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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呼吸又急又重，一直到俞炀都快要走进拳馆大门了，身后突然就传来那人愤怒的吼声：“俞炀！我操你妈！”
俞炀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盯着他说：“说话给老子注意点，别逼我真的操死你。”
说罢也不再搭理那人如何歇斯底里，转头就走了。
他本来都做好了那人又要来纠缠的准备，可大概是有钱人大多都要脸，他都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李墨白就算再怎么喜欢他，也没法再低三下四地贴近他了。
似乎每一个天之骄子都有这么一个臭毛病，爱情当然重要，可和自尊相比，那东西简直不值一提。
如此生活就清净了下来，俞炀偶尔回想一下他这个所谓的“初恋”，似乎没劲得很。
最开始当然是挺有意思的，什么约会，情调，情趣，承诺，仪式感……各种恋人之间的小玩意儿，第一次经历的时候，还是很新鲜有趣的。
可时间久了，渐渐就觉得乏味。
他甚至有一种“必须履行一些必要任务的NPC”一样的错觉，两人之间的关系里，好像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应该”。
早上了，应该说早安了。
晚上了，应该说晚安了。
一个月了，应该送礼物了。
吵架了，应该去哄一哄人了。
两天没一起吃饭了，应该去约个会了。
应该，应该，应该。
就像是定了发条的闹铃一样，无比清醒又准确地执行着每一步该完成的任务。
他有时候就想，恋爱这个狗东西，到底是用脑子谈的，还是用心谈的？
他不清楚，反正他也是第一次，没什么可以比对的经验，唯一可以比较的对象，也只剩下梁池那家伙了。
可偏偏对那个人，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应该这两个字。
他笑了，老子真高兴，想给他好吃的好穿的给他买买买。
他哭了，老子要气死了，哪个小兔崽子欺负他的，老子送他上西天。
他无家可归啦，老子很郁闷，想尽办法赚钱啊，得把那小子养得白白胖胖，可不能真的让他变成一条流浪狗了。
他缺钱了，他课跟不上了，他饿了，他累了，他被我骂委屈了……
一想到那个人，就觉得什么狗屁应不应该都见了鬼，根本想不到该做什么，脑子一热，心头一跳，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始冲了。
那种失控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一想到那个让他失控的对象就是个无知无觉的傻东西，那种不爽就快要掀了他的天灵盖，想想就气得想打人。
老子出门走一圈回头率爆表，去酒吧去会馆去任何同类扎堆的地方，一大群小帅哥都前仆后继地过来搭讪，妈的我是脑残了喜欢一个又傻又呆心里还没我这号人的蠢货！
谁稀罕他喜欢似的……谁稀罕啊！
可一边这么骂骂咧咧，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又憋屈又难过。
这操蛋的感觉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俞炀第N+N次拿出手机来，瞪着那个通讯录里唯一标星的号码，继续骂骂咧咧：“你他妈真就不会给我打电话？打一次电话能死怎么的？妈的不会是为了省话费吧？……”
虽然很生气那个人只有在需要帮助需要钱的时候想到自己，上次也真是气得要发疯，可过了一个多月时间，他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多难过，只觉得越来越生气了。
给我打一次电话就原谅你！
听见没有？打一次就原谅你！
……行吧，响一声也原谅你。
然而冷酷的手机仍旧岿然不动，一个屁也没有。
俞炀烦躁了半天，又开始认真反思：上次就不该给他留那么多钱，这不就是钱够花了，压根就想不到我了吗？
真是越想越抓狂。
妈的，把我当嫖客呢？拿了钱就不理人了？
这傻逼崽子，真他妈气死人了！
总之顾影自怜了大半天，高贵冷艳的手机总算是响了一声。
俞炀立马精神了，可瞪大眼睛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干嘛啊！”
邵铭泽听到这三个字，一脸懵逼：“一大早上吃火药桶了啊你？”
俞炀没好气地说：“有事说事，我忙着生气呢。”
“……哈？”邵铭泽简直哭笑不得。
其实俞炀这个狗脾气，别说让恋人受不了，也没几个朋友能受得了，可大概是学霸的脑袋都和常人的构造不太一样，唯独邵铭泽觉得俞炀这家伙挺好玩儿的，看起来像个藏獒，凶恶得不行，可认真接触一下吧，这家伙顶多就是个哈士奇，外表看似一匹狼，其实就是个傻逼。
