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软绵绵的尾巴除了带来细密的瘙痒感以外,没有任何杀伤力。
话已经说完,阿洛站起身离开。黑猫却急了,快步追上去,想要阻止少年离开,喉咙里发出一声比一声高昂的叫声。
眼见着阿洛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黑猫显而易见地急了,它努力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去阻挡阿洛的脚步。尽管它已经十分努力了,但在阿洛灵活的动作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直到走到门前,阿洛停下步子,用脚尖抵住黑猫柔软的腹部,将它挪到了一边去,随后推开门进了屋,反手将房门关上。
步履匆匆的小猫就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房门在眼前关上,它没能及时刹车,一头装在门扉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声。
阿洛盯着门板下方,心想,这小猫脑袋怪清脆的,应该是个好脑瓜。他虽然进了屋,却没什么事情要做,就这样站在门口等待。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也许真的是他的癔症,但比起这个,阿洛莫名更加相信是黑猫在他的脑海中说话。
这听起来似乎非常的不可思议,他却接受良好。即便醒来后除了笙笙拼命逃亡的画面,其他的细节他都记不太清了,他还是隐约晓得,梦中出现了一只黑猫。
它从灌木丛中窜出来,身上沾了山野里的林叶,跳上台阶想要带他回去。
回去?
阿洛的思绪顿住,俊秀的脸上出现刹那的茫然,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第一方应会是回去,明明他心头清楚,黑猫要带他去的地方绝不是他诞生、长大的村庄。
回去,又是回哪里去呢?他心中默认的归途又是什么地方。
走神间,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咔哒”,阿洛低头看去,只见小猫用脑袋顶开没有挂上门闩的房门,从缝隙中探出一颗脑袋来。
两片门板夹住了它的脑袋,使得颈部的毛发被挤压进去,它就这样被卡在了缝隙中间,进退不得。
阿洛低下头,和黑猫四目相对,这一次,阿洛从那双翠绿的兽瞳中瞧见了分明的尴尬与羞耻。
小猫也能够拥有这样充沛的情感吗?小猫的眼睛也能够传递出这么复杂的情绪吗?
阿洛不相信。
于是他冷漠无情地漠视了黑猫求救的眼神,双手抱胸站在原地,他等小猫自己露出原形。
黑猫眼巴巴地看了好久,却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脖子被卡住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并不会窒息,但也能略微地感受到呼吸腔道的阻塞感。
因为难受,也因为委屈,翠绿的眼睛蓄出薄薄的一层水雾。
现在的师尊一点也不好,不仅怀疑它会在床上撒尿,还“见死不救”。它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打湿了眼眶周围的软毛,它垂下头,陷入了自我延期的情绪中。
也许它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师尊在这分明乐不思蜀……
啊,不对。
在师尊的眼里,大概不论哪个小世界都是一样的,所以才会一直在这些小世界里徘徊吧?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落了下来,砸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留下小小的凹痕,泪水多了,便在尘埃形成的薄膜中积蓄成小小的池塘。
阿洛盯着小猫耷拉的耳朵微微出神,它维持这这样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小小的一只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像是泄洪的闸,泪水倾斜而下。
“唉。”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温热的手指捏住耳朵尖尖将其立了起来:“哭什么?”
他的语气淡淡的,不像安慰更像是训斥,但小猫却感到异常安心。他仰起头,看向阿洛——他是这个小世界女主的配角,是女主的念念不忘却早死的白月光。
从外貌而言,生长在乡野间的少年在村子里中无疑是长相优越的,但远远比不上出尘绝世的凌蘅仙尊。
但在此刻,落在谢陵游眼中的不是赋予表面的皮囊,而是深刻与灵魂的印记。
那个什么破烂局的主神曾问过他,如果师尊将他彻底遗忘,不曾回到他的世界,他要如何办。
在主神面前,谢陵游格外的笃定,艰辛自己一定能够等到师尊回来的那天。但他心中无比的清楚,他并非是将希望全部寄托于虚无飘渺的未来的人。
想要的东西,要紧紧握在手中,如果无法做到,那就努力,拼上所有,不顾一切的将其握在手中。
于是他有一次利用了自己的血脉,与师尊建立起无法割舍的联系,此后任由轮回万千,时光飞逝,他也能从万千星辰中寻到师尊的踪迹。
他那时便想,不必师尊寻他,他自会一无所惧地走到师尊面前。只是还不等他打破世界的壁垒,来到师尊的身边,师尊便已经回来了。
小猫动了动脑袋,却不是为了将自己的耳朵从中解救出来,而是仰着脖子努力蹭阿洛的手掌。
绒毛划过手心,软乎乎的,阿洛软了眉眼,只是口吻仍旧生硬:“装傻的是你,钻门的也是你,现在哭鼻子的也是你。”
“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阿洛移开手掌,只是轻轻一推,门扉就朝两边打开了,他拍拍小猫的屁股,“还委屈上了?”
