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彻的指骨要比他的稍微宽一点,戒指在第二个指节处有点卡,再往下戴估计要把睡梦中的人给弄醒,闵琢舟原本也只是心血来潮,并不执着,便把银质指环轻轻上推,准备给他摘下来。
戒指还没褪完,原本任闵琢舟摆弄的手指忽然勾起,并不配合他摘戒指的动作。
闵琢舟倏然一愣,他微仰起头,正好对上裴彻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吵醒你了?”
闵琢舟脸上有一点做坏事被人发现的窘迫,浓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大半张脸都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只留一双温和包容的眼睛和裴彻对视。
裴彻任由指节上不大合适的戒指套着,他没说话,伸手将闵琢舟揽近些许,凑过去吻了下他露在外面的、绯色的耳廓。
这个动作温情得过分,闵琢舟呼吸沉了沉,他在这肌肤触碰着着肌肤的相拥中感到一种良久的宁静,但裴彻却忽然伸手用掌心贴了贴他的额头和脖颈,声音微哑:“好像有点烧。”
裴彻将被子扯到他的身上严严实实地盖好,随后起身下床去找温度计。
闵琢舟原本就有点昏昏沉沉的,任由自己陷在被子的温暖之中,看裴彻弯下腰拉开床头柜给自己找东西,他后背微微弓起,流畅的肌肉线条被床头灯光打出蜜色光亮。
喉咙极轻地上下一滑,闵琢舟安静移开视线。
37.8℃,低烧。
最近天气古怪得难以琢磨,时而骤冷时而回温,再加上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人不发烧才怪。
裴彻拧了冷毛巾贴在闵琢舟的额头,随后又用酒精擦过他的掌心,脖颈和腋下,闵琢舟连指头都懒得动一下,放松身体任他摆弄,看见裴彻神色认真,耳尖却悄无声息地红了。
闵琢舟微扬起眉梢,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多暧昧,可留下那些青紫痕迹的始作俑者现在却在暗自脸红。
“你再睡会儿,”裴彻擦完后为了防止见风又给闵琢舟重新盖好被子,“我去做点粥。”
寒冬腊月醒来便有人为伊洗手做羹汤,说不感动是嘴硬。闵琢舟心中涌起一点酸软沸热,福至心灵,他开口叫了一声“裴先生。”
裴彻转过视线看他。
闵琢舟眼睛弯起,神情很直白也很自然:“过来让我亲一下。”
裴彻闻声,露出一点有点陌生和别扭的神情,他手上动作停了,沉吟不语,似乎在做某些打破常规的心理斗争,下一刻他还是默默地凑近了,随后被闵琢舟捧住脸,嘴唇和嘴唇相触,接了个短暂又温情的吻。
裴彻唇角将弯未弯,似乎觉得因一个主动的吻而开心雀跃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但他看向闵琢舟的目光里有无法掩饰的满足,像是寒冬中被投喂的小狗。
千言万语皆止于克制,裴彻近乎仓促地转身进了厨房,开火为闵琢舟做早餐。
裴彻和闵琢舟厨艺其实都还算不错,但在过去的五年间他们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家里不缺钟点工阿姨,如果阿姨不在,两个年轻人通常会随便点些什么外卖凑活。
不过现在添了只小崽和他们一起住,再加上闵琢舟前阵子老往医院跑,他们下厨的次数也多了,这屋子里终年不开火的厨房总算不是摆设,里面的材料也齐活,原本样板间一样冷冰冰的房子里此时盈满了人间烟火,几乎有了“家”的雏形。
冰箱里有新鲜的冬菇,泡软后切开,鸡肉切丁、生姜切丝、香葱成花,裴彻正在认真备菜,放在一边的手机却十分煞风景地亮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专赶在周末放假的时候发消息,他平时忙惯了,也没太在意,搁下刀在水池边上冲了冲手,用厨房纸巾擦干净后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弹出的名字时,裴彻眼神一深。
“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吧。”
落款是季苏白。
第48章 落日邀约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实在太过折腾,闵琢舟早上起来就喝了点粥垫胃,随后又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原本只是想小憩,没想到再睁眼天都黑了,他陷在厚实温暖的被子里,伸手一摸前额脖颈全都是汗,烧倒是已经退了。
闵琢舟翻身坐起,看了一眼房间内挂着的钟,不到下午六点,但因为入冬后白天越来越短,窗外天幕尽黑,路灯次第亮起,街道上车水马龙,如同浮光不息的河流。
趿着棉拖往卧室外走去,进入大厅,入目是裴彻把闵画搂在怀里,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看,手边还放着一盘削过皮的苹果,被人精心地切成了小块。
一大一小也不开灯,闵琢舟刻意放低声音没打扰他们,看见闵画看着看着电视屏,又探身用小叉子戳了一颗苹果块喂进自己的嘴里,还体贴地插给裴彻一块。
这孩子天生有点和谁亲近就会黏谁的性格,闵琢舟能看出他挺喜欢裴彻的,小崽对外腼腆得过分,如果不是特别安心,他也不会无忧无虑地靠在别人怀里。
或许可以问问裴彻有没有时间?
