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推了推眼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数学老师说的那个入学考试提前半小时交卷还拿了满分的变态……哦不,天才,就是他吗?
俞炀背烦了,估摸了一下今天的课堂进度,自己停下来了,反问说:“还要继续背吗?”
老师回过神来,顿时无语凝噎:下一段真的就超纲了……所以他这是摸清了我的套路……吗?
果然应该相信数学老师的,都说了上课不要点靠窗户最后一排那个男生的名,我为何要嘴贱。
俞炀坐回位置上的时候,并不知道英语老师内心奔流入海的泪水,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因此一战成名,全年级不论同学还是老师,就算记不住他的名字,也记住了他那个变态的代号:能全文背诵阅读理解的那个。
总之,初中生好像比小学生还要无聊且大惊小怪,俞炀成天把眼睛安在了天上,谁都懒得搭理,偶尔有来找茬的,直接一拳就教他做人——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学校里不论白道黑道,都对他这个一拳超人报以十二万分的敬意,所以别说在初一了,几乎在整个初中部,俞炀都坐稳了逼王的黄金宝座,就这么一直坐到初二都过了大半,居然都没有人能撼动一丝一毫。
逼王本王,简直稳如狗。
“嘿俞炀,放学啦,要不要去星天地?那边开了个新的游戏厅,去试试啊?”
俞炀掀开眼皮瞅了眼来人,听他说出这句话,立马就不爽了。
按理说他这么牛逼,年级第一应该是用脚都能考出来的吧?然而……
从入学到现在快两年了,他一次第一也没拿过,万年老二,永远就和眼前这混蛋差个那么两三分。
可如果这家伙勤奋好学也就罢了,偏偏……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成天笑眯眯的一个眯眼怪,作业都是看心情做,居然能一直稳稳站在他上头,真是看到就烦。
“不去,我还要去打拳。”
“哎呀,换换心情嘛,你不去我自己去游戏厅很没意思啊。”邵铭泽又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肩膀,一脸笑眯眯,“只有咱俩能打个平手嘛,我自己去那儿单方面虐杀,多没劲儿啊。”
“不去,”俞炀把书包甩在肩膀上,没好气道,“找你的女朋友去,我忙得很,没空。”
“你说哪个女朋友呀?太多了我得数数。”
“滚蛋吧你。”
邵铭泽笑着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出了校门还跟着,俞炀无语道:“你跟着我干吗?打你的游戏去。”
“你不去我就不去了,”邵铭泽耸耸肩,看着头顶的蓝天无奈道,"这生活一天天的,真是太无聊了。"
俞炀深表同感,但仍是忍不住怼他:"那么多女朋友你还能无聊?"
"我最近是觉得谈恋爱也很没意思啊,作业又太简单,我都懒得写,翻一遍大概看看就得了。"
"知道你牛逼了,少跟老子炫耀。"
俩人正说着话,在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叫骂声,邵铭泽停住脚步,扯了扯俞炀的袖子:"去看看不?"
"你又不会打架,进去挨揍吗?"俞炀懒得理他,笔直地向前走。
"你反正也是要去打拳,偶尔实战一下啊,"邵铭泽说着就往巷子里头瞥了一眼,"哟,好像是高中的收保护费,看校服应该是六中的。"
"你再看小心他们也跑出来收你……"
话没说完,乌鸦嘴就灵验了。
"看个屁看?!"
巷子里走出来一个染着一头红毛的家伙,胳膊上还纹了一圈纹身,撸起袖子就直直朝邵铭泽走过来:"四中初中部的是吧?老大!这有两个初中部的!"
