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钱凑不够了,跑到这里来赚?连染病都不怕?”
“还差一点……就快了……”
陈阿满说,声音发虚。黑诊所的抽血消毒措施也就那样,要不是走投无路,他根本不会选择来这里。
疤子用食指指尖敲着陈阿满的脸蛋,觑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如这样,你陪我一晚上,我去帮你跟刀哥说说情,再给你宽限几天。反正也就剩小几千块钱,10万的大头你都还了……刀哥说不定会同意的……”
一边说,手一边往陈阿满的衣服里面探,棉服被一把撩开,那只粗硬的手隔着毛衣摸到了陈阿满嶙峋的肋骨上,又开始一路向下。
陈阿满瞬间瞪圆了那双惊恐万分的眼睛。
第62章 他决心不走了
“别碰我!”
一阵恶寒袭来,陈阿满本能地把人往外推,又举起胳膊拼命挡住身体。
“怎么,还想抵抗?”
疤子荡笑着,伸手很轻易地就钳住了陈阿满细瘦的手腕,觑眼看着陈阿满拼命挣扎,像只落网的嫩螳螂,却又无力逃出生天。
要是平常,陈阿满还能挣脱开来,奈何今天自己抽完血身上发虚,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徒劳地往后趔趄两步,虚汗已经湿透了衣服。棉服早被脱掉了,寒风吹来冷飕飕的,陈阿满不由得身体发抖。
这抖动又更助长了眼前男人的兴致。
“你跑不了的。”
疤子yin靡地拽过来陈阿满的手,放在嘴角亲舔着。陈阿满恶心的要命,用手使劲在他脸上狠抓一把,当下就抓出了血痕。趁对方怔住的片刻,立刻逃开。
“操,你敢抓老子!”
疤子摸着脸,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去追陈阿满。
陈阿满没命地跑着,气都喘不上来,眼前只冒金星。堕落街地形复杂,弯弯绕绕巷口很多,他顺着路拐进一条空洞的窄巷,这里无人居住,路边堆满了一捆一捆的木柴。陈阿满躲在了木柴垛后面,透过幽微的路灯跟柴火的缝隙,惊恐地看着外面,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他就听见了脚步声,像敲在深夜的钟摆,震得人心跳加速。
那脚步声在巷口徘徊一阵,调了个头直接朝这边赶来。
陈阿满蹲的矮,看不清来人,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截黑色裤管,距离柴火垛越来越近,然后停下了。
随后,一双浑浊的眼睛透过缝隙,直勾勾跟陈阿满的眼神对上。
“呼啦”一声,木柴垛被掀开,散落的枯草、木棍、断枝撒了一地。陈阿满被扼着咽喉压在一地凌乱之上,折断的木棍戳着他的脖颈一侧,在皮肤上刮出血口。疤子跪在他的腿上,狠命压住,腾出右手去扒他的裤子。
“不要……”
陈阿满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蜷着腿就要往后退,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裤子,抓起一根柴火就朝疤子身上戳去,被疤子折断,身体又欺上来,扳过他的脑袋就朝地上磕,“砰”的一声,陈阿满觉得眼前跟地震了一样,晃得厉害,脑袋后面也湿漉漉的。
疤子把头凑近,就要咬上他的嘴唇。陈阿满拼命晃着脑袋,抬起胳膊挡着不让他得逞。求救呼告的声音传遍了巷口,但此刻天色已晚,又是在灰色地带的堕落街,这种声音,附近的居民早已习以为常,回答他的只有嗖嗖的风声。
陈阿满的鞋子跟裤子都被拽掉,那只丑陋的手又伸过来,要去扒他的内裤。
下一秒,一个高大健硕的影子过来,几乎覆盖住他们两人,照着作恶者的后脑勺就是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陈阿满赶忙捡起落在旁边的棉服,裹住自己光着的腿,缩在一堆木柴伙旁,浑身颤抖、充满害怕地看着来人。
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焦虑万分的脸。
下一秒,泪水立刻夺眶而出。
“明哥!”
