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快醒醒。”藿小叶焦急呼喊,奈何唤不醒青年。家中的几个孩子,就数这个大孩子看起来最省心,其实最不省心。
则玄多年漂泊在外,在漫长的苦难中长大,习惯了把话藏在心底,是苦是乐都不肯多说。
对方深埋的忧虑,藿小叶多少能猜到些许,怕凶卦,怕给家人带来凶险,正如眼前的这一幕。
占卜龟甲微光闪动,卦象显现,是凶卦。
没有得到期待的结果,昏迷的青年状态一减再减,自身力量汇聚掌心,落入占卜龟甲内,龟甲再度闪过一道光。
可偏偏,新的卦象仍是凶卦。
随着卜卦次数增加,青年的生机光芒微弱不堪,全身死气弥漫,浓郁到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呼吸。
凝聚的死气更是在青年身后形成了黑色人影。
“心魔?”藿小叶挥散黑色死气凝聚的人影,可很快,卜卦再启,黑色身影再度显现。
执念成魔。
执念不破,心魔不灭。
藿小叶眼见则玄的气息越来越弱,心知情况不妙。再这么下去,别说完成历练,对方的小命都得留在这儿。
他伸手按着占卜龟甲,拦住卜卦。家里的小家伙们还算听话,奈何大孩子不那么听话。
“小玄,快停下!”
“凶卦就凶卦,没什么大不了。出了凶卦,我们就一起打破大凶,一起寻那一线生机。”
“所以,不要害怕。”
“你好好活着,就是大伙儿心里的吉卦。”
被手指按住的占卜龟甲晃动不止,意图挣脱控制,开启下一次的卜卦。
就在藿小叶快要压制不住占卜龟甲时,异变骤现。
藿小叶妖丹表面金纹闪动,明亮的藿字印径直拍在占卜龟甲表面。龟甲承受不住藿字印的力量,竟裂开一道道裂纹,碎成数块。
占卜龟甲本是则玄幼年时期褪去的外壳,因出生在死亡之地备受磨难,龟甲早就腐蚀得坑坑洼洼。如今占卜龟甲尽碎,青衣青年的气息一并破碎,与占卜龟甲同时死去,成了一具枯坐原地的尸骨。
变故来得突然,藿小叶心急如焚。
他抬头望向天空,盯着交替变幻的黑与白。他猛地伸手抓向天空,抓住一缕生机,果断推进青年的身体:“则玄,醒来!”
家里的孩子,一个都不能少了。
岂料,那缕生机触碰青年的刹那,从生转死,朝着死气转变。
藿小叶来不及停手,眼睁睁看着那缕气息窜入则玄的体内,看着对方笼罩在浓到化不开的死气之中。
藿小叶内心震动,惊得屏住了呼吸,生怕轻微的呼吸吹散了面前的青年,吹得对方散作一地粉末。
好在,藿小叶担心的景象并没出现,死气转眼被生机替代,一枯一荣,交替变幻。
碎在青年掌心的占卜龟甲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重新拼凑完整。龟甲表面腾起了生机也冒出了死气,黑与白不停的吞噬彼此,一如此刻的天空。
原本盘踞在则玄身后的黑色心魔,一扫浓郁死气,浑身爆发出磅礴而神秘的气息,心魔的衣衫化作繁复华服,束发木簪化作温润玉冠。
紧闭的双眸轻微动了动,似要醒来。
然而就在心魔即将睁眼的时候,心魔散为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飘远了。
与此同时,盘坐在地的则玄醒了,紧接着他的后背挨了一巴掌。
那力度不大,但存在感极强。
响在耳边的话语,是教训亦是关切。
“不争气,一个凶卦就能难住你。”
“家里的兄弟姐妹打架都打赢了,往前走了,你偏还困在这儿,输给心魔。”
“这次回去,必须增加锻炼。”
则玄看向念念叨叨的藿小叶,慢慢握紧手心的占卜龟甲。被心魔困住那会儿,他看到很多画面,不知是过去还是将来。
华丽的服饰,偌大的宫殿,等待卦象的众人。
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知他们在等待一个结果。自己明明算出的是大凶,他们却开怀大笑,笑容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懂为什么凶卦令那些人高兴,他只知自己需要吉卦。他太需要一个吉卦了,可从始至终,留给他的只有凶卦。
那些人的笑声越来越刺耳,这并不是他所求,他只愿一个吉卦,一切就将不一样。
遗憾的是,那时的他没能等到那个吉卦。
值得庆幸的是,令人绝望到难以呼吸的压抑景象结束了,有人唤醒了他。
那是他的爹爹,藿小叶。
则玄站起身,掸了掸衣衫的尘土,神情轻松了几分:“他们都走到了前面,我也不能落后,得快些了。”
