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友(二)
人员到齐后,节目组开始了OP的拍摄。
考虑到这些小朋友们年龄都比较小,节目组制定的拍摄内容比较简单,走得是清新的童话风,主要想突出冒险感与互动感,拍摄过程比较顺利,还不到六点半就完成了。
这期间没人提网上关于季苏白和闵琢舟的争议,大家都是成年人,默契十足地维持着面子上的和谐,没谁刻意说出来讨人不快。
只有节目组导演在拍摄期间连看了闵琢舟好几眼,暗示意味明显,估计是有话想私下聊。
闵琢舟个性潇洒随意,却不会任人消遣,他可以理解节目组放任争议发酵也是一种营销方式,但不赞成,并对节目组这种拿人作嫁的态度感到冒犯。
这次来拍摄已经给足了制片方面子,所以拍摄完毕后导演亲自来找他约饭时,闵琢舟语气平淡地拒绝了。
这部娃综的导演叫赵桐言,编过好几部爆款的综艺,虽然是娱乐咖,但在圈内也很有地位。他为了赔罪,专门订了个人均3000的日式餐厅,却没想到闵琢舟会拒绝,站在原地,有几分被拂了面子的尴尬。
闵琢舟笑得温和又体面,提了一句:“我已经答应画画去吃肯德基了,赵导如果不嫌弃,咱们可以去那边聊。”
快餐店能聊什么事情……
赵桐言以为闵琢舟是故意膈应他,嘴角略僵,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闵琢舟倒没有气人的故意成分,他原本就答应带闵画去吃炸鸡,言而无信非君子也,他在孩子面前要做足榜样:“谢谢赵导好意,不过我们可能得下次再约了。”
话已至此,这顿饭便是彻底吃不成了。
赵导皮笑肉不笑地说:“闵老师这是和节目组闹别扭啊……”
“赵导哪里的话?”
闵琢舟温文尔雅地看他一眼,眸光中却有几分调侃一闪而过,他只当笑话听听,并不会因为几句阴阳怪气破坏自己的心情。
赵桐言依旧觉得“和小崽去吃快餐”只是个借口,闵琢舟虽然是个没后台的,但是他在节目组的咖位和引流能力确是TOP,所以他也不想把关系闹僵,仍不死心地问:
“闵老师一身矜贵,想不到也会去吃炸鸡?”
“唔,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一个清亮的少年嗓音忽然挤进两人中间,闵琢舟抬眼望去,正对上一双干净明亮的狐狸眼,眼梢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勾着点笑意,俊朗中带着些许狡黠。
闵琢舟认出来这也是六组嘉宾中的一位,叫王文赫。
王文赫年龄也不大,有种介于刚毕业的高中生和大学生之间的青春气质,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张扬由表及里体现出来。
“请问炸鸡招惹谁了?”王文赫一开口就是吊儿郎当的语气,丝毫不怕触到名导的眉头,“没有疯狂星期四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啊,老赵头。”
赵桐言不到中年,却被一个大男孩当场叫“老头”,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差了,但他抬眸看看王文赫,嘴唇嗫嚅几下,态度竟然变温顺了,讪讪地说:
“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我自然不知道了。”
闵琢舟神情无异,心里却清楚这位王文赫虽然是素人,但身份背景应该不“素”。
王文赫摆起一点架子:“那你可要多多接触新鲜事物了,这个时代最会淘汰人了。”
赵导无地自荣,没说几句就扯了个借口离开了。
“嘿,不经说啊……”
王文赫冲着赵导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目光转向闵琢舟,扬唇灿烂一笑:“我还以为闵老师是那种出入动辄千元往上餐厅的矜贵人士呢,没想到和我爱好相投。”
这个大男孩笑容中带着不羁,两颗虎牙很讨喜地亮在空气里,周身有种特殊的气质,让人倍感亲切,也很乐意和他说话。
闵琢舟对他印象不错,于是姿态放松地歪头,微微挑眉,语气中略带调侃:“王老师,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王文赫一乐:“谁让闵老师您长得好看呢。”
王文赫看了眼不远处扎堆儿玩的那些小崽儿,不知是不是心血来潮,向闵琢舟提议说:“您今天要带着小崽儿去吃炸鸡吗,方便的话捎我一个呗?”
