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人不会给他回应,但一旁的701却不得不提醒气运之子:【我们要走了。】
小世界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们必须在重启之前离开这里,否则等到空间裂缝闭合,那么宿主领会恐怕会在重启的瞬间被天道磨灭。
……
在主神出来的瞬间,时间与空间出现了某种凝滞,701浮现在空气中,圆圆的电子眼中的神色被其他的情绪所取代,成为一种至高无上的冷漠。
岑羡云眼前渐渐被白光的吞噬,炽烈的光亮迫使他不得不闭上双眼,等缓白光渐渐消减,再睁开眼时,他来到了一片纯蓝色的的数据空间。
极致的冷漠数字空间产生极致的压迫感,令人身在期间时不由得有些窒息感。
岑羡云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主神每次出现的必当会有的压迫感,他没有理会这种小手段,而是伸手在荒芜的地面上凝塑出一把小小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你倒是很懂得自便啊。】
比701要大上三四倍的圆球出现,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圆眼睛不满地盯着岑羡云,只是多少是因为岑羡云的自便,多少时因为恼羞成怒,那就不得而知了。
面对“顶头上司”的不满,岑羡云没有半分慌张的意思,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然呢?站着说话多奇怪。”
【哼。】
果然讨厌的人类在经过时间的磨砺之后,只会变得更坏。
即便走到了这一步,主神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败落的局面,它摆摆手,道:【说吧,你要做什么?】
“下注了那么久的赌局,该开了吧?”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岑羡云抬手,桌子与棋盘一并出现,只是棋盘之上却并非是棋子,而是一人、一猫,一大一小两个系统。
四个数据体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主神单独一方,其余三个一方。主神看着棋盘右侧空落落的模样,心情不由得变得格外的糟糕。
它签下的员工被什么狗屁的“爱情”冲昏头就算了,竟然它手下的系统也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气死它了。
【现在可还没到开局的时候。】主神臭着一张脸,话音也不复方才的冷漠,透露出丝丝缕缕的不满,【开局的前提条件——】
“知道赌约内容,对吗?”岑羡云打断了主神的傲慢的话,“哦,也许还有我的愿望,是吗?”
【……】主神沉默片刻,仍旧不甘,【你大概忘了,规则中还有一条,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你答错,那么自动算作你输。】
“嗯,没问题。”岑羡云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站起身,至上而下俯视着主神,礼貌性的话语从他嘴中出来,莫名多了些许命令的感觉,“那么我开始了。”
“我的愿望是——与主神进行一场赌局,该赌局,主神的胜率为百分之八十以上。”
彼时的他,只是快穿局的新人,不过是万千任务者中的一员,就连见到主神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与主神谈条件?
除非是用许愿的方式。但为什么不是直接许愿获取小世界的所有权呢?
岑羡云心中明白,因为这样的愿望往往代表着数以亿万计的积分,这样庞大的积分自然也等同于无法想象的时间。无论是他还是谢陵游,都无法忍耐这样长久的时间。
既然不能直接许愿获得小世界,那就换做赌局,即便是快穿局也信奉着风险与回报成正比的关系,他愿意承担极大的风险,去博弈那个小小的可能,只为了……
“改变这个小世界,让这片天地属于在这个小世界上生存的每一个人。”
当因果律不再束缚在一个人的身上,当所有的气运不再凝结在谢陵游的体内,那么所有的责任也自然会散去,一个正常的,能够独立自洽的世界,从不应该依靠某一个人运行。
岑羡云冷静地盯着主神,只听轰然一声,主神的形体划作万千道碎片,犹如流光般融入这片空间中。
他神色冷酷,听着震颤的嗡鸣,生满锈的齿轮浮现,缓慢而又沉重的开始转动,三百年前的一切,尘封的所有都开始不断复苏。
