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少年的容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这时候,旁边一大娘声音响起,“沈道君,馅调的怎么样了?”
沈初雪回过神来,立马像是被发现做坏事了一般收回目光,低头道,“好了。”
江浪闻声站起来,朝沈初雪走了过去,“好了?给我尝尝。”
喜饼有好几种馅,豆沙、鲜花、还有花生芝麻。
沈初雪调的是豆沙的,江浪早在旁边闻着香甜的味道就馋了。
沈初雪听到江浪的声音,不由手一抖,险些掀翻一盆馅料,幸得沈初雪眼疾手快,另一只手迅速探出及时扶住盆,这才不至于让这一盆豆沙馅都贡献给了土地公公。
江浪走过来的时候正好清楚地看见了事情经过,豆沙馅是刚出锅不久的,还冒着热气,方才他看见有豆沙溅到了沈初雪手上,于是,他加快脚步走上前,询问,“有没有烫着?”
沈初雪未看江浪一眼,语气也依旧疏离,他淡然地回答,“没有。”
“我不信,给我看看。”
江浪不放心,沈初雪这种人就算有也只会说没有,他干脆不顾沈初雪反对一把抓起沈初雪的手来。
温热的皮肤触碰上来的时候,沈初雪不由瞳孔放大,睁大了眼睛,那个雨夜,他们曾交换体温的记忆宛如潮水一般重新涌来,迅速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将手抽了抽——没抽动。
江浪垂眸仔细瞧去,沈初雪的手很漂亮,修长如竹、骨节均匀,几点甜腻的豆沙馅沾在那指尖处,倒像是白雪上落了几片梅花。
江浪没忍住,低头轻轻舔去沈初雪指尖处的豆沙馅。
指尖被什么温热柔软之物碰了碰,沈初雪陡然僵住,雪白的耳根也瞬间变得通红。
江浪撩起眼皮朝沈初雪望去,眨了眨眼,道,“淡了些,再加点糖?”
“我爱吃甜些的。”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偏偏沈初雪还青涩的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有些可爱。
江浪心里想道。
沈初雪终于反应过来,骤然收回手去,压着眉头瞪了江浪一眼,可大概是意识到寨民都在,所以,他没有生气,只是收回目光去,继续去搅和盆里那早已经好的豆沙馅。
寨民看见了一边打趣一边递过来一小罐糖,“哎呦,小两口真甜蜜。”
沈初雪估计在气头上,看见糖也没有去拿。
江浪没什么所谓,心满意足地去吃隔壁大娘调的花生芝麻馅去了。
日落西山,黑夜笼罩着张灯结彩的寨子。
情人寨已经许久未曾办喜事了,所以这一次办的尤为盛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凉爽的夜风拂过,恰好吹起那些红灯笼。
小松跑过来,在江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江浪看喜饼也做的差不多了,便凑到沈初雪身旁,压低声道,“我们走吧。”
沈初雪没有作答,不过已经收起了手,取了一旁的毛巾来细细擦手。
江浪和寨民告了别,这就和沈初雪离开了。
小松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江浪和沈初雪跟在后面,踩在石路上,黑夜中,路越发陌生,凉风习习迎面拂来,风声缠绕耳畔。
沈初雪问,“这是去何处?”
江浪道,“去见些故人,你应该很想他们了。”
穿过寨子的小路,他们来到一处农屋前。
江浪推开门走进屋里,沈初雪随之走入。
屋内灯火通明,数十名年轻人正齐聚一堂,只见他们个个身着道袍,眉心一点纯阳朱砂,听到声音闻声望来。
沈初雪陡然僵住。
其中两个年轻道士率先反应过来,大步朝门口的沈初雪走来,万分激动,“初雪师兄,终于见到你了!”
沈初雪看见哀牢山的弟子竟然出现在此处,脑袋空白了一瞬间,待反应过来,眉头紧锁,急不可耐询问,“子晋?聂由?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候,子晋和聂由都不由抬起头望向沈初雪身后的江浪,一脸欲言又止。
沈初雪看见子晋聂由的表情便立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江浪倚在门框上,身上的黑袍被夜风扬起,他漫不经心道,“我们大婚,自然得邀请你的师兄弟过来喝喜酒,思来想去,你我都无长辈替我们主持婚礼,所以干脆连同你师叔也一块请了过来。”
哀牢山其余弟子本来还忌惮段厌,所以老老实实不吭声,当看到沈初雪以后,莫名来了底气,突然愤怒地骂道,“哪门子请!分明是那个姓段的魔头挟我们来的!”
“是啊!以武力胁迫也算请吗?”
