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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客(GL百合)——常文钟

时间:2024-10-07 15:18:36  作者:常文钟
  要知道,水氏的一次借贷,其利润便抵得上九海三年的经营利润总和。水氏借贷,可以说是直接让九海从名不见经传的小钱庄,跻身进入江宁中层钱庄之列。
  从底层到中间层,寻常商号起码要经过三至五代人的积累,而世俗最常见的规律,乃是“富不过三代”。
  几杯酒下肚,水图南很好说话,也实诚,半点不藏着掖着,浑然像尚未经过世俗磋磨的小天真:“我只是气不过三通。”
  “哦?”这个理由倒是直白得听笑汤若固,他吃口菜,当真一副与人饭桌上闲谈的样子,“这是怎么说,莫非‘三通’那三家钱庄,和水老板有过节?”
  水图南腼腆一笑:“倒是算不上是所谓过节,水氏以前只是靠织造局讨生活的小作坊,可,那好歹也是总管您罩着的不是,”
  说到这里,小娘子粉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气不过的神色:“那时候水氏遇见难关了,我爹爹去三通借贷,三通竟然找遍各种理由,拒绝借贷给我们,那时候我就想,等水氏度过难关,以后再不和那三家钱庄做生意。”
  看人下菜碟,确实是那三家钱庄惯有的德行。
  水图南这样说话,反而露出几分男人眼中刻板的,“女儿家就是目光短浅”、“没有格局”之类的感觉,汤若固和侯艳洁对视一眼,双双失笑摇头。
  心想,看嘛,外面传得如何如何厉害的水图南,如何如何不得了的女老板,其实和普通女子没什么两样,记仇,耍小性子,成不了大器。
  汤若固也越来越相信嘲娘说过的话,水图南在织造里做的那些事,背后铁定是于霁尘那种高手在指点。
  ——水氏织造,不过是于霁尘拿来让自己女人经营着玩的。无论水图南捅出什么篓子,都有于霁尘在后面给她兜底。
  所以说没必要担心水氏和九海的合作,会打破江宁商行和“三通”钱庄之间现有的平衡,从此中获利的人亦可不必担心,水氏助力九海开此先河会让他们有所损失,毕竟于霁尘本身,也是这些人里的其中之一。
  啧,这个于霁尘,做生意是格外狡猾了些,没想到对自己女人还怪舍得下本,江宁的龙头织造,都能被这厮当成哄夫人开心的东西。
  侯艳洁恰如其分地附和:“是啊,说起那三家钱庄来,商众也是颇有微词,水小东家敢开此先河,也算是给其他商号指了条可行之路。”
  真是为了吹捧什么都能睁着眼睛瞎胡说,实际上,三通联手差点没“拍死”九海,找混混往牛朦家大门上泼狗血的事都不算什么,拿牛朦老母亲的性命做威胁才最是下作,连九海钱庄的伙计们,亦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威胁,因此辞工不干的伙计也有好几个。
  水图南苦笑连连:“惭愧惭愧,没得侯会长说的那样容易,这条路还没走到最后,实在说不准是好还是坏。”
  这样说,至少让人听出水图南其实是个不坚定的人,遇见困难会打退堂鼓。
  几人你来我往聊天,汤若固又继续旁敲侧击,大约了解到水图南的性格后,他终于逐渐把话引到正题上来。
  方才侯艳洁正聊到水氏织造集中力量重新发展的话题,汤若固接着话道:“既然连大通的织机,也尽皆并在水氏织造统一管理,那如今的水氏,一年产三十万匹丝绸则如何?”
  “可,”水图南侃侃而谈,胸有成竹,“如今的水氏,不带算那些零散户,便已有织机五千二百架,桑田十五万余亩,织机十二个时辰不停劳做时,一台织机日织六尺,三十万匹约需三百八十余日,按照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算,多余那二十多天的量,分给零散户用一年时间来完成,是绰绰有余的,但是,”
  她道了声“但是”,汤若固和侯艳洁无意识地同时皱眉,连屋子那头轻拢慢丝弦的嘲娘,亦跟着侧耳来听。
  水图南道:“但是桑不够。”
  不知为何,话音未落,水图南听见那边的琵琶声,似乎出了点不已察觉的变化,像是弹奏的人手指颤抖,失了须臾的控制,又像是借机在给这边的哪个人提醒。
  这厢里,水图南的话正中汤若固下怀,他爽朗笑道:“三十万匹丝绸,三十万亩桑,若是五十万亩桑,你可敢应承下五十万匹丝绸生产?”
