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不言而喻,不过这熟悉的腔调让陈岁里有些想笑,他说:“抬起头来。”
士兵抬起头,表情视死如归。
陈岁里问:“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的话,…许筝。”
“许筝是吧,谁让你过来传的话?”,陈岁里问。
事不过三,而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究竟是谁这么锲而不舍,喜欢捉弄人。
许筝传的话是秦青峰说的不假,可是谁点了名的要让他来,就不一定是秦青峰了。
果不其然,许筝也没让他失望,“…是谭将军。”
陈岁里抽抽嘴角,他就知道,从那日开玩笑让谭疏抓两个士兵回去问问,谭疏就不可能安分。
“行了,你走吧”,陈岁里说。
许筝似乎是没想到自己这样轻松就逃过一劫,半天还愣在原地没动。
陈岁里:“是在想你的凤雏吗?”
“啊…?”,许筝没听懂陈岁里的话,什么风…什么厨?
陈岁里自觉没对两人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偏生他们怕他比怕南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卧龙凤雏是什么。
不过想来他说了许筝也不会知晓,陈岁里便道:“没什么,我让你走。”
“怎么,还不想走?”
许筝连忙改口:“属下告辞。”
殷惟州从后面走过来,眼角带笑:“还有心情逗小孩儿?”
“马上可就是一场浩劫,这不是能多笑笑就多笑笑吗。”
殷惟州继续靠近,在陈岁里期待的眸子里倾身,低头吻了上去,后说道:“走吧。”
“我们一起。”
陈岁里没给殷惟州栓铁链子,但也还是用布条牢牢将人的手腕和自己绑在了一处。
不用铁链是他舍不得,可秦青峰等人的戒心还是得打消,一点防卫措施都不做,有南羽在容易落人口舌。
陈岁里到的时候其余几人已经站定,南羽首先将眼神瞟过来,像是想看陈岁里又能耍什么花招。
可陈岁里只是带着殷惟州一起,对秦青峰行了军礼,过后对秦青峰道:“启禀元帅,属下幸不辱命,从图拉口中探出来有用的消息。”
秦青峰面色冷凝,“说来听听。”
陈岁里道:“正如元帅先前所说,图部近期换过两任首领,但其实不然,真正意义上的首领其实是换过三轮。”
“图拉的父亲,图拉的叔父,以及图拉的堂弟——现任首领图银。”
“图拉的父亲同图拉的叔父势同水火,这在边塞就不是什么秘密,图拉又不是傻子,他又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到蓝峪关。”
剩下的话陈岁里没说,但该想到的在座的人都能想到。
考虑到秦青峰有可能是图部的奸细,所以陈岁里此刻的回答是真假参半,三任首领是真,图拉和图银关系恶劣是假。
秦青峰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这样的说辞足以蒙混过关,可如果秦青峰真的知道些什么,他也不能当面戳破,甚至还有可能因此对殷惟州多几分信任。
相信殷惟州是真心为了图部的未来。
剩下的话陈岁里不方便说,但姜亦和陈岁里的默契已经不需要再培养,紧接着便听姜亦道:“元帅,我有一计。”
第115章 骨生垣(7)
姜亦成功引起了包括陈岁里在内四人的注意,他站的笔直,就好像他说的话也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不偏不倚。
只是在开口之前,姜亦眼神先看过图拉,意思是接下来的话图拉可能不方便再听。
陈岁里既然给出了秦青峰想要的答案,即便还不多,但时间还在就还有机会,他于是摆了摆手,示意陈岁里解开布条。
“不知元帅…”,陈岁里话还没问完,便听秦青峰道:“自然是送回你帐中。”
陈岁里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秦青峰问:“就这么喜欢他?”
“好像是。”
等人被带走,便听姜亦继续说道:
“元帅可探清图拉与图银在图部的关系究竟如何,如果真如陈将军所说,倒不如放图拉回去,引起图部内乱,我们再一举拿下也未可知。”
谭疏道:“军师如何保证这不是放虎归山?”