仍旧是最初梦境中的悬崖,是那个遍体鳞伤却满目哀求的人。岑羡云松开手,长剑却凝滞在半空中,并未真正的坠落。
清风拂过面颊,他的步伐在谢陵游的面前稍稍停顿了一刹,随后头也不回地朝黑暗的道路走去。
眼前的画面破碎成星星点点的光芒,又在前行的路上凝聚,星光将黑暗聚散,无数的星辰在头顶不断闪烁,绽放出或灿烂或微弱的光芒。
岑羡云站在这片星空之下,低头凝望,星星之下,是一个人、是一只猫、是一课树、是一朵花……它们都被无形的金线牵引着,或生或死。
当一场预定的结局走到终点,当小世界获取了足够的力量,下一轮剧情又开始播放,相同的人,相同的故事,就连每一片叶子落下,每一朵花凋落都没有任何的差错。
哭泣与欢笑交杂成一曲深奥的曲目,吵闹的声音振聋发聩,令人的大脑生出剧烈的疼痛,岑羡云却仍旧无动于衷。他身在快穿局最为核心的部位,只要一伸手就能操控小世界的风云雨雪,就能肆意玩弄无数人的命运。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时间在他的身躯上划过,留下了痕迹,他逐渐的衰老,腿脚不变,脊背佝偻,可他仍旧没有停下。
直到——
直到更加庞大的世界出现在了眼前,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无数的电流从那只眼睛周围蔓延出去,突破了空间的壁垒,与他在外面所见的星辰连接在了一起,供应着无数世界的运行。
那只眼睛缓慢地、缓慢地睁开一条缝,棋盘出现在面前,只是这一次,没有小猫,也没有701,只剩下他与主神,相对而立。
“我抽取了自己的所有记忆,自愿成为你观测人类情绪的小白鼠,并且压上小世界的所有权,并且预支了五亿积分,作为赌注。”岑羡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重复出三百年说过的话,“五亿积分的抵押,是701的核心数据。”
【你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闷闷地声音并不在空气中传播,而是直接传入大脑,【五亿积分,我以为至少需要一千年。】
“那也太久了”岑羡云淡淡笑道,他仰望着天空之上的眼睛,“这场观看,您满意吗?”
【满意?】主神音调淡淡,【还行吧。】
“按照约定,如果我在赚取五亿积分后,不曾提出离开快穿局的需求;如果我回到了这个小世界,却没有选择插手谢陵游的人生;如果我插手了,却始终没有想起过去的赌约,那么,最后的结局,都是我输。”
第94章 最后的考验
细微的电流声将空旷而又安静的空间衬托得更加安静,竖瞳中间的裂缝多睁开了一分,无数的信息扑面而来。无数或有用或无关的信息冲击着人脑,轻而易举地将意识冲垮。
即便穿梭了无数个小世界,将意识磨砺的超乎寻常人强大,但面对数以万计的小世界信息集合体,岑羡云的意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卷走。
极致的信息冲击下,大脑反而一片空白,脑海深处响起冷漠的机械音:【那么现在,你是觉得你赢了么?】
岑羡云无法回答。
不过主神也不需要他回答,从它成为主神到现在,其中无法用人类语言计算的时间中,岑羡云并不是第一个胆大妄为挑衅主神权威的人,但却是第一个成功的人。
这场经过精密仪器与程序计算出来的胜率,最终还是成了小概率的事件。
作为理性的机器,主神并不计较701的“背叛”,超脱它计算中的一环本就是它的失败。
它想,701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一个拥有丰富“情感”的系统,会因为“情感”做出违背规则的系统,或许这就是它有潜质成为主神的原因吧。
岑溪安云对呼吸渐重,在来时路上惊鸿一瞥的画面因为情感的绝对冲击,让他产生了身临其境的错觉,此刻他不是他,而是在凡俗中挣扎不朽的人,在日升月落中飘零的叶子,在秋风瑟瑟中枯萎的花。
呼吸,疼痛,哭喊,欢乐,无数种情绪交替的浮现,属于“岑羡云”的部分开始下沉,消失。
于是乎,他成了路边举着糖葫芦与主角擦肩而过的小女孩,成了在深山中对月长啸的野狼,成了钟声悠扬的寺庙中扫地的小沙弥,是恶贯满盈的死囚,是清廉政洁的小官,是朱门大院中的小厮,是寒窗苦读的书生……
切身的情感成为泥潭,将他一点点的溺毙,他沉湎在旁人的人生中迷失了方向。
【你说的没错,你都赢了。】遮盖住竖瞳的两片眼皮缓缓合上,最终只剩下一条细微的缝隙,【但胜利的果实,并不是赢了赌局救能够拿走的。】
在那场横跨三百年的约定中,初入的少年意气风发,脸上是它从未见过的坚定,他说:“我知道就算加上701,我手中的筹码仍旧不够。”
