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炀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太好笑了。
这一路紧张又兴奋的自己……真他妈蠢得像个世纪大笑话。
“今天那个男生,是我男朋友,你知道吗?”俞炀故意这么说着,整个人倚靠在背后的墙壁上,渐渐扯出一个笑容来,“比你帅多了,人又聪明,家境也好,性格也特别好,关键是……”
俞炀伸手抓住梁池的大腿,手指一点点往上摸:“这种事也比你强,强太多了,你那点本事根本就拿不出手。”
“……”
梁池一动没动,只垂着眼皮看着那只逐渐放肆的手,身子微微发抖,瞳孔却没了一点光亮。
“我很喜欢他,”俞炀扣住梁池的裤子边沿,手指探进去,绕到了他身后,“听见了吗?我他妈太喜欢他了,你跟他一比,什么都不是。”
身后那处被用力捅了一下,梁池咬紧了牙,没吭声,仍是像个雕塑一样动也没动一下。
俞炀感觉胸中的怒火越来越强烈,突然就把人拉扯起来丢到旁边的床上,然后整个人压覆上去,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梁池终于抬起眼睛来,没有光亮的眸子,黑漆漆的一片,又痴又呆,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就那么看着他,喃喃地说:“很……适合……你。”
“……你说什么?”
“那个人……适合……你,”梁池眨了下眼睛,慢慢咧开嘴,扯出一个滑稽又愚蠢的傻笑来,“你……和他……般、般配……好……挺好、的……”
明明是他最期盼,最喜欢的笑容。
可此刻看起来,却像是刽子手手里无情的屠刀。
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屠杀他自以为是的,所谓的爱情。
“对,没错……很般配,的确没错。”
一个根本不懂爱为何物的痴呆的傻子,一个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废物。
“我当然会喜欢他了,他那么好,那么适合我……你算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子,一个废物,居然拿捏着他的喜怒哀乐,居然让他像个马戏团里的小丑一样惹人发笑。
“学习笔记,我想给你就给你,不想给你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脸来跟我要?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一个傻子,一个丑八怪,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一个……
根本就不喜欢我的人。
“你不是很能省钱吗?继续省着啊,老子现在有男朋友了,哪还有多余的钱浪费在你身上?给你就收着,不给你就闭嘴,你没有跟我要钱的资格,听懂没有?”
愤怒也好,迷茫也好,痛苦也好,孤独也好……
都只是我一个人。
从头到尾,都不过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一场永远都不可能有任何回应的,可笑的闹剧。
“梁池……你不配和我提要求,你没这个资格。”
“你只是我养着玩的一个宠物,我要是玩腻了,你也没资格要求我什么。”
“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你也算不上我的朋友。”
“因为你不配。”
“梁池,你根本就不配。”
第二天梁池醒来的时候,俞炀已经走了。
浑身又酸又疼,身下也一片狼藉。
那人真的是因为有男朋友了吧……这种事又变得这么疼,这么难受,甚至连拥抱也没有了,亲吻也没有了,他最留恋的那一点温度,也彻底销声匿迹了。
梁池艰难地爬起来,勉强洗干净了自己,走到餐厅看了一眼,果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早餐了。
那人单纯只是来一趟,在他身上发泄一趟,就干脆地走了。
是啊……他都有男朋友了,那些费心思的温柔和温暖,又怎么会再留给我呢?
他慢慢走到客厅坐下来,胃有点疼,昨天一整天没吃东西,可也并不觉得饿,只是疼。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茶几上放着一摞钱,红通通的票子整齐地叠在那里,显然是那个人走之前留下来的。
耳朵又嗡嗡叫起来,脑子也已经快要麻木掉了。
不是不要我了吗?不是……不想再管我了吗?
怎么又留钱给我……
俞炀……
俞炀……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到底是要彻底丢弃我,还是在说一些气话?
