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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紧了眼睛。
像是想把那个幻影拖进梦境里。
陪他更久一些。
第30章
离开学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俞炀几乎每天都和梁池待在一起，白天带他逛街买衣服大吃大喝，晚上带他补习各种知识和各种姿势，总之，这十多天的相处不说如胶似漆，差不多也是形影不离了。
梁池感觉就跟做梦一样，几乎都要相信俞炀说的那句“男朋友”了。
开学前的最后一天，俞炀习惯性地搂着梁池入睡，后者却有点睡不着，在俞炀怀里呆呆看着他沉睡的脸，思绪有点缥缈。
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他本来还挺被动的脑袋，开始能思考不少事情了。
他此刻就在想，是不是自己理解的“男朋友”，和俞炀理解的不太一样。
在他的认知里，喜欢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他喜欢俞炀，大概是永远都不想和这个人分开，就像这些天一样，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做些也许快乐也许荒唐的事情，能一直一直留在彼此身边，直到彻底闭上眼睛为止。
可似乎，俞炀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俞炀和那个李墨白在一起多久了，可如果是同班同学，最长也不到一年吧……而且上次看到他们两个走在一起，明明看起来还好好的，可才一个多月不到，突然就来告诉他，他们分手了？
分手这两个字，梁池觉得是蛮沉重的概念，可好像在俞炀嘴里却轻飘飘的，男朋友也好，喜欢也好，分手也好，在他心里都是沉甸甸的东西，可在这个人心里，好像都是无足轻重的。
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呢？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就已经开始惶恐什么时候会结束了。
可这个“开始”看起来也不清不楚的，他那天是伤心得太狠了，用了一辈子的勇气问了那么多的为什么，可如今勇气消耗光了，他不敢、也不知道还能再向这个人确认些什么了。
还能问什么呢？
问他这样美好的日子还剩下多久了吗？
他根本问不出口，恐怕刚刚问了，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就会立刻把他的幻想击碎，一丁点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所以开学之后，虽然俞炀仍旧时不时地会过来，可梁池却不敢抱什么期待了。
大概是起了什么应激反应，每次俞炀板着脸张开嘴，他就怕那人又冷酷无情地吐出那句：“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这人的喜欢和不喜欢都来去如风，他那么珍而重之的两个字，从俞炀嘴里说出来偏偏没有一丁点让人安心的重量，反而令他更提心吊胆的，恐怕自己哪里做错了、说错了，那阵风就把这段轻飘飘的幸福日子轻易地吹散了。
所以梁池这阵子都很乖，他平时就已经够乖的了，心里头又矮了一大截，看起来就显出几分唯唯诺诺，干什么都轻手轻脚的，容易受惊的小动物一样。
就这么惴惴不安地过了几个月，高二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某天梁池忽然被谢诗宁拉到角落，得知了一个惊人的“大秘密”。
“怀……孕？”
梁池歪歪头，脑子空空：“什么……意思？”
谢诗宁脸上的表情实在复杂，又紧张又忧虑又兴奋又害羞……总之五味杂陈，让梁池更摸不着头脑。
“就是……就是，可以有小孩了嘛！”
老母亲谢诗宁又尽职尽责地给他科普了半天，最后说：“反正那种事情做多了，会有小孩的！”
梁池瞪着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谢诗宁的肚子，好半天才说：“从，从这里……有小孩？”
“是呀！”谢诗宁红着脸小声说，“我男朋友你见过嘛，那么帅，我跟他的小孩一定特别漂亮~”
“你……你，有小孩？”梁池看她这么高兴，渐渐也觉得怀孕是个天大的好事，便跟着笑起来，“什么……时候，出、出来？”
“要十个月啦，我去检查的时候说已经有两个月了，”谢诗宁嘿嘿笑着摸摸肚皮，还挺期待的，“等周末的时候我要约他出来，他如果也喜欢的话，我就给他生宝宝啦！”
梁池回到家的时候还没从这个全新的概念里走出来，所以当晚俞炀又射进他体内的时候，梁池先是一慌，然后突然就抱住俞炀的脖子，战战兢兢地说：“炀……那、那个……”