姜亦说:“刚才元帅的决策已然表明图拉不是虎,他需要我们的支持才有可能取代图银成为新的首领。”
“至于为什么不是放虎归山,我接下来要说的两点只需要满足一点,便都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其一,如若图拉与图银当真关系不和、势如水火,那蓝峪关境遇只会让图拉更为记恨图银,兄弟反目是早晚的事;其二就要看陈将军如何作为了,能不能将图拉哄到手,成为我们的人。”
秦青峰等人久居边塞,自然知晓图部的风俗,他们宁愿自戕,也不愿同不爱的人结合。
所以现在看来,陈岁里应该不是单相思,所以姜亦说的第二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殷惟州能被成功送回营帐,也有秦青峰的这一份考量。
南羽下午罕见的没有多话,发表意见时竟然也认可了姜亦的决定。
于是事情便就这样定下来,秦青峰会再派人去探听消息,如果陈岁里说的属实,今晚他们就会秘密将图拉送回图部。
“散了吧,谭疏留下”,秦青峰道。
果然,秦青峰是要单独将他们四人都留下问过一遍。
陈岁里叫住姜亦,乐呵呵道:“法子不错,怎么不多替我考虑考虑,让我哄骗人,回头人不要我了,我上哪儿哭去?”
南羽回头,得了陈岁里一记白眼,“看什么看,兵练好了吗?”
反正两人现在的关系完全是撕破脸,陈岁里也就不用再顾忌那么多,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南羽脸色黑沉,果真快步离开。
陈岁里便也再用不着作戏,开始好生同姜亦商量,“队长此番回去,不到战场我们应该是见不了面了,所以得提前商量好接下来故事的走向。”
“图部和夏营开战不可避免,总有一方会取得胜利,另一方战败。”
“我们或许可以促成什么,又或许可以避免什么,所以姜亦,你觉得这次我们赌哪一边更好?”
这个问题带了份量,姜亦不敢贸然做决定,陈岁里他们显然也是一样。
“游九于应该把他知道的都说了,那我们就看今晚,如果道具生效,秦青峰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那这场大战我们就赌图部。”
“还有时间,队长被送回去之前我们应该就能知道结果。”
做不了决定时,这样靠运气的行为也不能算不稳妥。
毕竟如果秦青峰真是图部的奸细,那夏营还不如不战而降,毕竟主帅都成了对方阵营的人。
图部要赢,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陈岁里只是想不通,如果秦青峰真是图部的奸细,又为何要等到现在,他有的是机会拱手送出胜利的果实。
看来这中间,还有不少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陈岁里同谭疏他们一道练兵,天色黑下来之后才在帐中收到了秦青峰的口信,说是准备好,立刻启程,还格外嘱托道要自己一起。
看来秦青峰将姜亦的计策放在了心上。
陈岁里最后和殷惟州拥抱,离别的情绪蔓延,如晨雾般迅速扩散,陈岁里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反悔,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惟州,回去之后,万事小心。”
“我会的,你也是”,殷惟州眼神有些黯淡,捧着陈岁里的脸接了最后一个吻。
秦青峰说一不二,几人沿着高墙夜缒而出,期间,他还瞥见图拉几度回头,于是对身边站着的陈岁里道:“看来,他也真的是舍不得你。”
“可是陈岁里,你不要忘了自己究竟是哪边的人。”
秦青峰这话说的不留情面,因为自从图拉来了军营,陈岁里是为他改变了不少,秦青峰一直看在眼里,只是因为情面没有戳穿。
现如今一切都回到正轨,该说的话便不能落下,该断的念头也不能再留着。
陈岁里满口答应,可心里想的却是:元帅,您嘴上说的好听,可为什么您的鞋底偏偏就能看得见荧光。
姜亦听殷惟州的话,只将粉末洒在了粮草区里面,外面根本就没洒。并且洒的时间也是在接近傍晚。
此前秦青峰的确是去过那块儿,但那时候才刚过午饭一个时辰,所以如果是那时,他的鞋底不可能沾上粉末。至于为何秦青峰要刻意闭着姜亦,第二次进入粮草区,一切都在此刻有了定论。
毕竟,傍晚的时间不会作假。
陈岁里还特地去看过季平的鞋底,朴实无华甚至还有些磨平,他是真的没有进过粮草区,所以他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
如今,陈岁里他们便可以确信,秦青峰就是那个要烧毁粮草的人。
要是这样的话,便也不是奸细提前藏在了粮草区,更大的可能是秦青峰借视察的由头,将炭火用东西阻隔,并且提前算好了时间,待炭火将阻隔的东西燃尽,火势便无可避免。
当真是下的一盘好棋,如果不是有道具加持,陈岁里他们还真有可能被蒙骗过去。
并且从已有的消息来看,秦青峰同南羽关系匪浅,两人除了上下级关系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什么联系。
陈岁里收回眼神,跟在秦青峰身后回到军营。
秦青峰,既然你已经做过那样的事,又为何还要别人记清楚立场。
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
殷惟州被人护送着到了图人的领地,护送的人又不敢离得太近,怕有去无回,便只将殷惟州送到边界处,剩下的路要他自己走回去。
前路有些黑,殷惟州举起来手中的火把,用火折子点燃,大摇大摆的举过头顶,便往前走。
护送的人中有人念叨:“他这样不会太过招摇,图银看见不趁机杀了他才怪。”
“不会”,有人说:“正是因为招摇,许多人都看见了他,图银才不好对他下手。”
图部修筑了高大的防御工事,也在这上面耗费了不少财力物力,并且日夜都有军队留守。
殷惟州手中的火光他们很早便看见,又因为此人太过明目张胆,城墙上站着的人才总没有动手。
等人走近了,有人问道:“来者何人?”