江浪笑了一声,“武力胁迫?各位道长现在不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众弟子立刻哑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沈初雪眼神一冷,子晋垂眸,及时道,“段厌的确未伤我们。”
只是,这一句犹如石子沉海,并没有什么用处。
沈初雪正色问子晋,“师叔呢?”
子晋脸色难看地朝屋里看了看,这时候,一老道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那老道早已头发花白,但依旧眉眼锐利,不见半分老态,怀中还挽着条拂尘,举手投足间尽显威严。
老道道号华清,是哀牢山上的赏罚长老,出了名的严厉。
华清道长一出来,哀牢山弟子皆背脊一凉,连忙随着沈初雪一块抱拳弯身行礼。
华清道长先是看了一眼门口那慵懒倚着的吊儿郎当的俊俏青年,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才将目光落在沈初雪身上。
沈初雪缓缓抬起头,眉心处的纯阳朱砂已不见,华清道长瞬间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初雪,我刚开始听说你要和他成婚,我本来还不信,如今看来,你果真是糊涂了!就连……就连……”
“就连元阳都丢了”这种话华清道长是万万说不出口,他老脸上青一会紫一会,胡子都在乱飘,而面前的沈初雪是他亲自看着长大的师侄,他最明白沈初雪的为人,那可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又怎么会干出这种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来?最终他还是软下语气来,伸手指着江浪,问道,“你告诉师叔,可是那魔头逼你的?”
沈初雪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薄唇轻动,他没有解释,而是垂眸,缓缓道,“师叔,弟子有罪。”
这一句有罪,沈初雪便等于坐实了一切罪行,华清道长一阵气急,抬起手上拂尘狠狠地挥向沈初雪,沈初雪闭上眼等待受罚。
就当拂尘落下之时,一缕黑气忽然掠来,轻而易举就挡去了拂尘。
沈初雪眼皮一跳。
华清道长一愣,他的拂尘长年累月地跟在他身边享天地之灵气,上面裹满了最纯粹的灵力,普通人是避不开这拂尘一击的。
虽说他方才未用全力,但也绝对不是如此轻描淡写就能挡开的。
想到这里,华清道长立马抬眼朝此时刚将手收回,神色依旧慵懒的江浪望去,一丝黑气在江浪指尖慢悠悠地消失。
年纪轻轻就有此等修为,实属恐怖。
江浪朝华清道长笑了笑,客客气气地道,“华清道长,你打其他地方我没意见,唯独不能打这张脸,要是沈初雪顶着张伤痕累累的脸与我举行婚礼,多难看啊。”
华清道长看不下去,一言不发,拂袖转身离开。
沈初雪知华清道长在气头上,他说再多也无用,他也没有追,而是转过身冷眼望向江浪,语气似普罗域的酷寒还要来冷,“我们需要出去好好谈一谈。”
第131章 能救我的,只有江浪的心
夜风拂过风声呼啸,扬起江浪高高束起的马尾,他裹着一袭黑色劲装,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流畅而劲瘦的腰身线条延伸入腰封中,清秀俊俏的脸在夜风中吹的有些苍白。
他微微一歪头,看着那冷目无情的沈初雪,好奇问道,“有什么话需要出去说?”
他撩起眼皮,打量沈初雪身后的那些哀牢山弟子一圈,殷红的唇缓缓往上扬起,故意道,“在你师弟面前不方便说的私房话吗?”
“如果是,那我们这就回家去,关上门去好好聊一聊?”
江浪故意咬重了最后那句话。
哀牢山的弟子都是一群单纯的小道士,常年在山上练功,哪里听过这种调情的荤话?江浪的话一落下,一个个立马低下头去,面红耳赤地低声骂了句“不知羞耻”。
“是啊,难怪初雪师兄会干出这种事情,原来是被这个不知廉耻的魔头勾引的……”
哀牢山弟子都如此,更何况是当事人沈初雪?