可是……你又为什么那么生气呢……
梁池已经无法再去思考什么了。
那个人反复无常的态度令他身心俱疲,他也再也没有想要确认什么的勇气,就像那个人说的那样,他本就没有资格问什么,更没有资格要求什么,他只要做个听话的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闻不问地做个尽职尽责的傻子,对那个人来说就足够了。
不要问了,不要想了,不要再期待什么了。
不要再期待什么了……
“梁池,回家呀?”
期末考完试的最后一天,谢诗宁又叫住他,打算一起走一段路聊聊天。梁池就点点头,笑得有点虚弱:“嗯……回家。”
“怎么看你脸色这么差呀?”谢诗宁想到什么,警惕道,“不是那个……那个四中的魔王欺负你吧?”
梁池摇摇头,又笑了下:“没、事……”
谢诗宁看他也不想说,就不多问了,可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人,就忍不住八卦道:“哎,那个女生看到没?”
“啊?”
“就那个穿白裙子的,看起来特别清纯的女生,长头发的!”
梁池点点头,有点疑惑。
谢诗宁啧啧两声,感慨道:“她家里很穷的,听说为了念书哦,现在在做援交呢。”
“啊……?援、交……?”
“哎呀……说白了就是妓女啦,不过睡的都是有钱人,”谢诗宁怜悯地看着那个人,叹道,“她成绩很好的,可惜了啊……哎。”
梁池仍是呆愣愣的,谢诗宁自己感叹完了,才想起来这人根本就听不懂,便赶紧解释说:“就是吧……妓女就是说那种,呃,跟男人上床啦,就做那种事嘛!男人给钱,她就配合上床,就是这种……呃,职业啦。”
梁池仍是没太明白,只是听到“给钱”两个字,心里忽然就揪扯了一下,喃喃问她:“给钱……不对吗?”
“啊?”谢诗宁有点抓狂了,这可怎么解释才好,“就是吧……那种事不是随便做的嘛,可是为了钱就不得不做了呀……”
“那种、事……不可以……随便、做吗?”
谢诗宁恐怕他理解错误,老母亲一样孜孜不倦地解说:“当然不能随便做啦!你也是哦,你可不能随随便便和什么男人都上床哦!这种事不能傻的!呃……我也不是说那个大魔王啦,他至少对你很好的嘛!但是别人不可以随便做,给钱就做更不可以哦,这是很羞耻的事情……哎呀,你知不知道羞耻是什么意思啦……”
那天谢诗宁很努力地和他解释了很久,恐怕他会走弯路一样,连带着解释了很多奇怪的词汇。
可她解释得越详细,梁池就感觉眼前昏沉得越厉害,等终于回到家的时候,头重脚轻的感觉逼得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全身也被惊得冰凉。
他慌忙找出词典,求证似的努力翻找着那些词的意思,可越看越冷,越看越懵,到最后牙齿都打颤起来,整个人抖得像是筛子。
【妓女:指以卖淫为职业的女人。】
【卖淫:指为获取物质报酬,与他人发生的性行为,可以简单理解为收费的性行为。】
【娼妓:指出卖肉体获取钱财的人……】
…………
梁池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全身的冷意和颤栗逐渐消退的时候,窗外已经一丁点光亮都没有了。
他终于找到一丝力气,一步步撑着自己走到书柜跟前。
颤着手打开柜门,梁池直愣愣瞪着那里头一沓摞着一沓的红通通的票子,耳鸣逐渐就激烈起来。
钱。
是那个人给自己的钱。
他曾经因为省那么几块钱又拉肚子又闹胃病,险些要把自己搞死,所以有了那个人做依靠,再也不愁吃穿的时候,他是打心底里感激他的。
他是真的感激那个人时不时给自己带来这些怎么都用不完的钱。
因为他曾经过得太苦了,知道这几张纸是能救命的。
可他是感激他给了自己活命的机会。
而不是在感激……感激这些东西……
“我不是……为了、为了……钱……”
“不是……”
他喃喃念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手,从那柜子里大把抓起了曾经一张张小心妥帖保管的东西。
“不是……我、我不是……妓……不是……”
瞳孔里没了光亮,脑子里也空白一片,梁池机械地念着,手指“嗤——”地一声撕裂了一张,然后又呆呆拿起另一张,继续怔忪地撕扯着。
“不是……”
“我不是……”
“不是……为了、这些……”
