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剑锋直逼二人而来,此时,天上突然降下金色的粒子。
栾易山微叹:“唉,好吧,我就勉强同意了。”
话音刚落,就听数声惨叫,众人被强大的灵气冲倒,滚出去好远。
栾易山轻轻朝前走了一步:“还要再打吗?”
有个弟子挣扎着爬起来,持剑指着他:“士可杀不可辱!放马过来!”
“呦,你觉得我在侮辱你?”栾易山勾着嘴角,指节用力,那杀阵再度开启,直扑那人命门,对方连一击都挡不下,当场一命呜呼。剩下的弟子,有人悲愤欲绝,有人痛哭尖叫,有人心生动摇,开始往后退。
栾易山冷冷地看着他们:“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都死在这儿;二,挑一个人活着回去,告诉你们留在听海崖的同门,今后不得再踏入五柳山庄一步。”
“我们既是一同前来,岂有孤身一人回去的道理?”有人叫嚣着,旋即便有人附和:“五柳山庄杀我恩师同门,此仇不报非君子!”
也有人沉默不言,还有角落里畏畏缩缩的,栾易山不言,抬手又将说话的那几个杀了。地面很快就被鲜血染透,触目惊心。
“你们的师父,在正邪之战中,背弃同盟,致使明老庄主殉节。”栾易山慢条斯理地说着,“他甚至为了得道飞升,残害好友一家,连刚会走路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你胡说八道!”话音未落,那出头的人就又倒在了地上。
栾易山环顾了一圈剩下的人:“所以,你们还要继续追随他吗?为了这样一个伪君子,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依旧有人沉默,但躲在角落里的,终于崩溃了。
“我不想死。”他哆哆嗦嗦地出声,“求您了,放我回去吧,我发誓此生永不踏入五柳山庄。”
“叛徒!”有人出声怒喝,再被栾易山一击毙命。
那人捂着耳朵,眼泪直往下流,栾易山冷声大笑:“可惜了,你们耗尽了我的耐心。”
他沉下脸:“你们与你们的师父师娘,一起在地狱团聚吧。”
“啊啊啊——”
惨叫声几乎划破了整个夜空。
栾易山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共几个人?”
“一共来了十五个。”陈彦咋舌,“浩浩荡荡来兴师问罪,真是不自量力。”
“那年,山庄一共牺牲了两百四十七人。”栾易山沉思着,陈彦摆摆手:“罢了,他们不来自投死路就算了,来了再说吧。”
他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山,你说是谁走漏了风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呗。”
“嗯?那你就是知道了?”陈彦蹙眉,“你竟然瞒着我?”
栾易山没有正面回答:“陈彦,我说你也有点蠢,你又不想杀到听海崖为老庄主报仇,又不愿意息事宁人,他们这一死,听海崖定会没完没了地找上门,你不嫌烦吗?你不如一口咬死黎思之已经离开山庄,你也不知他去向。反正黎思之已尸骨无存,他们口说无凭,也不可能拿你怎么样的。”
陈彦闻言,却难得露出一丝落寞:“其实那几个小年轻说得没错,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他杀我,明日我杀他,这种充满血腥与仇恨的日子,我过得也累了。”
他顿了顿,眼眶微微红了:“可是小山,这么多年,我还时常梦到师父他老人家。我与姐姐自小父母双亡,是他与师娘将我们养大的,我一想到他们被黎思之背叛,死无全尸,我就恨不得啖其骨肉,饮其鲜血。此等大仇不能报,待我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师父,去见我枉死的同门?凭什么黎思之那个小人能平安无事,而我师父却要受此劫难?”
“我没有办法放下仇恨,可也不想再拿起屠刀,致使杀业满身。”陈彦深深吸了一口气,难免有点哽咽,“先前明正扬骗我说,只要练成秘术,便能让师父起死回生,我便为他做了许多错事,这一错再错,便不能回头了。”
陈彦叹道:“师父九泉之下,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吧。”
栾易山静静地看着这人,没有笑,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栾易山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弱智。”
“嗯。”这次,陈彦没有反驳。
傅及匆匆落到厢房外,撞上了一个熟面孔。
那人还是喜欢站在背光的地方,月光再明亮,也不能完全照见他的脸。
可傅及仍然一眼认出了面前的不速之客:“谢照卿?”
“是。”
谢照卿带了刀来,往前一步,傅及也握紧手中长剑:“我师弟们呢?”