沈初雪被江浪的话调戏的连雪白的脸都不由涨得通红,那一双瞳色偏浅的眼眸都因为怒气而渲染的通红,睫羽都跟着发颤起来,在眼底落下薄薄的一层阴影,他握紧拳头,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上突起,气得“初出茅庐”都隐隐约约有要出鞘的迹象。
大概是太过生气,沈初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咬紧牙就提着剑大步离开。
从江浪身旁走过的时候,沈初雪道袍翻滚,袍角堪堪挨过江浪指尖,江浪轻抚而过,却没有去抓,任由那袍角从他手心滑过。
沈初雪离开后,哀牢山弟子都瞬间警惕地望向江浪,有甚者都拔剑了。
江浪笑了笑,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嚣张跋扈,更没有生气,而是客客气气地同他们道,“各位道长好好休息,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过几天劳驾各位道长来参加我婚宴。”
说完,江浪抬脚离去。寨子里夜色昏暗小松提着灯笼跟在江浪身边,烛光轻洒在地上,小松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族长,您不能拒绝和沈道君沟通啊,你们都快要成婚了。”
就连小松也看得出来江浪是故意气走沈初雪,不和沈初雪沟通的。
江浪走在前头,发丝飘扬,背影潇洒,嗯哼了一声。
小松鼓起勇气,继续道,“俺娘说,两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不沟通的保准得离。”
话音刚落,江浪背影陡然一顿。
小松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弱弱地解释道,“族长,小松没有故意咒你和沈道君。”
江浪背影顿了好一会,小松觉得族长肯定是生气了,刚想道歉,竟传来了江浪的爽朗的笑声。
江浪转过身来,胡乱揉了一把小松柔软的头发,露出一个无比令人心安的笑容,道,“没事,用不着担心我跟沈道君。”
小松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听见江浪道,“我跟他肯定得离。”
等大婚之后,他完成攻略,就能离开这个破地方去继续过他逍遥自在的日子了,到时候,沈初雪也自由,正好能跟他的师叔师弟一块回哀牢山,一切尘埃落地,简直是个HE结局。
江浪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神清气爽,分外高兴。
小松,“???”夜色寒凉江浪收到了苗越越的纸鹤传信,让他过去一趟。
江浪便让小松先行回去,自个提着灯笼去找苗越越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苗越越应该刚给穆清风看诊完,如此着急找他肯定是有事。
想到这里,江浪加快了脚步。月色如银屋内烛火未燃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房间里回荡着凌乱的脚步声与急促的呼吸声。嘭一声闷响似是茶壶与茶盏摔落地的声音。
月光透过窗户歪歪斜斜地洒进来,恰好可见那微微弓着背脊低头撑在桌前的清瘦身影。
那张苍白到不见血色的脸正是沈初雪。
沈初雪低头无力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撑于桌上的手一点一点地攥紧,青筋毕露。
汗水一点一点浸湿了他额前垂落下来的发丝。
他现在心情很奇怪,他明明应该生气才对的,不过每当想起江浪说那些话时唇角微扬,眼睛发亮的样子,他就觉得呼吸有些难以受控制的急促起来。
然后,他就再也生不起气来了。
所以,他才落荒而逃了,他生怕留下来会被师兄弟以及师叔看出他的动摇。
沈初雪道心乱如麻,目光不经意地停留在指尖处,他又难以控制地想起来那温热柔软轻碰上来的触感,指尖就跟有阵电流窜过一样,麻麻的,又有些发疼。
沈初雪连忙闭上眼去,运转功力,企图压下心头的悸动。
这是心魔出现前的征兆。
为了不让心魔再出现,他时刻保持警惕,这几日来从未闭眼休息过一会。
可刚才还是险些被那心魔钻了空子。
沈初雪不由疲惫地闭上眼去。
此时,房门被敲响。
沈初雪缓缓睁开眼,抬脚朝门口走去。咯吱房门打开沈初雪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沈道君,他冷淡地抬眼望去,穆清风正坐在轮椅上停留在门口,单薄的身影在黑夜中显得很是柔弱。
穆清风朝他微微一笑,道,“沈道君,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方便让我进去吗?”……
“你说,穆清风并非是有病?”
江浪挑眉望向对面正慢悠悠吃着喜饼的苗越越,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不是有病,那为什么说命不久矣了?”
苗越越咬了一口喜饼,露出里头的豆沙,甜腻的豆沙让他眉头舒展,“他身上长年围绕着一股死气,大抵是有什么诅咒在身。”
“诅咒?”
苗越越点了点头,“是,而且我之前曾经无意间听说过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江浪来了兴趣,安静听着。
“有人说,穆家之所以衰败,是因为穆家得了诅咒。”
“当年,穆家老祖走火入魔,误杀了好友的独子,好友大怒,之后更是用尽半生修为来诅咒穆家后代,凡是男丁,个个皆如他儿子一般活不过二十五岁,一夜之间,穆家超过二十五岁的男丁都莫名其妙暴毙而亡,为了让穆血脉得以延续,穆家想了个办法,将诅咒转移到弃子身上,以保全优秀的子弟。”
苗越越很快将一整个喜饼吃完,捡了些残渣抛进嘴里,继续道,“穆清风就是穆家用来保全优子的劣子。”
“所以他来找我治病根本是借口。”
苗越越嚼了嚼,撩起眼皮看了看江浪,“他冲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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