殷惟州将火把下移,照在了自己脸上,用毋庸置疑的语调说道:“是我。”
紧接着又补上一句:“开城门!”
但值得一提的是,殷惟州同图银的关系纵然不错,但图部大部分人也和外人一样,认为两人不和。
所以在看清楚来人是图拉以后,城墙上的人下意识的就是先去请示图银。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图拉真正站在图银的寝宫,图银还有些不可置信,他眯着眼睛道:“我还以为王兄回不来了。”
两人不似平常兄弟,说话一直都是这个调调,都已经互相习惯。
图银没有兄弟,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直接称呼图拉为王兄。
殷惟州道:“是差点回不来,幸而我们俩臭名在外,才让我钻了这个空子。”
图银笑出声,“王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惯会冷脸说笑。”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和夏营的人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是和一个男人。”
“你能回来也有他推波助澜的结果吧,可是兄长,你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别把心思都放在人身上,到头来自己吃了亏。”
图拉和图银幼时交好,却因为父辈的原因不得不恶语相向,这么多年两人都已经习惯,图银更是改不了口。
但这样的话刚脱口,图银便后悔了,否定式的劝说图拉不喜欢,那会让他想起来他的父亲。
图拉和图银的父亲都不是什么好人,在图银的父亲篡位成功以后,几乎没有人知晓是两人合谋暗杀了图银的父亲,首领的位置是图拉让给的图银,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当首领的念头。
这也是为何两人看上去暗潮汹涌,又始终如一能够相信对方的原因。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别以为自己做了首领就有资格对着我指手画脚”,殷惟州道。
图银无所谓的往后一靠,“我当然知道。”
“虽然我做决定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不过我还是想问问王兄,夏营的人将你送回来是想看我们内乱,如果图部并未发生内乱,你在意的那个人可能会因此丧命,你又当如何?”
殷惟州神色平静,“还用我教你吗,我们肩上是图部的未来。”
图银会心一笑,“如此甚好。”
第116章 骨生垣(8)
图拉回来的消息风似的迅速传遍图部,族人中德高望重的长者有不少还亲自登门,殷惟州都一一接待。
如此盛况,若是换个人图银怎么可能坐的住,但是图拉的话,最多就是见着面当面揶揄几句。
殷惟州临走的时候瞧见了秦青峰脚底的荧光,按照他们之前约定好的,这样的话就是全力助图部赢得战争。
“三公主如今住在何处?”,殷惟州问。
身旁伺候的人忙答:“首领即位后首先便是让三公主自行挑选住处,三公主挑了最远的一处。”
殷惟州道:“带路。”
图璃跟他和图银没有血缘关系,是图银的父亲还在世时从下面选上来的和亲公主。
后来图银即位,不再沿袭和亲的传统,图璃便再没了用处,但图银却将人安置的很好。
而殷惟州之所以要去见她,是想要看看图璃有没有可能是柳长映或者楼溪清。
不成想到了门外,听见有两名女子说话的声音,他示意侍从稍等,待里面二人说尽,他再进去。
“公主这些日子心神安宁了不少,想是再过半月便可不再为此侵扰。”
图璃道:“谢谢你,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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