似乎还高了一点点，神色仍是那么冷傲，似乎在这种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那人脸上的表情更是稀少，这么远远看着，都不太敢让人随便接近。
而他身边那个人……
梁池局促地抓了抓身上的衣服，感觉闷在胸口的那个东西变得更沉更重了。
他们走在一起，周围像是有光，梁池觉得有点刺眼，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想把眼里的苦涩和酸痛挤走，可好像没什么用处，不仅眼睛酸得更厉害了，似乎连喉咙也有些堵塞起来。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耳朵又开始嗡嗡叫个不停，他还来不及把这些嘈乱的东西压制下去，就看到那两人忽然转了个方向，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他就像是遇到了大灰狼反而吓得忘了逃跑的小兔子，就那么直着耳朵呆呆站立在原地，连手里仅剩的胡萝卜掉在地上都毫无感知。
他愣愣看着他们走近，然后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俞炀的脚步猛地一停，震惊地看向他，然后像是下意识的反应，突然就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身边那个男生的距离。
梁池不知道他这一步代表什么，仍是傻傻看着他。他来的时候有那么多话想问他，此刻却傻呆呆的一句也问不出了。只是和这个人四目相对，就已经足够平息他几个月来混乱嘈杂的脑子，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似的，眼里只剩下了那双浓墨一般的漆黑眸子。
“你……”
短暂的惊愣过后，俞炀像是又回过神来，忽然侧过头，像是在躲闪他的眼睛。
他身旁的男生皱起眉来，在他们身上左右看了看，然后开口问他：“俞炀？他谁啊？你认识吗？”
俞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没说出来，就又闭着嘴巴不吱声了。
那男生不死心，又问了几次，可俞炀都不说话，似乎还烦躁起来，预备拉着他离开。可对方却甩开他的手，反而朝梁池这边走过来，神色不善的模样，冷着声音问他：“你谁啊？认识俞炀吗？”
认识俞炀吗？
梁池从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陌生人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这个人是他唯一的光亮。
这个人曾是他全部的希望。
“不……不、认识……”
梁池摇着头，一步步后退，哑着声喃喃说。
“认错……人了，不……不认、识……”
“对……不起……认、认错……人了……对、对不起……”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可他终究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曾以为那束光点亮了他荒废的世界。
可如今那光芒渐渐要消散了，他才终于明白，原来不是它点亮了什么，而是那束光芒本身，便是他拥有的全部的世界。
可是在今天，他的世界死了。
第27章
梁池离开之后，俞炀一下午都坐立不安。
他想不通梁池为什么会说不认识自己。
他是明白了什么吗？是在顾及自己的感受吗？
可是……这不就代表他了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了吗？
俞炀怎么想都想不通，更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学校的门口，他居然荒唐地设想那个人是不是知道自己有男朋友了，然后就……吃醋了？
然后就来找自己当面对质了吗？
真的是这样吗？
那家伙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傻，他也是喜欢自己，在乎自己，想要独占自己的……
真的会是这样吗？
俞炀越想越按捺不住，整颗心都火烧火燎的。一下午老师讲了什么鬼东西他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放学铃一响就立刻往外跑，连书包都没心思拿了。
然而人刚走出教室，就被一只手用力拉回去，差点在门口摔了一跤。
“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发火，等看清对方，俞炀的火气就凉了一截，烦乱道：“我有事先走了……”
李墨白冷笑了一声，抱着手臂看他：“你从见到那个人就魂不守舍的，怎么着，还想在我眼皮底下去找他吗？”
这会儿教室里还有一大半人没走，听到李墨白这句话，直觉觉得不对劲，周围慢慢就静了下来。
俞炀看他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有点心慌，他还不太敢在大庭广众下和这人争吵什么，便皱着眉说道：“你有什么不满的我们出去说，别在这儿闹事。”
“有什么不能闹的？你怕他们，我可不怕，”李墨白眯着眼睛，讽刺道，“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错觉，是我患得患失，才总觉得有一个人夹在我们中间，可原来不是我胡思乱想啊？”
周围逐渐有人窃窃私语，俞炀看他是真的要发疯，便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人往教室外头拖：“你他妈以为这是在美国呢？能不能要点脸？出去说！”
“到底是谁不要脸？俞炀，你敢做不敢当吗！别拽我！有种就在这儿说明白！”
俞炀被他挣扎得没有耐心了，干脆甩开他的手，话也懒得再讲一句，转头就跑了。
“俞炀！你给我站住！俞炀——！！”
俞炀也顾不上李墨白是不是要气疯了，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梁池，耳朵边也只剩下那人断断续续的那句“不认识”。
他忽然就想到上一次听见梁池说那句“不认识”，还是在他被人殴打威胁、逼问自己下落的时候。那时候那个人满身满脸的血，都快被人打得断了气，却还拼了命地一字字说着“不认识”，那个模样的梁池曾让他心痛得发狂，下手完全没了轻重，险些就砸碎了那个小畜生的脑袋。
上一次的“不认识”是为了保护自己，那这一次的“不认识”，又是因为什么呢？
俞炀感觉全身的血管都要炸开，脑子里乱哄哄的，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悸动。
梁池……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难道你也喜欢我吗？
不是怕我，不是对我言听计从，不是把我当恩人一样地依赖我，也不是因为没有家了，就只能待在我身边了。
你是喜欢我，所以会想我，会惦记我，会和以前一样，是真心想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的话……
那……你就算蠢了一点，窝囊了一点，穷酸了一点，也……丑了那么一点点……
可也不是……不可以的……
俞炀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梁池家里，开门的手却忽然停住，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点怂了。
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从来不在乎得罪任何人，太多东西对他来说唾手可得，也有太多的真心把他娇惯得有恃无恐。他我行我素惯了，做什么说什么让谁难过了，伤心了，痛苦了，他通通都不在乎。他眼里能容下的人太少，能让他稍微驻足上心的更是屈指可数，可就是在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里，这扇门内的那个人，却占据着最沉重的分量。
他向来无法无天，此刻居然会有一点点紧张的情绪了。
转动钥匙的时候，心跳都快要蹦到嗓子眼儿里，俞炀深吸了口气，勉强板起脸来，清了清嗓子。
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愣了一下，顺手开了灯，朝屋子里喊了一句。
“梁池？”
卧室里传来一点声音，俞炀赶忙走过去，就看到整个卧室的窗帘都拉了起来，黑漆漆的一片，空气还有一丝沉闷腐朽的味道。他立刻开了灯，就看到梁池蹲在地上，抬头看到是他，不敢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原本就发傻的表情看起来更呆了。
“你怎么蹲在这儿？”俞炀松了口气，心情复杂地走到他面前，朝他伸手，“屋子里又黑又闷的，不难受吗？”
对方仍是没有反应，手指微微抬了一下，可又马上缩了回去，仍旧蹲在地上摇了摇头。
俞炀有点心虚，便没有强行拉他起来，就跟着坐在他旁边，欲言又止了好几下才问道：“你今天……怎么去我学校了？”
梁池呆呆看着他，然后垂下眼皮，低声说：“笔……记……”
俞炀一愣，朝他微微倾身过去：“什么？”
“期末……快、到……你，笔记……”
俞炀：“…………”
俞炀足足怔了十秒钟才回过神来，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就是为了跟我要笔记？”
梁池啊了一声，手指抓了抓身上的衣服，憋了好一会儿又呆呆地补充说：“呃、还有……还有……啊，钱、钱快……花光了，没、有了……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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