“你没有和他们在一块?”谢照卿反问,傅及疑虑顿生:“让开。”
“那不好意思,既然撞上了,就不能让你过。”
第101章
电光火石之间, 谢照卿已持刀上前,傅及拔剑迎敌,只听刀剑铿鸣, 冷铁迸溅出激荡火花, 擦着二人的鬓角飞过。刀光剑影, 杀招频现,傅及不欲恋战,奈何谢照卿步步紧逼,他只能踩上长廊红柱,一跃而起, 翻身上楼。谢照卿刀法疏狂,极具攻击性, 刀锋所过, 皆是搏命而来,反观傅及,且战且退,剑招多有保留,但胜在以柔克刚,一时间谁也没能占到上风。
“有进步。”谢照卿说得有几分真心实意,可手起刀落,仍是狠狠劈向了傅及命门。对方后撤一步, 剑锋抵在一处瓦片上,撑着他转了身。那刀锋劈了空, 顿时将房顶砸出个大洞来, 傅及匆匆瞄了眼, 这才发觉屋里早已空无一人。
师弟们不在。
傅及便决定立刻前去与孙夷则会合。
“多谢。”他应着,飞身踏过屋顶, 落到了院墙上,谢照卿紧追不舍,傅及放出一只雨燕,单手结印,刹那间,雨燕化作重重大雾,似是要拦住谢照卿的去路。可对方刀锋横断,那大雾便瞬间散去。
“雕虫小技。”谢照卿引雷,只见地动山摇,连带着围墙也在晃动。傅及无奈,落到了一处平地上。
以谢照卿为中心的雷电已形成一座雷池,上天入地,光影明灭。谢照卿收了刀,换成了那把八棱锏。
傅及蹙眉:“这次的雷,和上次的不太一样。”
他没记错的话,上次的雷,是黑色的。可现在,却偏蓝白,更像平常夏日里见过的那种白色闪电。
“升级了。”谢照卿不咸不淡地说着,傅及竟觉得他像是在开玩笑:“升级了?”
“回了趟无渡峰。”谢照卿手持八棱锏,那雷电将他整个人照得有反光,看上去颇有些奇怪,如同被精雕细琢的木偶,一举一动都是被规划好的,而那些缠满他周身的雷,就是控制他的线。
傅及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不过他也没有细想,而是问道:“无渡峰上的天然雷场,也长这样吗?”
“无可奉告。”谢照卿静静地注视着他,“我收到的最新指令,就是要你们的命。”
傅及一愣,谢照卿手持八棱锏攻了过来,他持剑以挡。但换了武器的谢照卿,力量似乎更上了一层,那八棱锏打在傅及剑上,震得对方虎口发麻。
傅及想起来,孙夷则曾告诉过他,对付这雷电和八棱锏,不能全靠手中长剑。于是,傅及便决定施展灵术,可当他结印之时,那些匍匐于地的电光像是活了过来,直冲他掌心而来,傅及只能暂且避开,刚刚凝聚起来的灵力被瞬间打散。
谢照卿的招式十分致命,傅及不敢懈怠,但度波剑鸣哀哀,八棱锏每一次打在剑身,仿佛都要将其拦腰劈断。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谢照卿的八棱锏又一次蓄满了力量,强劲的灵气裹挟着雷电之力直冲傅及而来,对方再次躲开,原本站着的地面被轰出几个大洞,满目疮痍。
“在这个雷场里,没人能使用灵术。”
谢照卿话音未落,傅及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爆炸声响。
“击败我,你就能与其他人会合。”谢照卿志在必得,“再来。”
傅及沉下脸,右手虎口处早已裂开一道细微的伤口,点滴鲜血落到了剑柄上镶嵌的那颗蓝石上。
那石头晶莹通透,色泽莹润,澄澈如海如天。那鲜红的血珠落到石头上,竟是与其完全交融,傅及指腹按于其上,顺着剑身向下一抹,灵气灌注,度波光芒大作,霎时间,风云变幻,四野茫茫。
谢照卿勾起嘴角,再度袭来,傅及持剑正面相抗,但这一次,没有意料之中的冷铁锐鸣。
所有的力量,似乎在双方相冲之前,被无形化解了。
谢照卿蹙眉,怎么好像有水流的声音?
傅及身姿矫健,一招一式,大有四两拨千斤之感。度波剑光如泉映月,柔和内敛,绵里藏锋。
谢照卿问道:“先前怎么没见你用过这招?”