四中的初中部,那基本等于对外宣告两个字——有钱。巷子里顿时蹿出四五个人来,为首的那个染了一头黄毛,正叼着一根烟,脸上还有两道疤,看起来还颇有那么一丝大哥的派头。
"初中部的?长得倒是挺高啊,"黄毛把嘴里的烟往地上一吐,朝他俩扬了扬下巴,"懂点事儿,交钱,滚蛋。"
俞炀瞅都懒得瞅他们,直直朝那个黄毛走过去,停在了他面前。
黄毛还寻思他挺痛快,正准备伸手拿钱,结果对面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男生眼皮都没抬,口气比他还冲:"一边儿去,别挡路。"
众人沉默了两秒,只有邵铭泽哈哈一笑,立马往后退了两步远离战场,遥遥喊道:"俞炀你顶住,我报警啊。"
报警两个字一出,一群人顿时就炸锅了:"报警?哈哈哈,给你牛逼……"
然而没等蹦出几个字,笑得最猖狂的那个黄毛大哥就感觉肚子嗙地一声剧痛,没等反应过来咋回事,就被人一拳干翻在地,肠子差点都给打歪了。
笑声登时戛然而止,所有人震惊了两秒钟才回过神来,没等他们老大艰难地爬起来,就一个赛一个激愤昂扬地跑了过去。
怎么说呢……声势是蛮浩大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谁报的警?"
邵铭泽抱着俩人的书包,笑眯眯地摆手:"警察叔叔,这里。"
两位民警看了看地面上哀叫着扭动四肢的几个人,有点蛋疼:"不是说收保护费不成,打架了吗?"
"打完了呀?"
"不是五个打一个吗!"
"是啊,就他、他、他、他、他,"邵铭泽一个个把地上的家伙点了点,最后指向正站着拍打身上的灰、毫发无伤、一脸暴躁的俞炀,认真回答,"他们欺负他。"
民警:"……"
有必要重新定义一下欺负这两个字。
总之一群人被带去局子转了一圈,又因为伤得也不严重,就被口头教育了一番,放行了。
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又莫名其妙到派出所一日游,始作俑者还笑嘻嘻的,俞炀心里一股闷火没处撒,回头就对着鬼鬼祟祟准备跑路的五个人吼了一句:"再他妈让我看见你们,老子neng死你们!"
五个人的背影齐齐哆嗦了一下,溜得比兔子还快。
"还别说,你打架的样子还挺帅~"
"你他妈净给我惹事儿,"俞炀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不耐烦道,"你要真这么无聊,就再多找两个女的,别老来烦我。"
邵铭泽哈哈一笑,又感慨道:"你说他们怎么那么喜欢欺负人啊?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相处不好吗?老欺负那些比自己弱的,有什么意思呀?"
俞炀一针见血地回答:"因为他们傻逼。"
邵铭泽:"……还别说,挺有道理。"
折腾了这么一圈,天都黑了,拳馆也去不成了,俩人就各自回了家。
俞炀刚进门看到家里亮着灯,还有点意外,这两年他爸妈都要忙疯了,一星期能见到一面就算很不错的了。
"今天怎么有空回家了……"俞炀把书包放到地上,朝厨房走过去,"妈?怎么就你一个人?"
杨丽难得能给儿子下厨做顿饭,高高兴兴地说道:"他晚点回来,咱娘俩先吃。"
"哦……"都快半个月没看到自家老爹了,俞炀还真有点想他了。
"对了炀炀,咱今年过年回一趟老家哦。"
"嗯?"俞炀脱校服的手一顿,有点纳闷,"去老家干嘛?爷爷奶奶不都接过来了吗?"
"你爷爷家那边一个远方亲戚,过年时候要结婚,咱们得意思一下,"杨丽把手里的土豆丢进汤锅里,一边搅合一边说,"就去参加个婚礼,给个份子钱,吃顿饭,很快就回来了。"
"哦,好吧。"
俞炀也没当回事儿,洗了手就去厨房给老妈打下手,俩人就聊起别的事情来了。
所以真到了婚礼这一天的时候,俞炀也没兴趣和这群陌生人吃吃喝喝,按爹妈教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趁天黑就溜了出去,打算出门透透气。
他都快两年没回老家了,也不知道这小城市有没有什么变化……四处走走看看吧。
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街道对面响起一个粗鲁的叫声:"梁池!你慢吞吞地干什么呢!小心车子撞死你!"
俞炀整个人猛地顿住脚步,立刻回头看了过去。
夜色太黑,路灯又太昏暗,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街对面站着,似乎是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一动也不动的。
"臭小子你聋了是不是?!赶紧走!"