所以邵铭泽的雷达立马就响了，估摸这家伙又开始犯病了，自己的人生乐趣之一这不就来了嘛？
“你生什么气啊？”邵铭泽笑着推开家门，一边下楼一边道，“甭气了，出来遛遛。”
“干嘛？”俞炀也就是嘴贱，对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还是很够意思的，他以为邵铭泽又想去哪儿玩找不到人陪了，便走到门口开门说：“你又想去哪儿浪啊你？能不能找你那些女朋友去，别老骚扰我。”
邵铭泽哈哈一笑，打了辆车：“来火车站，送原野。”
俞炀一愣，一下就反应过来：“对啊，他毕业了。”
“啧啧，亏你还想得起来，我以为你已经把职校那帮人全都忘光了呢。”
俞炀也知道他在指桑骂槐，邵铭泽自从上次因为梁池跟他吵过一架之后，就再也不提那个人了，大概是觉得说了也没个屁用，懒得再费唇舌了。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那家伙倒是和原野关系不错，这会儿居然要送他，俞炀也挺意外的。
“原野去哪儿啊？上哪个大学？”
“他不上学了，去北京找他一个学长，说是要一起创业开餐厅，今天就走了。”
“他去北京？”俞炀一下就着急了，“那梁池怎么办？”
对面忽然就静了一下，俞炀觉得尴尬，便粗声粗气地说：“老子给了他多少钱啊？问问他的业务能力怎么了？”
“你就继续自欺欺人，我懒得再说你，”邵铭泽耸耸肩，故意刺激他说，“那俩人现在关系好得很，你就算一毛不拔，原野也会护着他的。喏，走之前就拜托了他那个红毛小弟，继续罩着梁池呢。”
俞炀被怼得没话可说，闭着嘴巴不吭声了。
“说起来……”邵铭泽忽然一笑，慢悠悠说道，“其实也不用原野再罩着他了，你不知道么？梁池在学校挺受欢迎的。”
俞炀一愣，打车的手一下就定住了：“啥？”
“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少呢，而且啊~”邵铭泽故意停顿了两秒，才笑眯眯道，“听说还有一个男生，我见过，长得还挺帅呢。”
“………………”
俞炀那边安静了大半天，然后突然就骂了一句：“你他妈怎么不早跟我说？！”
邵铭泽很是无辜：“你跟李墨白打得火热呢，我跟你说梁池的事儿干嘛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俩他妈分手了！早分了八百年了！”
邵铭泽一惊，立马在车里坐直了：“分手了？”
“妈的……哪个男的？给老子说清楚！梁池知道吗？他俩没勾搭上吧？”
邵铭泽听他语气急得要命，差点没憋住笑，还故意刺激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又不喜欢人家。”
“……操，邵铭泽你真他妈恶趣味！”
邵铭泽刚想再补刀两句，结果对面没给他这个机会，啪地一下就把电话撂下了。
得，看来哈士奇是没法来火车站了。
邵铭泽终于赶到车站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鹤立鸡群的，气质又凶，还真不怎么难找。
那人似乎是在等他，看到他来了，立刻朝他招手。邵铭泽看到他脸上的笑，心里松了口气，走过去也笑着说：“我还提前半小时来的呢，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没什么事儿了嘛，”原野又笑笑，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邵铭泽的笑容顿了一下，神色有点复杂。
“我带我妈一起去北京了，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邵铭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他本来是想装装样子，以朋友的身份送走这个人的，可显然……这人还是想和他说些别的东西。
“所以……”原野又咧嘴一笑，挠了挠头，“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以后你要是也来北京了……咱们还是朋友。”
邵铭泽有点装不下去了，看着原野脸上似乎蛮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就说道：“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
“喝多了更别随便拉人就走。”
“呃……嘿，意外嘛，我平时也不那样。”
邵铭泽看了他半天，最后不自在地说道：“那天……对不起。”
“哎别，是我对不起你啊，给你吓着了吧哈哈！”原野啪地拍了一下邵铭泽的肩膀，露出一口大白牙，“可别给你留心理阴影了，我还挺愧疚呢。”