闻言,藿小叶笑着朝对方摆了摆手:“路上小心,我和帝则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爹爹放心。”
则玄应声的那一刻,广袤无边的大地和生死变幻的天空如幻景般消散,神魔之地的景象不见了。
藿小叶出了神魔之地,当即被无数妖气包裹,丝丝缕缕的妖气注入体内,身体倍感轻松。
前方不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湖水正中,高高的石柱直冲天际,支撑起了塌陷的天空。
藿小叶不自觉上前,捧起清澈的湖水,心底浮出清晰的念头,是许愿的湖泊,自己此时是在妖界。
第81章 湖泊的考验
湖泊很大, 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热闹非常。
尽管藿小叶站在这些历练者之中,他们却没发觉藿小叶的所在, 从始至终不曾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对此, 藿小叶见怪不怪, 自己经历的六界历练显而易见的不同于普通历练者, 他无需考验,也不必与他人争抢。
他没立刻打探此处的考验的内容, 而是耐心观察大伙儿在做什么。
湖内与湖外,清晰的将历练者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不惧湖水,他们能触碰湖水,也能借助湖水获得好处。有了收获,他们纷纷面露喜色, 小心翼翼地捧起清澈湖水,与身边同伴低低的说着话,分享心底的猜测。
同时他们也在琢磨,如何通过湖水赢得最大的胜利。
这部分历练者并未困在湖岸, 一旦发现湖水对自身有利无害,他们就一点点的试探,一点点的迈向湖水更深处。
当然,他们不会轻易踏入湖泊正中, 到达小腿被湖水淹没的程度,就有意停了下来,好似这般位置足够带给他们安全。
至于某些修为高深实力强悍的历练者,他们早已具备脚踏湖面而行的能力, 毫不犹豫的与浸入水中的历练者拉开距离,沿着湖面又往内走了一小段。
同样的, 他们并未凭借已有实力,贸然前往湖水正中区域。他们停留湖面,既不往里走,也不返回岸边,相识的三五成群站在那里围观,紧盯着无法触碰湖水的那些对手。
进入湖泊的这些历练者,藿小叶既意外又不意外的瞄到了熟悉身影。
小白虎帝白血脉稳固,无惧湖水的腐蚀,理所当然位于安全的区域。只不过,帝白的方式既不是浸入湖水,也不是如旁的历练者那般踏湖面而行。
他的方法很偷懒又很简便,昔日藏身的半个蛋壳变为了一只小船,装着蜷在其中的帝白安静的漂在湖面。
藿小叶见状不由好笑,天生爱睡觉的白白,即使身处历练者聚集的环境里,依旧缩在蛋壳小船内睡大觉。
这一觉睡得极沉,哪怕附近的历练者又吵又闹,也没将小家伙吵醒。
藿小叶琢磨着是否上前叫醒小白虎,示意小家伙专注考验,想了想又放弃了主动靠近的念头。
眼下帝白所处的环境暂时安稳,且这是属于小家伙的经历,在不涉及生命安危的情况下,藿小叶不宜插手。
只不过,自己刚在则玄面前提到,家里的兄弟姐妹能力强跑得快,则玄也果断加速追赶。
倘若小白虎一直停在这儿偷懒,大家都走远了,他注定要落后。
孩子需经历风雨,六界历练正是给予他们的考验。自身的成长,不可全部依赖于藿小叶和帝则的庇护,他们也得勇于面对难关,战胜困难再大步往前。
湖泊的考验到底怎么回事,绝不可能仅仅是能不能触碰湖水那么简单。帝白想要睡觉,那就睡着,此刻的休息全当是养精蓄锐。
藿小叶环顾四周,湖水之中的历练者普遍神情轻松。历练者接二连三的赶来,进而分为两部分,一些进湖水,一些留湖岸。
敢于靠近的毅然入水,确定湖水有害的就远远避开,唯有心底得不到答案的那些人,显得分外纠结。
随后而来的历练者,藿小叶欣喜地见到了熟妖,凤曦和敖衡结伴而行入了湖泊。
藿小叶对他俩颇有印象,一个化为黑色凤凰,一个觉醒了应龙祖血脉。
凤曦脚尖轻微晃了晃,晃得脚下的湖水起了涟漪。他目光一扫湖水里外界限分明的两批人,唇角一勾:“看来我们来得不算晚,好戏还没开始。”
敖衡显然也觉察湖泊附近的气氛不对劲,巨大的麻烦爆发在即,他说道:“再往里走几步,在里面总比在外面安妥。”
凤曦没拒绝对方的提议,看好戏而已,实在没必要让自己置身险境。他们能安然无恙的围观某些历练者气急败坏,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凤曦的话,藿小叶听得清晰也想得明白,他的视线移向岸边,另一部分未曾接近湖水的历练者。