俞炀还挺享受他这么主动的，干脆就着俩人结合的姿势，又把这家伙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上嗯嗯啊啊了大半天。
梁池被他按着动弹不了，也没心思再说话了，一直到俞炀终于折腾够了，拉着他去浴缸里洗澡，他迷迷糊糊感觉身后黏糊糊的东西被慢慢洗掉了，才恍惚回过神来，拉住俞炀的手磕磕巴巴地说：“谢、诗宁……说，那个……”
俞炀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没好气地在他体内勾扯了一下：“这种时候你跟我提那个女的？找骂呢？”
梁池赶紧摇头，感觉身体里的东西快要被清理干净了，他有点舍不得，忍不住就稍微夹紧了腿，嗫嚅着说：“她说这、这个……进来，能怀……怀孕呢……”
俞炀猛地一震，突然间脑子就卡壳了，嘴巴张得老大。
“这里会……会有小、孩子……”梁池戳了戳自己的肚皮，下巴抵着胸口小声说，“你、你的……小孩……”
俞炀沉默了五秒钟，胸口开始发抖，然后肩膀在抖，最后忍不住一个爆笑，整个身子都跟着哆嗦起来。
“操……你他妈是想笑死我啊！哈哈哈哈！……梁池你这个……哈哈哈哈！操！”
俞炀笑得丧心病狂的，梁池整个人懵逼，虽然说……谢诗宁也挺开心的吧？可俞炀这个……是不是高兴得有点太夸张了？？
夸张的家伙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梁池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也被感染了，咧着嘴巴也笑了一下，然后俞炀的笑声就定格了，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扑过来，抬起他的腿就再次冲了进去。
“哎……呃！炀……啊呀……”
俞炀把他的腿挂在浴缸边儿上，然后腾出手抓住他的脑袋吻他，一边吻一边笑出声来：“傻东西……你要是能怀孕，早给我生十七八个小崽子了。”
“呃……啊！炀……俞炀、轻点……”
俞炀脸上的笑容慢慢散了，看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身体的动作仍是没轻没重的，落在梁池脸上的吻却称得上温柔。俞炀一边吻他，一边轻揉他后背上大片的伤疤，最后再次射进去的时候，突然就咬住梁池的耳朵，在他耳边喃喃问他：“你想给我生孩子吗？”
梁池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等眼前的白雾渐渐散了，才勉强听进去这句话。
俞炀像是有点着急，又问了他一遍：“傻蛋，想不想给我生孩子？”
梁池抿紧了嘴巴，脸红得越来越厉害，莫名就特别不好意思，紧绷着身子不太敢动。
俞炀又问了几遍，梁池都木呆呆的，他满腔的火热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升腾的兴奋和快乐渐渐就消散了，他忽然就嗤笑了一声，然后慢慢直起了身子，把梁池拉了起来。
等两人回到床上，俞炀大概是有点难过，他也不太想说话了，只抱着人平躺着，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悲，那么多事实摆在眼前还自欺欺人，居然还好笑地梦到一个细弱的声音，从他怀里小声冒出来，像是在回应他之前的妄想一样，呢喃着说了一个轻轻的“想”字。
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孩子。
不是说那东西是爱的结晶么？
别说能不能生出来了，连“爱”都谈不上，又哪来的什么结晶。
可能是上帝看他太可怜了，倒是在梦里给了他些许的安慰，他反复听到那声音说了几次“想”，而他没出息地即使知道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也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满足。
是假的，也够了。
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就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一切不过就是自己缔造的假象。
可他就像是尝到了毒品滋味后的瘾君子，即使知道一切快乐都是虚无的，可终究还是沉溺下去了，放不开了。
就让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好了。
真真假假又怎么样？
他懂不懂爱又怎么样？
反正他是我的……到死都是我的。
即使是镜花水月，只要没有人拨乱这池春水，那假的还是真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要没有人打破这片宁静……
只要没有人……
周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这几天俞炀对梁池实在太好了，后者出门前就很舍不得，想着赶紧放了学回家，继续和那人腻在一起。结果还没走进教室呢，满心的小桃花突然就被冲散掉了。