一个念头忽然从闵琢舟的脑海里涌了出来。
娃综复播在即,这一回又加入了飞行嘉宾的设定,他原本的人选有且仅有小崽的另一枚亲舅,也就是闵再铭同志,但现在却觉得裴彻似乎也不是不行。
但如何向网友解释他和裴彻的身份……
闵琢舟心思一空,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裴彻提到的那两个字,公开。
“公开”二字,轻飘飘的八个笔画,却能解决闵琢舟现在的诸多麻烦,很多争议会变成万众狂欢的八卦情怀、会变成毫无意味的唏嘘慨叹、会变成茶余饭后的豪门谈资,很多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闵琢舟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件事情,不仅是为自己,也得为承担了诸多压力的唐琉以及公司考量。最近那姑娘虽然已经不在他面前提网上的诸多议论,但是从裴彻昨夜在车里提到的态度和语气来讲,这件事情远未到他所预期的平息程度。
他自己可以做到不听不看不被影响,但不希望因此将压力转移给身边的人。
“小舅舅?”
软糯的童音忽然挤进他的思绪,闵琢舟视线微抬,看见闵画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他。
小崽从沙发上下来,“蹬蹬蹬”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垫脚伸手,想要去摸他的额头:“还难受吗,咱们要不要去医院?”
闵琢舟顺意俯下身带着闵画的手去摸自己的额头,然后捏了捏小崽幼滑的脸蛋:“好多了,谢谢宝贝儿。”
闵画认真地贴了贴他的额头,先用掌心又翻过来用手背,大概也感觉不出来低烧和不烧的区别,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另一位大人。
裴彻用目光仔细将闵琢舟描摹一遍,看他泛起血色的脸和唇,似是极轻地松了一口气,启唇唤他:“琢舟过来。”
闵琢舟略有不解地歪了下头,走到裴彻身边,忽然被拉住手腕强带着俯下身,他鼻息停了一瞬,心跳空了一拍刚想说这还有孩子在呢,一个温暖又干燥的手掌就轻轻地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裴彻的动作特干净特纯洁,且力道十分温柔,感觉到闵琢舟的前额的确不怎么热后,他起身到旁边倒了一杯水。
闵琢舟接过来,水温正好,他一边喝一边看电视机里正在放映的内容,结果和电视屏幕上的人正好大眼瞪小眼地对上。
屏幕里的少年脸上画着重妆,但仍然掩不住那份帅气,特别年轻、特别青春、特别青涩……还特别像他。
闵琢舟:“……”
敢情这一大一小趁他睡着,在这里悄么儿声地偷偷看他的早年作品——两个人还看得聚精会神、啧啧有味,他刚刚在旁边站了那么久,愣是没人发现他。
一种被人看完黑历史的诡异羞耻感爬上心头,闵琢舟拿起遥控就要换台,随后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官方出品的电视栏目,屏幕里正在播放的是他大学时候和同学排演的音乐剧《猫》,画质不怎么清晰,更像是以前存留的VCR。
闵琢舟问裴彻:“你从哪搞来的这个?”
如果他没记错,这种录像带存盘除了当初出演的同学会自己留一份作为纪念,就只有学校会留一份作为存档。
裴彻凝视着闵琢舟,那目光是有温度和触感的,但对这个话题却讳莫如深,只用伸手勾住他的手指,声音轻得仿佛耳语,语调却十分动听:“Munkustrap。”
闵琢舟倏然一愣,“Munkustrap”是他在《猫》里扮演的角色,是杰里科猫中的守护者,他在大学生涯中演过不少角色,但这只“英雄猫”算是他最喜欢的。
“我妈还在的时候我曾经陪她去剧场看过这部,”裴彻声音很沉稳,告白别扭又委婉,“我也很喜欢这个角色。”
胸前传来一点温热,一种缱绻而浓烈的情感逐渐包裹住闵琢舟的胸口,他忽地弯了下眼睛,无声扬了下唇角。
气氛无端焦灼,视线交触更胜燃烧,闵琢舟心道再这样估计又得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上演,鉴于家里还有闵画这株祖国的花朵需要灌溉,他非常克制地坐在了距离裴彻一个人远的地方,把闵画搂过来和他一起看电视。
裴彻垂眸看他刻意坐开的距离,沉冷惯了的眉宇间浮现出一点无奈和纵容,一点轻松舒畅的笑意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
闵画作为小孩子经不住困,不到晚上九点眼皮就开始打架,闵琢舟见他有点儿撑不住了就抱着他回卧室,陪他洗漱完看着他睡觉才缓步出来。
轻声关上门,他刚走出来就看见裴彻手臂支着沙发一点,似乎也倦了。
为了照顾小崽的观片,他们看完《猫》后又看了好几部儿童电影。