“喵~”小猫向来会恃宠而骄,它看穿了阿洛的色厉内荏,是挑衅也是撒娇,小肚子鼓鼓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它摇着尾巴在屋内走来走去,仿佛在巡视自己刚刚攻克的领土,全然忘记了方才的狼狈模样。
阿洛撇撇嘴,起身关上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屋内升腾起薄薄的白雾,腥甜的香味从身后蔓延开来。阿洛本能地欲图扭头一探究竟,然而身体却并不停使唤,如同扎根与地底无法动摇的乔木,一动不动。
后背突然被贴上柔软的肉|体,初夏的天气已初显炎热,衣衫自然格外的单薄,隔着薄薄的布料,温度清晰而又具体的传到过来。
阿洛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仿佛僵硬的身体突然解冻,脚底的根须也悉数枯萎死去,他在后背温度的炙烤中重获了自由。
他回头看向身后,黑猫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瘦弱的少年。他赤身裸|体,不着一物的暴露在空气中,白日的晨辉透过纸糊的窗户招进来,使得少年莹润的皮肤更加光滑细腻。
村子里几乎没有人读过书,就连阿洛也不意外。贫瘠的大脑中无法找出任何足以形容眼前的少年,唯有移不开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绪。
书中总说精怪化人,总有一副夺人魂魄的样貌,过去他总是不信,现在却是相信了。
“你也要吸人阳气活命的么?”
第98章 帮帮我?
沉默蔓延开来,阿洛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气氛骤然凝滞起来,正当阿洛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解释两句的时候,却发现少年的耳垂慢慢红了起来。
鲜艳的颜色像某种活物,不断生长蔓延,以至于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面容都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粉色。
他此刻才注意到,少年小巧漂亮的耳垂上挂了个耳坠。银色的镂空结构包裹着红色的宝石,折射出剔透炫目的光泽。
阿洛情不自禁转身,抬起手捏住了挂着耳坠的软肉。银针早已嵌入肉里,隔着薄薄的皮肉,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异物稍硬的质感,
“咪。”他张开嘴,嗓子却还没有适应人类的语言,习惯性地发出一声猫叫。
耳垂被人捏在手中把玩的感觉很微妙,这种并不隐蔽的部位在他人手中时出奇的敏感。酥酥麻麻的瘙痒感从耳垂一路往下蔓延,直到尾椎,使得没能成功藏起来的尾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纸糊的窗户并不牢靠,使得屋外的风景影影绰绰的,天光大亮的时刻,赤身裸|体给心理施加了十成十的羞耻感。
他咬紧下唇,因过分用力使得下唇泛起白色,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轻轻颤抖,瑟缩着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但不知究竟是什么让他克制了逃离的本能,他就站在微光中,任由阿洛打量。
无名的风呼啦啦地刮过,吹动了半开的窗户,撞在土墙上发出啪嗒的声响。阿洛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后立刻松开了手。
故作老成的少年郎罕见地露出尴尬的神情,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就连眼神都不敢落在小猫的身上。
良久,或许是尴尬的气氛太过难熬,阿洛抿抿唇,压下心底的那几分尴尬感,随口夸:“很好看的耳坠。”
“你……”谢陵游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心在片刻间下落,梗在某处,吞不下吐不出,生疼,“你又忘了我。”
沙沙的音调诉说着哀怨的语气,小猫眼神幽怨,仿佛痴情人面对着自己的负心郎。阿洛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那双翠绿的眼瞳实在是漂亮的过分,让人的目光落在里头就难以逃离。
面前的妖怪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阿洛并不愿就这样受到猫妖的蛊惑,他艰难地移开视线,瞧见的却是大片的白色的肌肤。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小猫变成人后不着一物,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吗?