“所以,我还可以再加上一个只针对于我的限制——”
“再这场赌局中,即便我是最后的胜利者,我的愿望也不能实现,除非我能够通过你的考验。”
“这场考验的前提是不损伤个人的意志与躯体,考验通过率不得为百分之零。”
主神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错,它遵从了当初的约定,这场在信息量与故事中的轮回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逃脱,只要精神意志足够强大。
竖瞳最终完全闭上,幽蓝色的光芒也彻底消散。
在快穿局中,任务者的灵魂是永不磨灭的,换而言之,岑羡云永远不会死去,他会在无数个小世界中体会那些微不足道的花草树木、鸟兽禽人的经历,一个又一个,一生又一生,直到他找回属于自己的意识,直到他找到自己的名字。
亦或者,永远的沉沦。
进入休眠状态的主神也不曾注意到,岑羡云的心口亮起微弱的红光。
……
溪水湍急,撞上河床上凸起的石块时冲刷出巨大的白色浪花,一浪接着一浪,不必看也晓得其中的凶险。
前几天的大暴雨让村子里唯一的溪流变得格外的危险,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家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到溪边来打水,少年就是其中的一个。
“阿洛!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少年一跳,他一个激灵,差点没能抓住木桶。他忍下心悸,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艰难地打了半桶水方才回头:“大惊小怪什么?!”
他口气中的斥责并不严重,但足够让女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把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阿洛,你看!”
黑色的尖尖耳朵轻轻抖动,碧绿的眼珠子像是某种两晶晶的石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阿洛看着它的眼睛,感到了细微的悲伤。
可是一只猫懂得什么悲伤呢?
“猫?你要养它吗?”阿洛收回目光,看向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你从哪里捡来的?”
这只黑猫虽然瘦,但是皮毛柔顺,一看便知在过去必然是受到精心养护,这样的猫,他们这种自己都吃不饱饭的农户可养不起。
“我在村口捡的!它一看见我就嗲嗲叫着跟上我了……”女孩撅了撅嘴,她能感受到兄长言语中的潜台词,举着小猫的双手缩了缩,想要将小猫往自己的怀抱中藏。
“村长爷爷不是说缘分吗?你瞧,村口那么多人,它谁也不跟就跟着我,难道不是和我有缘分吗?”女孩眨巴眨巴眼睛,“阿洛,兄长,好哥哥……我们就养它吧!它还能帮我们抓老鼠呢!”
且不论这么瘦小的一只猫能不能抓老鼠,就说说他们家那家徒四壁的情况,真的有老鼠吗?
“咪咪!”
女孩抱着它往自己的怀抱中藏,小猫倒是半点不怕这个随时可能把它赶走的人,蹬着腿往少年的方向凑,夹着嗓子发出甜腻腻的叫唤,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洛,好似在用这种手段来换取自己能够留下来的机会。
“哥哥~”女孩见小猫叫了,当即求得更大声了,“我们就养它吧!我把我的饭分一半给它好不好?”
望着一大一小的四只眼睛,阿洛板起脸,伸出一根手指头弹在女孩的额头上,拖长音调拒绝:“不——好,不——可以!”
他说着,伸手拍开女孩的手将黑猫赶了下去,一手拎着水桶,一手逮住女孩的手臂:“走了,回去。”
“阿洛!你怎么能这样呢!你错过了缘分,缘分你知不知道?!”女孩抵不过哥哥的手劲儿,只能被拖拽着往前走,“你这样是不对的!阿洛——呜呜呜!”
对于女孩的哭闹,阿洛始终无动于衷,他沉默着任由来往的村民打量,直到将女孩拖到家门口才松开手。
女孩早就哭累了,只是没人哄,拉不下面子才一直干嚎不愿停下,如今看着破破烂烂的木门,她仍旧没有消气,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怒气冲冲地盯着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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