陈阿满从一地断枝上立刻起身,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几乎衣不蔽体,跪着爬到郑其明怀里,郑其明上前两步搂住了他。
“明哥……明哥……”
陈阿满抱着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身体本能地朝他怀里挤着,这是他在极端害怕下的条件反射,郑其明脱掉大衣,裹住了他,然后自己转过身来,牢牢把他护在身后。
疤子捂着头,怒骂着从地上起身,朝郑其明扑来,要去扭他的手臂,被郑其明用手肘狠命一击,吃痛一声,心下杀心大起,抄起地上的空啤酒瓶,照郑其明头顶狠命砸去。
“咣当”一声,啤酒瓶碎片撒了一地。疤子丢掉手里的碎瓶身,看着眼前的男人。红色的液体沿着头发从这个健壮男人脑袋上流下来,淌到耳边。
但这男人居然一声不吭,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用手抹来快要流到眼睛里面的血迹,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棍,冷冷地瞪着疤子。
这眼神令疤子心头一寒,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地痞流氓,破天荒地心头发怵。他觉得眼前这男人狠戾地可怕,恐怕要跟自己拼命。疤子把右手伸到腰后,摸了摸别在那里的东西。
便宜没占到,还被人打了一拳,这口恶气他实在咽不下去。非报复不可。在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健壮男人身上他讨不到便宜,也得从陈阿满身上还回来。
想到这里,他便佯作跟郑其明周旋,却寻了个空子朝陈阿满冲去,手绕到腰后,掏出那把匕首,刺向陈阿满。
陈阿满眼前只觉得寒光一闪,下一秒,郑其明挡在了自己前面,匕首整个刺进了他的小腹,血一下子喷涌出来。
郑其明闷哼一声,捂着小腹跪下去,满手是血,直直地倒在地上。
陈阿满浑身的血也跟着冷了,耳朵也像堵住了似的,隐隐约约,竟然听见了警笛的声音。
“明哥!”
他哭喊着,朝郑其明爬过去,抱着他的脑袋放在怀里,用手拼命捂着他受伤的地方。血却怎么都按不住,还在一直往外流。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陈阿满确定这不是幻觉,于是便拼命狂喊起来。
疤子低骂一声,转身逃跑,还没走出巷口,便迎面碰上几个警察。
为首的正是韩城,韩城见他身上有血,神色慌乱,冲身边人使了个颜色,三个人冲上去把他治服了,拷在一旁。
“他妈的臭条子,你敢抓我?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疤子被手铐拷住,倒也不慌。这么多年他跟刀哥“作威作福”,基本没见警察来管过。刀哥是谁,两道通吃的“大人物”。早几年被人举报弄进去过,一星期不到就放出来了,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海桐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因为头上有一顶巨大的伞用作荫蔽。
他疤子怕过谁。
谁知为首的那个警察一听这话,却轻蔑一笑,在他面前蹲下来。
“我管你是谁。”
“去道上打听打听刀哥的名号再说吧。”
疤子挣扎着,很不服气。
韩城嘴角上扬,狠按着他的肩膀。
“不用打听,我知道他。如雷贯耳。”
疤子这才开始心虚。这警察他没见过,看起来像是新来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连他都敢拷?
他话还没说完,韩城手一挥,旁边的警察立刻冲上来,用纱布把疤子的嘴贴住了。然后韩城径自朝巷子里走去,他看到那里还有人。
陈阿满奋力睁大那双泪眼迷蒙的眼睛,看清楚来人后便急切喊道:“韩警官!韩警官救命!”
韩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看见躺在陈阿满怀里是郑其明,吓了一跳。
“先送医院!”
他掏出腰间的大哥大,打了救护车电话,随后蹲下来问陈阿满:“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招惹上这种人?”
“谢谢韩警官,谢谢……”
陈阿满低头,眼泪像决堤一样冒出来。
“今晚我带队在这里扫h,听见动静就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韩城蹲在陈阿满旁边问。
“我……我来这边找人……半路上就碰见这人了,他应该是喝了酒,想要qj我……再后来明哥就来了……明哥……明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陈阿满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韩城神色复杂,掏出手电筒凑近仔细查看了郑其明的伤口,又对陈阿满道:“这匕首不是很长,冬天穿得厚,希望没大碍,你先别太担心……我让小胡在这里陪你等救护车,我得先把那个刀疤男人押回去,晚上还要审的。”
韩城很快安排好,又匆匆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陈阿满一眼。
“你们跟这个人,真不是有别的矛盾纠葛?”
警察的本能让他觉得事不简单,但他又没证据。
“没有。”
陈阿满奋力摇头。韩城没再多问,立刻走了。
10分钟后救护车赶到,陈阿满跟医生一起,把郑其明抬上担架。医生看了他脑袋一眼:“你头还在流血呢!”