“俞、炀……我只是……只是……”
只是喜欢你。
俞炀,我只是,喜欢你。
【我靠,这什么狗屁全国奥数比赛,奖金居然只有一千块?丢不丢人啊他们!】
【喂,老子为了赚这点钱,这个月都要跑断腿了,你小子可给我好好吃饭,不许再吃垃圾东西浪费我的钱,听见没有?】
【等我有身份证了,我也跟我爸一样倒买倒卖赚大钱去,这点破钱赚着真是累死了!】
【啊啊啊啊!养你真是麻烦死了啊啊啊啊,老子要累死了!】
“……”
撕扯的手指僵硬住了,颤抖却越来越剧烈,剧烈到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像是稍微被人推一下,就会整个儿瘫倒在地上。
这是他辛苦赚的……
我不能撕他的钱……
不能……
不能……
梁池跌坐在满地鲜红的碎屑上,一只手想把柜子里所有让他惊恐发疯的东西全部撕烂掉,另一只手却像是本能一样,紧紧抓着,保护着,舍不得多动一丝一毫。
两边撕扯得太厉害,他呆滞的头脑更加运转不过来,他就那么呆坐着,坐着……然后慢慢抱住自己的腿,背靠在书柜上,把头埋进了瘦弱的臂弯之间。
“哈……哈哈……”
隐约传来几声笑。
渐渐又弱了。
然后便又传来几声沙哑的哽咽,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逐渐变成喑哑的嘶叫,歇斯底里的哭喊。
房间里枯坐的人影,就如同一个失了神志,哭哭笑笑的疯子。
似乎连月光也嫌他污秽,一丝光亮都透不进这逼仄的空间。
窗外的天又黑了。
他曾以为他向往光。
可原来,天又黑了。
第28章
高二开学前的那个暑假,俞炀和李墨白分手了。
分手原因也很简单,李墨白几次三番质问俞炀那天突然出现的男生到底是谁,可俞炀不仅没回应过他,次数多了之后居然还不耐烦起来,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人更是见不到影。
李墨白忍无可忍了,本来是想用分手威胁一下那家伙,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干脆地回了一个字:【行】。
李墨白当场就炸了,可因为期末考完放了假,他也不知道俞炀住在哪里,愤怒了好几天之后,突然就想起来俞炀常去的那家拳馆,于是一大早就过去守在那里,果然没多久,迎面就抓到了那个刚刚从车上下来的人。
“俞炀!”
俞炀抬眼看到他,眉头一下就皱紧了,本就冷酷的脸上更加没有表情,话也不想应一句。李墨白被他这模样气得怒极反笑,挡在他面前厉声道:“你出轨你还有理了?你站住!把话给我说明白!”
俞炀被他烦了快一个多月了,之前积累下来的那点好感早就被磨得干干净净,此刻便半点耐心都没有,冷着声说道:“要分手的不是你吗?分都分了还缠着我干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墨白简直难以置信:“你真是让我开眼界了,出轨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你他妈有一点觉得对不起我吗?”
俞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还非常不要脸地回应了一句:“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什么?”
“你用词清楚一点,什么叫出轨?我有答应过你吗?”
李墨白都要气傻了:“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在一起也无所谓吗?”俞炀一把推开他,黑眸子里的光又冷又沉,嘴里的话更是残忍无情,“不就是干了你几个月,我还绑你身上了?”
李墨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鬼话。俞炀头也不再回,漠然地丢下一句话:“老子也玩儿腻了,反正咱们也分班了,别再来骚扰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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