  水图南笑着摆手:“总管莫要逗我开心,五十万匹丝绸,且不说那得是多少台织机,光是桑就凑不够的。”
  水氏融进大通,成为整个江州最大的纺织作坊,据了解,全江州种植的桑,亦是凑不够五十万亩的。
  江州之地,多丘陵少平地,农人以种植水稻为主,养蚕缫丝和捕鱼捉虾一样,只是为零星补贴家用,并非主业。
  若是要五十万亩耕地,江州绰绰有余,五十万亩桑便是天方夜谭了。
  汤若固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暧昧之色,声音放得低柔,竟有几分蛊惑:“若本局能为水老板提供五十万亩桑,我们巾帼不让须眉的水老板,可敢应下一年五十万匹的产数?”
  “这个……”被夸巾帼不让须眉的水老板,立马犹豫了。
  不料汤若固忽然咯咯笑起来:“我的不是,吓到水东家了,不过,”
  说着,他笑意微敛,由衷道:“我觉得水东家重掌水氏织造后,并未因循守旧墨守成规,而是革旧鼎新,整顿织造,敢于开辟新路径,也敢于调整经营脉络及时止损,大刀阔斧很有魄力,江宁近百年来,不曾出过如你这般英飒的人物。”
  寻常人都爱听吹捧话,谁也不例外,水图南眉眼里露出几分按捺不住的喜悦,瞧着像是被吹捧得挺受用。
  “只是可惜——”汤若固叹着,和侯艳洁对视着摇头,两人纷纷露出可惜之色,引得水图南面露疑惑。
  汤若固道:“寄人篱下的经营,该是有很多掣肘吧?”
  水氏融进大通后,经营上确实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虽然有些许自主决定的权力,但整体上是要听从大通安排。闻得此言,水图南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谁都晓得,仰人鼻息不如自己为主。
  须臾,又听汤若固语重心长道:“五十万匹丝绸之盈利是前所未有的,但确实有很大的冒险,于老板在经营上最是谨慎小心,不同意是情理之中的。”
  “可以理解,”侯艳洁在旁帮腔,“五十万匹丝绸之盈利,让水氏再从大通独立出来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水小东家和于老板,毕竟是一个碗里吃饭的两口子,水小东家回去后,可以先和于老板商量商量嘛。”
  话说到这里,点到为止,剩下的意思要听的人自己去揣摩,后续汤若固没再多说,反而是侯艳洁,“不留神”把内廷下达的五十万匹丝绸生产说漏嘴,给水图南知了去。
  既然知了,五十万匹丝绸带来的利益,便可以大谈特谈。
  待结束后,嘲娘亲自送水图南出门,侯艳洁立马收了慈祥的笑容,脸拉下来时,横生的皱纹里露出隐藏已久的凶狠和贪婪:“既然要改稻为桑,我们何不趁机会,培养出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织造来?”
  此前祭灶头大会时,于霁尘设计挨侯琐打,结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力打力,卸掉了他在商行几个有力的拥趸,他对于霁尘憎得咬牙。
  是啊,时隔许久他才明白过来,手底下人是受了别人蛊惑,才在侯琐打于霁尘时,跳出来告发侯琐,又被他反当成叛徒,刀刃向内地自己解决了。
  于霁尘那个王八蛋,实在是使了一手极好的离间计。
  桌上珍馐尽已放冷,没了新出锅时的美味,汤若固却喝了口冷肉羹,道:“于霁尘那种人,你不招惹他,不和他对着来,有钱一起赚,便就彼此相安无事,若是想拉大旗和他对着来,后果必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侯艳洁暗暗握拳,觉得是汤若固这个阉人太胆小,故意委屈道:“那这不是太霸道了么,难道在江宁,他想和谁做生意,谁就得必须答应?”
  “对。”汤若固将目光放远,跃出屋门去。
  侯艳洁不服:“凭什么?!”
  汤若固要笑不笑道:“就凭他是于霁尘。”
  侯艳洁噎住,顿了顿,他又试探问:“水图南回去后,当真会和于霁尘商量这件事?”