闵琢舟也看向那六个孩子,其实王文赫带过来的孩子是最特殊也最平常的——在一群样貌出众的精致娃娃中,那孩子皮肤黢黑,体重偏重,五官也并不突出,平凡得近乎灰头土脸。
闵琢舟心领神会,眼前这个大男孩看似张扬逍遥、是个活宝,但是心却意外地细,他刚刚过来给自己解围,大概就是想让闵画和那个没人乐意搭理的孩子多接触接触。
“可不可以嘛闵老师,”这个年纪的大男孩最会撒娇,对闵琢舟眨巴眨巴眼睛,“我看宸宸挺喜欢画画的。”
那个小胖娃娃叫“方宸宸”,此时正用一种渴望的眼光看着别人手里的糖。
这是顾筹专门给妍妍带过来分享给小朋友的,但明妍那孩子路过宸宸的时候犹豫了下,抿着嘴唇没给,默默掠过了他,反而给了闵画两颗。
宸宸也不去抢,傻愣愣地站在一圈小孩子周围,眼中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闵琢舟无声叹了口气,转而微笑:“当然好,可以让孩子们多接触。”
“哦Yes!”
王文赫一扫面上忐忑,非常不见外地搂住了闵琢舟的肩膀,立刻改口:“哥,闵哥,你是我永远的哥。”
闵琢舟但笑不语,微微错开身子。
两人并肩去把小宝接过来,方宸宸知道自己能去吃肯爷爷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抱着王文赫的大腿,羞涩地问了好几遍。
王文赫一点也不嫌沉,干脆把他举起来放在肩上,一边答应一边立规矩:“当然可以,不过你是小宝贝,只可以吃一点点,我是大宝贝,可以吃很多很多。”
闵琢舟也领回了闵画,看他手里握着明妍给他的两颗糖,糖纸都还没拆。
想起明妍是把方宸宸那颗糖多给了闵画,闵琢舟有点想让小崽将那颗糖分享给宸宸,但那是孩子自己收到的小礼物,大人并不能按照自己意愿处置,还是得让闵画自己做主。
季苏白正好站在一边,看着穿着一身看不出牌子的运动装的王文赫和他肩膀上的小土娃,眼中闪过一点不屑,轻声说:“这种快餐,还是不要给小孩子吃了吧,孩子们肠胃娇嫩,吃点健康更好些。”
他说的话其实不错,但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点高高在上的“指导”意味,让人听了不太舒服。
“再说宸宸,也的确不轻了……王老师。”季苏白表情无辜地补充道。
这句话无论是语气、音调还是停顿都有些微妙,看似规劝,却有些讥讽之嫌了。
“哦,你管我们啊,我和你很熟嘛?”
王文赫背着孩子转向他,十分俏皮地冲他做了个鬼脸:“我们偶尔一次改善一下不行啊?你是传销轻食的吗,碍你什么事?”
在季苏白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显然没有见过这样性格的人,那张清秀得过分的脸当场就白了,嘴唇微动,看起来楚楚可怜,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他目光闪烁一下,转身领着楠楠走了。
王文赫轻哧一声,用口型对了“装你妹啊”,然后心情大好地和大家挨个拜拜,扛着宸宸走了。
闵琢舟也斯文有礼地和其他嘉宾道了再见,和王文赫边走边约好了门店地址,各自开各自的车前去。
坐到店里,闵琢舟和王文赫各自用手机扫码点单。
闵琢舟自己倒不常吃这个,主要是给小闵画点一些他想吃的,但王文赫简直跟回到家里一般熟练,拿起手机“啪啪”乱点一通,手速之快可看出他的熟练程度。
宸宸安分地坐在这个大男孩身边,眼睛盯着手机,犹豫了好久小声说:“哥哥,你点了几个蛋挞呀?”
王文赫回答:“三个呀。”
宸宸声音更小了:“那咱们怎么分啊?”
王文赫理所当然:“你一个我两个呗。”
宸宸低落地“哦”了一声,似乎没有了再开口的勇气,一个人坐在那里玩自己的手指。
闵画原本安安静静在座位上坐着等餐,此时抬起头,用那双如墨的眼睛看向宸宸,然后小声和闵琢舟商量:“小舅舅,我们可以给宸宸也买一个蛋挞吗?”
闵画凑在他小舅舅身边,在桌板下悄悄张开了自己的掌心。
闵琢舟留意到了,是那两枚糖。
他忽然懂了闵画为什么不分一枚糖果给方宸宸,因为那是别人给他的礼物,他无权再次分给别人,但这不代表孩子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那枚原本不属于他的糖果,小崽心软,对上宸宸时就会觉得有所歉意。
闵琢舟想答应,但王文赫却笑眯眯地截住了他的话音:
“闵哥,不是我不给这小子点,但他糖分摄入量有指标,给他吃一个蛋挞已经不错了,回去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我‘爷爷’揍死的。”
闵琢舟了然,有些抱歉地看了下闵画。
闵画是个懂事的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王文赫明显很喜欢这孩子,伸出手轻轻捏了下小崽的脸蛋,声音十分富有朝气:“你怎么这么乖呀,要不要跟大哥哥回家?”