这些人远不及水里的历练者那么开心,他们有些眉头紧锁,有些暴躁万分,骂骂咧咧的大嚷不公平,斥责此地考验偏心,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他们的失败。
一口咬定考验不公平的,以血咒者为首。作为血咒者,他们自身血脉早就污浊不堪,毫无悬念的遭到湖水克制。既无法触碰湖水,又如何应对之后的种种难题。
湖泊的考验注定与他们无缘。然而,血咒者敢掠夺他人性命血脉供给自身,又怎会甘心直面宝山而一无所获。
愤怒的血咒者频频抓人试探,他们绕过能力稍强的历练者,直接针对实力弱小的历练者。
六界生灵踏入试炼,得了六界历练的机会,就意味着面对六界历练的凶险。致命的危机除了来自各界考验,更多时候,别的历练者造成的灾祸,远超考验本身的风险。
湖边哭喊声连连,一个个的探路者被丢入湖水。绝大多数一碰湖水即死,仅余一人好运在湖里扑腾两下,侥幸留住了小命。
很快,壮汉又抓起一个瘦弱男子推向湖泊。瘦弱男子满脸惊恐:“救命,救命啊!我不要过去,我不要入湖水!”
“闭嘴,”壮汉挥拳狠狠地砸了瘦弱男子几下,“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去盛湖水。”
“可是,”瘦弱男子吓得眼泪直掉,他又不瞎,看得清清楚楚。之前盛水的几个,碰到湖水的瞬间就死了,迅速被湖水融化。
无论死了多少人,湖水的清澈始终如一,不见丝毫可怖,却没人相信一切是这么风平浪静的模样。
是恐惧,是不自信,更是心底埋了秘密,瘦弱男子惧怕湖水,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绝望之际,瘦弱男子眼前一亮,朝着某个方向猛扑:“敖衡,敖衡!我在这儿!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求助的话声响起时,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刚迈入湖水的身影。敖衡脚步略微一顿,扭头望着呼喊传来的方向。
瘦弱男子再度被壮汉抓回,他盯着停下的身影,像是看见了希望:“同是敖家族人,敖衡你不能见死不救!你不救我,我就告诉族长,你心怀异心,要叛出家族!”
敖衡没应声,反而是身侧传来一声嗤笑,凤曦仍笑着,笑容格外冰冷:“啧,敖家的祸害还没死绝,果真命长。”
说完,他瞄了眼停步不前的敖衡:“要救吗?”
凤曦对敖家没有丁点儿好感,这是一群吞食敖衡血肉企图觉醒祖血脉的恶徒。他没出手相助的想法,只觉得这些混蛋趁早死绝才是最好。
奈何他的所见所闻,不知是真实还是幻景,至少此刻的敖家尚未来得及吞食敖衡血肉期盼觉醒。
敖衡心底有什么打算,凤曦不得而知。敖衡拿出怎样的态度面对敖家,亦是敖衡自己的选择。
敖衡静静地看着瘦弱男子,听着对方看似恳求的威胁,他微微闭了闭眼,不知真假的梦境,割肉剔骨的痛挥之不去。
那般生不如死的遭遇无从考证,他幸运的躲到了小药村,得到帝则帮助觉醒了应龙祖血脉。
那一刻他有困惑,有清醒,也有恨。
他怎会不知,家族放弃他又利用他。若不是中途变故太多,一旦他返回家族,等待他的多半是恐怖噩梦得以实现,惨死在族人之手。
“我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族人,”敖衡面向瘦弱男子说着,清楚看着对方的眼底亮了起来,又补充道,“但我不救血咒者。”
掠夺他人血脉性命为自己延续生命的人不值得他救,更何况他自己就死于这样的恶徒。
瘦弱男子动作一僵,飞速掩住眼底的恨意,他故作激动的大喊:“快救我,我不是血咒者。我不是血咒者,敖衡,你快救救我。”
“好。”敖衡应声的同时,脚踏湖面快步上前,手心卷起水雾大力缠住瘦弱男子的胳膊。接着他用力一拽,将瘦弱男子从壮汉手中抢了过来。
不等瘦弱男子破涕为笑,敖衡指尖的水珠顺着捆绑的水雾落在了对方身上。
顷刻间,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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