“谢……诗宁？”
梁池着急地往小树林跑进去，果然，那个蹲在角落哭泣的女生正是谢诗宁。
被叫住名字的女孩儿抬起头来，一看到是他，立刻就站起身，紧紧抱住梁池的脖子嚎啕大哭。梁池被她吓到了，慌忙抱住人安慰，结果越安慰怀里人哭得反而越凶，他手足无措地站着，除了“别哭别哭”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傻站着任谢诗宁发泄了大半天，连上课铃响也顾不上了。
“你……怎么了？”
梁池看她总算不哭了，小心问道：“有人……欺负、你吗？”
谢诗宁摇头，红着眼睛总算说了句话：“狗渣男……畜生！”
梁池眨眨眼睛，没太懂，然后就听谢诗宁破口大骂，一句接着一句歇斯底里起来。
“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装作很喜欢我的样子啊！”
“嘴里说是我男朋友，结果就只是把我当炮友！装得倒是好，骗了那么多人，她们竟然都以为他只喜欢自己一个人……他居然能骗那么多人！”
“畜生……不喜欢为什么要这么骗我……畜生呜呜……”
梁池傻站在她身边，听不太懂她的话，只能笨拙地安慰她：“你……你有小、小孩了……他……他会……会高兴、啊……你……”
“高兴个屁！”谢诗宁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钱，用力扔到地上，“他给我钱叫我去打胎！王八蛋，打胎也让我自己去！他怎么不去死啊！！”
梁池又弄不懂了，原来怀孕不是一件好事吗？
明明谢诗宁那么高兴啊……为什么现在又这么难过呢……
他这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什么，好像对于同一件事，同一份感情，在不同人的心里居然会是完全不同的分量。
就和他对俞炀，俞炀对他一样。
原来不是我有多爱你，你就会有多爱我。
即使是所谓的“男朋友”，也有可能是假的。
“我不会给那个畜生生孩子的！打就打！我是瞎了眼才会看上那么个狗东西！”谢诗宁一把拉住梁池的手，嘶哑着说，“陪我去医院，我要打掉这个贱种！怀着他的孩子我都觉得恶心！”
梁池懵懵懂懂地被她一路拉着，很快就到了一个又小又黑的小诊所，他本能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安全，在谢诗宁签字的时候犹豫着拉住了她的手：“这里……没事吗？”
谢诗宁仍是在哭，却把他的手甩开了，哽咽着说：“只能在这里了……我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你帮我告诉我爸妈，是我对不起他们……”
梁池愣愣看着她消失在一扇门内，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整个人渐渐紧张得发慌。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俞炀已经不算是他的朋友了，如果他连谢诗宁也失去了，如果连她也丢下自己了，他就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不要……
你们不要都离开我……
求求你们不要……
“吱啦。”
那扇门终于在眼前打开，梁池猛地站起身，就看到谢诗宁苍白着脸走出来，朝他笑了一笑。
“哎……原来也不怎么疼哦……”
梁池慌忙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也红了：“你……还好吗？”
谢诗宁又笑笑，把着他的胳膊说：“好累啊……”
“我、我背你！”
“哈哈……不至于啦……”
女孩子虽然还在笑着，眼里却再次流下泪来，一滴接着一滴，滚烫了他的手背。
“我刚刚昏迷的时候啊，又梦到他了。”
“他说啊，他最爱我了……”
“哈哈……说得那么认真，我差点又要信了……”
“为什么不爱我，还要装得那么像呢……就为了和我上床吗？”
“混蛋啊……你们男生都是混蛋，哈哈……都是混蛋……”
梁池不知道那天，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家的。
他曾经无数次想不通，自己和俞炀现在，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关系。
可这一天，他好像又有点懂了。
他茫然地回忆着谢诗宁哭红了的眼睛，恍惚又想起那人过去说过很多次的“不喜欢”，这么久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终于快要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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