闵画能感觉这个大哥哥并没有恶意,所以没有抵触情绪,只是腼腆地往闵琢舟怀里凑了凑。
闵琢舟微笑,十分享受这样的轻松氛围。他正要接话,却听见自己手机响了,只好略带歉意地站起身,出门店去接电话。
电话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的称呼,叫“贺意”。
看见这个名字,闵琢舟脸上原本的笑容淡了些许,目光里带上了些许探究。
贺意是裴彻的助理。
闵琢舟虽然名义上是裴氏的“少夫婿”,但其实公司内部大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有贺意曾经来家里送过两次东西,才知道自家老板“金屋藏娇”这件事。
不过如果没事的话,贺意轻易不会给他拨电话。
难道是裴彻出什么事了?
闵琢舟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凝重,但他很快将自己莫名其妙产生的想法收拾干净,平稳地接起电话:“喂,小意?”
“闵、闵先生……”
贺意的声音充满了慌乱。
第10章 如跗骨的血虫
正好赶上下班的晚高峰,原本还算宽敞的路被塞得水泄不通。无论是高级白领驾驶的百万豪驾还是为了接孙子误入堵车长龙的老年蹦蹦车,都像是被黏在蛛网上的小虫,一排排亮起的前灯像极了昆虫猩红的复眼。
闵琢舟开着车在高架桥上缓慢地腾挪,被满大街只哇乱叫的车笛声整得有些浮躁。他没把闵画带在身边,与贺意通完电话后反手联系了闵再铭,请他过来把孩子接走了。
前车总算奋力向前挤了一点,闵琢舟松了点刹车跟上,放在副驾的手机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他知道那是贺意在发消息委婉地催他。
贺意给他打电话的原因和裴彻没太大关系。今天裴氏和国内一家龙头企业有重要合作,裴彻此时正坐在会议室里开会,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闵琢舟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郭艾琳不知怎么摸到了公司地址,正举了个牌子在大门口堵着,保安劝了几次都不走,且态度强硬目标明确——
要钱。
自打5年前闵琢舟接走闵画后,郭艾琳和她那个小男朋友分分合合几次,最后还是鬼迷心窍地扯了张证。
那男方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正经营生一点不沾,反而净干一些“□□”式投资,把自己陪了个底掉不说,债主还都是不干不净的“那类人”。
闵琢舟能接触到的都是正常圈子,看不得自己妹妹和她亲老公真的被讨债的剁手剁脚,所以这些年里没少往他们家贴钱。但那男的贪心不足不知收敛,认准了闵琢舟就是给郭艾琳印钞票的,只要多给自己媳妇儿吹几阵耳边风,就能坐等现金入账,提前实现“钱是大风刮来的”的人类终极目标。
这阵子郭艾琳又来找她哥要钱,说是男方要收心,准备投资个项目做生意,但闵琢舟摆明了态度,和她说要钱可以,但必须和那男人离婚。
郭艾琳一听就不干了,见软磨硬泡撒娇撒痴不成,秀眉一竖目露凶光,指责闵琢舟是“没有良心见不得妹妹好的人”,又掀起裤子把自己那一双被热水烧伤的腿一亮,骂着骂着一抽鼻子,又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诉自己从小最爱跳舞,是闵琢舟9岁时的一次失误将滚烫的开水全泼到她腿上,导致她永远与跳舞无缘,不得不生活在毁腿的阴影里。
当时事情况比郭艾琳记忆中的复杂得多,但那壶热水确实是小闵琢舟泼在她身上的,因为这个,郭艾琳觉得自己能恨闵琢舟一辈子。
闵琢舟也恨自己,所以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亏欠这个妹妹,对她百般纵容几乎是有求必应——但要她离婚这一件事情上,他的态度出奇得坚定。
郭艾琳求也求了骂也骂了,结果还是没要着钱,只好收起自己那屡试不爽的眼泪,把歪心思打到了裴彻身上。
闵琢舟虽然是个很有名气的演员,但他挑戏的眼光却很古怪,很少接那些大导演大制作大票房的商业片,唯独喜欢给那些刚从戏剧学院毕业、对前路充满茫然、但又很有想法的年轻导演们拍文艺片。
闵琢舟靠着文艺片在国际上拿得奖项早够转型淘金,但却耐得住寂寞,依然不以名利计算本子的好坏。这也意味着,他虽然经济自由,但若说富裕,还是差了一截。
但裴彻不一样啊,那是宁城商界站在金字塔尖顶傲视群雄的大人物,随手刷个商业新闻都要捎带上他的名号,要说这样一位人物没钱,郭艾琳是决计不信的。
于是她早早打听好了裴氏大楼的地点,准备在楼下人流量最密集的广场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达目的不罢休。
郭艾琳也是会挑时候,今天裴氏正好在和国内相关领域最大的投资方接洽,要是被远道而来的客人看见这副泼妇骂街的场景,对企业形象的影响是非常负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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