那声音又吼了一句,对面那人影微微颤了一颤,然后像是转过身了,一步一步很缓慢地迈了出去。
"梁……"
俞炀怔了好半天,有点不太确定——那个人太瘦、太瘦了,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即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隔着那么多层屏障,他仍是能感觉到那个人太瘦了。
那得是瘦到什么程度了?梁池……他没有那么瘦的啊……
"梁、梁池……?"
俞炀试探地喊了一声,那背影像是停顿了一下,可很快又走动起来——俞炀这才注意到,那个人像是瘸了腿似的,一步长一步短,看得他更茫然了。
可心里像是有什么噪音逐渐嘈杂起来,俞炀也顾不得那些疑虑,立刻横穿马路追过去,在那人身后急急喊了一声:"梁池!"
第10章
梁池两个字落地,那背影跛得更厉害,跑得也更快了,可俞炀没给他逃跑的机会,一伸手刚要抓到他的胳膊,却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
"谁啊你?"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中年男人,皱着眉瞪着他说,"你认识他?"
街对面的灯光越发昏暗,俞炀只勉强看得到眼前这两个人的轮廓,却在目光落到那跛脚男生脸上的时候,突然就噤了声。
这张脸……
怎么回事……?
"搞什么玩意儿,"男人不耐烦地抓住那个男生的肩膀,把人提起来问,"梁池,认不认识他!"
那男生缩着肩膀垂着脑袋,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又重重摇了几下头,还往后退了几步。
"操,不认识你跑个屁啊,"男人把他的肩膀甩到一边,转过身骂骂咧咧道,"遛狗都没你麻烦,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走了,别磨磨蹭蹭的!"
男生立刻跟上他,一瘸一拐地,走得又慌又急,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俞炀呆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看着已经走远了好几米的背影,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梁池……!你不记得我了吗?"
"……"
那背影微微一顿,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是俞炀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
俞炀站在原地紧紧盯着那个瘦得脱形的背影,可那背影只是慢了几步,终究还是继续踉跄着往前走,再没停留,也再没回头。
俞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路上脑子乱得像是被丢了颗炸弹,嗡嗡嗡地都要闹起耳鸣来。
他想不明白,也不敢想明白,梁池这两个字不是多么常见的名字,而且那个人见到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可那真的是梁池吗?身材和样貌都变了太多,而且那张脸……
到底怎么回事?
"炀炀?你怎么了?"
俞辉和杨丽一路上都觉得儿子不太对劲,好像从昨晚开始就魂不守舍的,夫妻俩忍耐了半天,这会儿总算到了家,就实在忍不住把孩子拉到沙发上坐下,担心道:"遇到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俞炀茫然地看了看父母,忽然想到什么了,总算开口说了句话:"爸,妈,你们还和我小学同学的家长有联系吗?"
杨丽点点头说:"有几个还有联系……怎么了?"
"梁池……我昨晚见到梁池了。"
夫妻俩对视了一下,还是没太明白:"梁池怎么了?"
"我……不知道……"俞炀皱紧了眉头,眼神有些发慌,"他的脸很奇怪,可是我看不清,而且他太瘦了,感觉身上一点肉都没有,皮包骨头似的……不过还是他的脸,我不确定是不是他,太奇怪了……"
儿子难得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俞辉和杨丽赶紧安抚了一会儿,后者才说道:"他的脸怎么了?怎么就奇怪了?"
俞炀咽了口唾沫,无措道:"我不知道……太黑了看不太清,可是……一大半都像烂了似的,全是疤……特别吓人……"
俞辉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说:"你别急,我跟你妈找人问问,今天就给你问出来,别急啊,稍微等一会儿。"
"嗯……好……"
夫妻俩立马就各自联系了些人,折腾了一个白天,快到傍晚的时候,总算把所有信息整理清楚了,可话到嘴边,两人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讲了。
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炀炀……"俞辉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道,"爸爸知道你跟梁池关系不错,所以……爸爸也不想骗你,你先做好心理准备,答应爸爸不要惹事情,好不好?"
俞炀一整个白天下来也冷静了不少,听他爸这么说,本就悬着的一颗心绷得更紧了,勉强点了点头。
俞辉又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后者叹了一声,说道:"我来说吧……炀炀,梁池他这两年……过得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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