  殊不知侯艳洁自以为捂得严实的小算盘,已经打到他主人的脸上来了。
  “不要小看枕边风,有时候,它比能舌战群儒的相臣还厉害。”汤若固微微笑着。
  他清楚,侯艳洁是江宁城土生土长的老狐狸,他或许镇得住江宁商行,坐得稳江宁商会,但是他不是于霁尘的对手。
  从于霁尘身边人下手,总是不会错的。
  
 
50、第五十章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五十万匹丝绸生产,接不接都得我们来干。”
  夜幕四合时,状元巷的家里,于霁尘说完这句话随后低头扒饭,狼吞虎咽的,看得出来确实是饿了。
  秧秧不在家,被江逾白带出去玩了,于霁尘把中午剩下的食材,同个馒头混在一起炒了炒,简直是在糊弄肚子。
  水图南在汤若固那里没吃什么,喝了几口酒,没胃口,只盛来碗粥慢慢喝。
  等于霁尘快吃完饭时,她问:“汤若固找我,不会只是挑拨你我关系这样简单吧?”她扯扯嘴角:“他今日同我说的那些话,简直像在哄傻子。”
  于霁尘脖子一耿,拌着粥咽下最后一口炒馍,含笑看过来:“他不把你当回事,正说明你的伪装很成功。”
  自接手水氏织造至今,水图南的所有举措,无不被外面人归在于霁尘身上,众人皆认为,水氏的新经营是于霁尘在背后出谋划策,很好地帮水图南遮挡了锋芒。
  粥碗被于霁尘顺手收走,水图南跟着起身,和方才的话较上了劲,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样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汤若固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于霁尘去厨房,任水图南像个小尾巴般在后面跟着。
  她站到灶台前叠起袖子刷碗,笑意却怎么也传不到眼底:“笨,你自己琢磨。”
  “不准再说我笨了,”水图南瞧着灶台前的那道背影,有意无意地把腰杆挺得更直些,“之前打赌三月最后一天前,处理好安州的事,张全的信和汇报书你也见了,他做得还算成功。”
  张全的商铺接替水氏织造的安州市占,基本算是和水孔昭的棉布生意形成牵制,简直势不可挡。
  “要完全吞掉水孔昭,就得加快速度了,”于霁尘三五下刷洗干净几个碗碟和锅勺,用干抹布擦着碗筷,“五十万匹丝绸的生产任务,于高居庙堂之上的人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那样简单,改稻为桑的政令有几多弊端,他们心里也比谁都清楚,可政令还是发了下来,这说明什么?”
  “改稻为桑唯苦生民而已,”水图南琢磨道:“一年生产五十万匹丝绸,只能说明有人想让江宁生乱?”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这天下,岂有不乱之理。
  “然也,”于霁尘擦完碗筷擦饭锅,最后转过身来,靠着灶台在围裙上擦着手,低声醇和,清亮的眸子里蕴了讥讽:
  “朝廷为达目的,必要求官府和织造局各立‘军令状’,走形式的就好这一口,那些人心里清楚,一年之内,江州产不出五十万匹丝绸来。”
  去年的二十万匹,已经逼近江宁织造的极限状态,大通为此已造下许多民孽。五十万匹任务量发下来,意味着层层官员可以肆意盘剥,意味着江宁届时必然生乱。
  “我们若是不接上命,可能会怎样?”水图南问完就懊悔,这个问题,自己问得是真蠢。
  于霁尘罕见地没有趁机奚落她。
  于霁尘靠在灶台前,脸上的神色是水图南没见过的深沉,嘴里的话也使水图南听了感到疑惑:“大势好时,你未必就好,大势不好时,你未必就差,切莫边做边怀疑自己。”
  说完,她看眼旁边的另一个灶台,道:“水烧热了,你先去隔壁洗漱吧。”
  厨房隔壁有两小间盥室,其道路通向中庭,水图南满头雾水,便暂时没有多问,回屋找了干净衣物去洗漱。
  水图南不算是蠢笨的,跟在于霁尘身边学了段时间的经营,偶尔也推测得出于霁尘的心思。
  沐浴后,不待头发擦干,她握着发尾急匆匆回到房间。
  于霁尘已经在另个盥室洗漱好,坐在床边的灯下削手上茧了。
  橘红色的灯盏给坐在床边的人渡上层温柔颜色,这人坐在那里低头修手中茧,模样安静而乖巧。
  听见水图南的脚步声,抬头看过来,冲她粲然一笑,唇红齿白:“就晓得你头发又没擦干,喏,这里有干巾布。”
  往常时候,水图南会欣然过去换这个人为她准备的干巾布,可是现在,她双脚沉重有如拴了千斤坠,站着没动,。
  见她异样,于霁尘倒是坦率:“这么快就猜到啦!”
  “我早该想到,”水图南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在抖,“九海钱庄的牛朦,和安州的张全,是你引导我发现的,和他们建立生意关系,也是你暗中引导的。”
  “做生意么,兜里有钱,手里有人,何愁经营不成?”于霁尘修好手心,又开始用软化硬皮的药水擦。
  这种药水无色无味,擦在手上却有如烈酒洗刀伤,回回疼得人咬紧牙关,指尖不停颤抖。
  于霁尘握起擦了药水的左手,看起来并无异样。她真是搞不懂自己,一边冷静地知道阻止不了事情的发生,一边又不舍得打破现在的静谧,她骂自己,真是贪心不够啊。
  “明日你不是要和会岐县的那个大户,谈两万亩的桑林买卖?”于霁尘笑笑,眉眼间一如寻常,“明日老江临时有点别的事,我陪你去谈。”
  水图南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嘴角轻动,嗫嚅须臾,她干涩地问:“你何时看透,我的计划的?”
  “图南,”于霁尘轻唤出声,她忽然不想这个时候就和水图南分道扬镳,试图解释,眼角眉梢仍带笑意,“不要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
  “可事情本身就是复杂的啊。”水图南站在那里,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洇湿了身前一片寝衣。
  说着,她笑起来,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嘲讽:“是时间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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