“先前没领悟。”
傅及说的是实话。
他领悟一件事,需要更多的契机。
比如说这把剑。
或者更早之前,他还在用很普通的木剑的时候。
那段时间,山上只有师父和他。
那会儿薛思刚刚出了趟远门,才回来。他看着有些疲惫,可除此以外,并看不出喜怒。薛思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淡的,不悲不喜。他坐在水边一块大石头上,就这么沉默地看着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
傅及练剑遇到了困难,想请教他,又见他好像有些出神,没敢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站在他旁边。
薛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是练剑出问题了?”
傅及很不好意思,拱手道:“请师父指教。”
“说来听听。”
傅及垂着眼帘:“说不清楚,就是练到一半,有种力气用不对的感觉。”
薛思没有看他,只是瞧着水里那些快活的鱼儿,问他:“你练剑是为了什么?”
傅及一愣:“为,为了除魔卫道。”
“什么是除魔卫道?”
“就是斩妖除魔,守护天地道义。”
“那道义又是什么?”
年少的傅及挠挠头,支吾着说道:“舍己为人,匡扶正义这些吧。”
“太宽泛了,你年纪尚小,这些大道理对你来说很空洞。”薛思轻声说着,“你先想想,你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做个勇往直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薛思默而不言,傅及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那你再想想,要怎么才能成为勇往直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薛思问他,傅及便回去认认真真地思考。他想过很多,有时候想明白了,隔天又会开始茫然。直到他渐渐长大,经历了那些生死抉择的瞬间,才明白勇气是多么可贵的一件事。
魔都之乱平息后的某一天,薛思又问他:“无缨,你现在练剑还像小时候那样,时时觉得迷惘吗?”
傅及微怔,沉吟片刻后道:“比小时候好多了。”
薛思又道:“你心细柔韧,性如流水,不必强求如冷铁,刚硬难折。谁说勇往直前的,一定是奔腾的烈马,破风的鹰隼?一条水中的小鱼,即使看似渺小孱弱,但也有逆流而上,鱼跃龙门的一天。练剑亦是如此,剑如人身,度波注定会继承你的意志,成为一把以柔克刚的剑。”
“是,弟子明白。”
“还有一点,你没有完全明白。”
“是什么呢,师父?”
薛思不答:“你此次下山,便会知晓了。”
傅及想,他此刻应是知晓了。
度波剑气横扫,破开整个雷场禁锢,傅及剑尖抵在了谢照卿咽喉处,险胜一招。
“我赢了。”他道,“现在,不要阻拦我。”
言罢,他收剑便要走,谢照卿嗤笑一声:“不杀我吗?你要知道,我们是敌人,你若是现在不杀我,我就会杀了你。”
“你不会的。”傅及回头,“你只是在乎输赢,并不是真要取我性命。”
他说着,又看了眼这个人,劝道:“你与那些亡命之徒并不一样,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比试吧。”
谢照卿敛了笑意,傅及不再与他争辩,很快就消失在了前方。
“哼,说得好像有多了解我一样。”谢照卿收了武器,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傅及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交手时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守住自己的底线,剑锋出鞘,我心即剑,任何时候都不能为了杀人而杀人。
他飞快地去寻找爆炸声的源头。
其实今夜最先察觉到危险的,是小水獭。
它本来安安心心和曹若愚睡在一块,只是它又梦见了那天暴雨,汹涌的河水将它冲走。它在湍急的水流中晕头转向,醒来就嚎啕大哭,曹若愚被它吓醒了,抱着它哄了好一会儿。可小水獭一直在哭,曹若愚无奈,只能起身抱着它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月色朦胧,落了一地安宁。
曹若愚才注意到傅及与孙夷则没有回来。
“大晚上的,他们去哪儿了?”他正困惑,小水獭忽然吸吸鼻子:“有血腥味,有人死掉了。”
曹若愚一惊:“你说什么?”
“有人死掉了。”小水獭哇哇直哭,哭天抢地的声音直接把剩下几人都吵醒了。
施未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出来:“怎么了?”
“有人死掉了。”小水獭一边哭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几人面面相觑,赶忙去一探究竟,刚好与前来的谢照卿错开。
但他们的运气并没有一直好下去。
没撞上谢照卿,撞上了一群素未谋面的陌生来客。
“啧,看你们的打扮,也不像五柳山庄的人。”施未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你们半夜三更闯到别人家里,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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