闵琢舟经常在各种片子里泡着,倒是觉得没什么,但是让一个平时在公司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业界精英陪着他们看儿童剧,换位思考一下,他诚心觉得这是一场不小的挑战。
闵琢舟放轻步子走到裴彻的身边,拿着沙发上的毯子盖到他身上,刚展开还没盖上,手腕就被人猛然拉住,紧接着他失去平衡,被故意装睡引诱猎物靠近的男人带进怀里。
温暖柔软的毯子在空中倏然扬起展开,随后又铺天盖地地落下,垂落在他们头顶,为两人制造了一个暧昧隐蔽的私人空间,鼻尖对着鼻尖,连气息都缠绕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睡了。”
闵琢舟双腿分开跪在沙发上,伸手捧着裴彻的脸看他,这个姿势他居于上位,言语间的温柔与暧昧居高临下地落下来,化作音符敲入裴彻耳中。
裴彻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对方,他手箍住闵琢舟劲瘦的腰身,即使被压在下方也攻击性十足,仿佛随时准备侵略。
但在一段漫长又勾连的对视后,那双仿佛总也不知轻重的手平白温和了、也熨贴了,他什么也没干,只是颇具抚慰意义地摩挲了下那块温柔的皮肤。
真皮沙发软得宛如苔原,任由凛冬将至。
铺开的绒毯包裹着他们,像是自甘沦陷的茧。
“裴先生,闵画挺喜欢你的。”
大抵是看出裴彻今夜没有做些什么的打算,闵琢舟准备和他聊点别的。
“嗯。”裴彻抬眸注视着他,等着下文。
闵琢舟:“昨天那个综艺的第二期已经定档了,是在一个大型游乐场,应该还挺有意思的……我在想,如果裴先生下个周末不算忙的话,或许可以一起来玩。”
裴彻虽然年纪轻轻就贵为“老总”,但他尚未进入闲着没事就喝喝茶吹吹牛打打球的赋闲阶段,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在领着一个巨大的团队去冲锋,这周末休息一整天已经算是奢侈,下周再腾出两天,其实是有些勉强的。
裴彻没说这些,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闵琢舟,问:“我听说了,这是叫‘飞行嘉宾’?”
闵琢舟点头,心道裴先生消息比他想像的灵通。
裴彻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危险:“那么如果我不去的话,你想邀请谁?”
闵琢舟本想实话实话,但不知怎的,忽然截住话音,他并不言语,只是略勾了下唇,微挑的眼尾带着些许恰到好处的狡黠与撩拨。
裴彻语气不咸不淡,装作无意的提起,实际却是太简陋的刺探:
“肖家的那位?还是别人?比如那个回国有一阵子的研究员朋友。”
“谁?”
闵琢舟要笑不笑地移民唇角,忽然意识到裴彻说的“研究员朋友”是傅桢,上回给他接风的时候被裴彻正好撞上,那已经是末夏的事情,没想到他一直记到了冬天。
“傅桢啊……”闵琢舟没告诉他傅桢近期被调到1700公里以外的别省参加项目,只略作沉吟,“我考虑一下。”
裴彻搂着闵琢舟的手倏然紧了,冷眉冷眼地说:“你倒是敢想。”
闵琢舟但笑不语,他眸光微亮,仿佛这毯间唯一的月色,满怀期待,无法拒绝。
在这样的目光下,裴彻几乎能听见自己跳得越发快的心声,他凑过去有点霸道地吻闵琢舟,舔开他的唇缝,有些惩罚意味地在他的舌尖咬了一口,他问:
“你打算怎么介绍我,向所有人?”
第49章 为谁冲动为谁狂
决定公开这段长达五年的婚姻,是闵琢舟干过最冲动的事情。
某一瞬间的心跳加快,血液中的多巴胺浓度达到峰值,那种被爱意编织出的热烈和疯狂变成了一抹极致的重色,将闵琢舟过往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涂抹上斑斓的色彩。
打开手机,登陆认证账号后台,进入分享发贴的页面,添加文案,上传文案图片,点击“发送”
——这种再寻常不过的发帖步骤,闵琢舟却感到如此漂浮而陌生。
房间一派安静,裴彻就陪他坐在沙发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看他将文案删了又改。
“我觉得,”手指悬停在手机界面上,闵琢舟微侧头去看从背后环着他的裴彻,声音很轻,“或许应该再想想,这件事情还是太草率了。”
裴彻凝眸看他半晌,也不说话,只是凑过去露出虎齿在他的耳骨上咬了一口,用动作表示自己的不满。
“嘶……”
裴彻咬的力道不算很重,但耳朵是闵琢舟身上很敏感的部位,他疼得一缩,语气有些无奈:“裴先生,我身上的印子还没消呢,就别给我再添新伤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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