陈阿满才发现自己的头也被磕破了,他却连疼都感觉不到,只顾着问医生情况。
“匕首不算特别长,但回去要做进一步检查,看看到底刺到哪个位置。”
医生麻利地对郑其明的伤口进行了初步处理,旁边的护士正在用绷带替陈阿满包扎脑袋。
“头往我这边来一点。”
护士道。
“好。”
陈阿满这才把目光从郑其明那边收回来。郑其明从刚才开始就昏迷不醒,满脸苍白。
“他应该没大碍,你放心。现在你头先不要动,绷带还没有缠好。”
护士柔声安慰他,陈阿满才觉得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坐在生平第一次坐着的救护车上,仰面看着外面的天空。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来了,洒了一地冰冷的盐霜。
盐霜的颜色几乎要跟郑其明脸上的皮肤颜色一样了。陈阿满心里一酸,等护士给他包扎完之后,又挪到郑其明旁边坐着,紧紧地把他的手握在掌心。
陈阿满在心里一遍遍地道歉,眼泪又流了下来。
到医院之后,医生立刻安排了手术,陈阿满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长椅上,看着那台一直亮着的红色灯光,那样鲜艳的红,像血。
郑其明今晚流了好多血,到现在陈阿满的指甲缝里都满是干涸的血迹。那把匕首是那样锋利,可郑其明朝自己冲过来挡住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
如果不是一把匕首,而是一柄足以致命的长刀,他也一样,会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选择牢牢地将自己护在身后。
郑其明愿意为了自己豁出命来。
而他陈阿满呢,他又做了些什么。他编织了一个滔天的骗局对他骗婚,甚至在明知道自己爱他的情况下,依然自私地选择在骗局结束之后一走了之,连自己对郑其明的爱,还有郑其明对自己的爱都要舍弃掉。
他就是胆小、懦弱、自私。
可是郑其明却愿意为了这样一个灵魂肮脏、千疮百孔的卑贱的自己,奉献出生命来爱护。
陈阿满坐在长椅上,哭到喘不过来气。此刻,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遇到郑其明。假如当初他不是为了躲雨走进郑其明家的屋檐,那么郑其明就不会被他拉入到这摊浑水里。郑其明这么好,也一定会遇见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跟他万分般配的人。
郑其明值得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一切,凭什么老天非给他配一个王八蛋陈阿满!
陈阿满痛苦地想,可是时光不能倒流,他跟郑其明两人早已分不开、也离不掉,在世间的飘摇风雨里相拥取暖。
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郑其明。之前的一切想法,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曾经他想过很多次自己什么时候走……等到陪郑其明办完郑曙光的丧事再走吧、等到陪郑其明过完生日再走吧……总是靠着一万个不想马上走的正当理由,心安理得地继续在这里将骗局“苟延残喘”。其实陈阿满早早拿到了这笔钱,如果当时就选择立刻逃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就根本不会发生。
可他没有,就这么夜长梦多的拖着、耗着……一直到生了风波,起了变化,如今甚至连郑其明都牵扯进来。
因为,陈阿满根本舍不得走。最近这段时间,虽然他给自己做了许多“必须要走”的心理建设,但其实每次那个画面浮上心头,他都难过的快要受不了了。
不想就好了,不想就好了。
他掩耳盗铃地把自己“即将离开”这件事甩到脑后,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形势所迫,他还能舍不得离开吗?
不离开,就代表往后余生,都要靠着最不可原谅的谎言来给爱情保鲜续命,还要随时提心吊胆、时刻提防骗局不被拆穿,一旦被拆穿,自己还要承担一次风险。
不是成为诈骗犯的风险,而是——失去郑其明的风险。
陈阿满此刻才清楚地认清了内心。
几个小时以后,手术室的灯灭了,郑其明躺在病床上,被几个医生推出来进了普通病房。陈阿满立刻迎上去,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问他:“你是家属?”
陈阿满忙点头。
“手术没什么问题,他身体素质还不错,恢复的好的话,一周以后就能出院了。好险,差一点就刺到要害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陈阿满焦急地问。
“失血导致的虚弱,一般明天早晨就会醒了。”
陈阿满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你头上那个伤口也要注意,等下护士会送药过来。绷带两天换一次。”
医生看着他分外年轻的脸,叹了口气。
陈阿满快步走到病房,隔壁床的病人已经睡了。他把洁白的帘子拉下来,笼罩住自己跟郑其明,郑其明依然闭着眼睛,额头上的碎发有点挡,陈阿满用手帮他拨开,然后又伸过去自己的小手,紧紧攥住了郑其明的掌心,举起来贴在自己脸上。
“明哥……我以后都会好好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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