“我去给你拿衣服!”阿洛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大跳,逃似的朝里屋跑去,他的动作太快,仿佛只要慢上哪怕那么一点儿,就会被身后的洪水猛兽抓住破绽。
等到小猫换好衣服出来,阿洛已经恢复了面上的平静:“你是妖怪吗?”
少年一身皮肉娇贵,粗布麻衣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摩擦出浅浅的红色印记,阿洛并非没有看见,但是家境如此,他的确无法拿出更加舒适的衣裳了。
阿洛的衣服对于谢陵游而言要大上不少,一垂手,袖子便落了下来将整个手腕遮住,手上倒也罢了,裤腿更是长了一大截,让小猫不得不双手提着裤腿走路。
阿洛瞧着这样的画面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小猫的身边,蹲下身为小猫挽起裤腿。裤腿挽好了,他却没能站起来。
黑猫的手落在他的额头上,体温交叠,在手心中慢慢积蓄出热意,那只手的力道并不重,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够站起来。
但阿洛并没有那么做,他蹲在小猫的身前,半仰起头问:“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他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浅色的瞳孔折射出平静的光辉,其中没有半分对未知的恐惧。
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模样有着天差地别,可是他开口的时候,谢陵游才知道,皮囊不过是用来迷惑双眼的假面,真正的灵魂从不会因为轮回变迁而改变。
谢陵游深吸一口气,现在一无所知的是师尊,站在掌控地位的也是师尊,拥有选择权的人则成了自己。在这样的处境下,他完全可以撒谎,可以装傻,可以想过去一样伪装成懵懂的模样去讨得师尊的欢心。
他的力量在不断恢复,这个平凡的世界所产生的天道自然无法束缚住自修真界中逃逸出来的气运之子,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突破这个世界的壁垒,带着师尊回去。
他大可不必去征得师尊的同意,反正等他们都成功回去,师尊自然会想起一切。
可是……
谢陵游盯着阿洛的双眼,无法自控地沉溺在那双浅色的瞳孔中。他无法去形容那是怎样的感受,仿佛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对方的眼中除了他的身影之外,别无他物。
谢陵游心中清楚,即便是过去的师尊,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也不会坚定的选择他,更何况他现在作为阿洛,有了重要的亲人。
那个小小的,即便对一只野猫也会散发善意的女孩,如果可以,他也并不想她会走上这个世界原有的轨迹。
“你会跟我走吗?”谢陵游敛眸,藏起了眼底的情绪,他像是做错事的小孩,面对他人的指责,将自己委屈悉数藏起来。
他亲身体会过被操纵的命运是如此的痛苦,命为气运之子的名号是巨大的光辉,似乎让她享受了无数的特权,可是在那所谓的特权之下,不过是被命运丝线牵挂住的傀儡。
他是这样,笙笙也会是这样。
如果他是阿洛的话,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笙笙去摆脱既定的命运。可是作为谢陵游,他更希望能够被师尊坚定的选择的一次。
谢陵游喉头微微滚动,因为紧张与其他无法言明的复杂情绪,让他不敢去看阿洛的眼睛,他害怕从中会瞧见自己自私有狭隘的模样。
昨晚的梦境中,他已经看到过解决了。师尊,作为阿洛的师尊,最终选择的是笙笙,但此刻他不愿死心,鼓起勇气重复:“你愿意跟我走吗?”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焦灼的气氛像是煮沸的粥,水汽慢慢被蒸干,只剩下粘稠的米粒在滚烫的锅中“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这种时候,谢陵游心想,或许自己应该及时的来一句算了,这样就能自然而然的揭过这个话题,但他说不出来。
猫猫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全然不曾发觉自己的所有神情悉数落在了阿洛的眼中,他仔细地瞧着少年纠结而又犹豫的神情,故作轻松地问:“你想听真心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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