“那倒没有……”邵铭泽看他似乎真的不在意，慢慢也就放心下来，总算跟着笑了笑，“那提前祝你生意兴隆吧，在北京照顾好自己。”
“诶！得嘞。”
直到原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车厢内，邵铭泽脸上的假笑才慢慢落了下去。
大概是再怎么聪明的头脑，也需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真的和处境截然不同的人共情。
他过去旁观俞炀糊里糊涂做那些缺德的事情，只觉得那家伙愚蠢得要命，可真的轮到自己身上，原来也一样会堕入迷雾当中，根本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爱情和欲望，原来真的可以完全割离。
他绝对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可那一晚上，却仍旧可以对一个男人产生欲望。
虽然……也只对那一个人。可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绝对的异性恋，也会因为猎奇和刺激，去尝试一个明知道不该做，却还是忍不住想试探的东西。
如果说这就是与生俱来的本性，那当时自己又何必觉得那么内疚呢？
原来欲望真的可能会击垮一个人的心智……俞炀所经历的，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
那所谓的责任，是不是就是学会了控制这种本能？还是说，连这种本能都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可是……它明明就是存在的啊……
那天邵铭泽始终都没有想清楚这种事情，他半生自诩聪慧过人，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清楚了，明白了，就能杀伐果断，头也不回的。
更何况，他其实也和俞炀一样，只不是明白了一些事，却从来也没有明白过一些人。
第29章
这天一大早的时候，梁池就接到了陆濛的电话。
“昨晚和你说的写生……呃，你考虑怎么样啦？”
梁池其实还是没想好。他从来没和不太相熟的人出过门，尤其对方还是人高马大的男孩子，他本能地有点害怕，心里还是挺犹豫的。
可是……
【你得有新的生活，知道吗梁池？】
原野临走之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俞炀不是你人生的全部，他早晚会慢慢退出你的生活的，你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不要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你要试着交新的朋友，谢诗宁也好，陆濛也好，我也一样，你要让自己身边有更多的人，不要只围着俞炀一个人转。】
【他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梁池，他早晚会离开你的。】
“好……的……”梁池抚摸着书桌上成堆的笔记本，手指划过那个人张扬的字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慢吞吞点了点头。
“我……楼下，等你。”
所以俞炀心急如焚地赶到梁池家里的时候，屋子里早就空了大半天了。
他一进门没看到人，先是感到极度的不适应，那个人在这两年里从来都是乖乖待在家里等自己回来，还从没有过让自己扑空的情况。
而他一想到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天灵盖差点又被气得掀起来。
立马掏出手机长按了一个“1”，俞炀听着耳边慢条斯理的“嘟嘟”声，急得想骂人。
所以那边刚刚“喂”了一声，俞炀就张嘴吼他：“你人呢？！”
梁池那边静了两秒，才磕磕巴巴地说：“出……出门，画画……”
“你自己一个人？”
又静了两秒，那声音更磕巴了：“有……有、有……人，一……一……一起……”
俞炀猛吸一口气，极力憋出几个字来：“男的女的？”
“男……男……生，学……学长……”
俞炀登时怒从胆边生，嗓门儿提高了一大截：“给老子回来！”
“呃……呃……”
“呃呃呃！呃个屁啊！听不懂人话？！给老子回来！”俞炀气得原地打转，眉毛都要竖起来，“我在家等你半小时，你要是半小时内不回来，我他妈再也不过来了！听见没有？老子再也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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