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是命。”褚淮山见逢恩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看,是听不懂他说什么,那小模样实在可怜可爱,接着人小下巴壳亲了口,眼里一片化不开的宠爱,“愿打愿挨,怨不得人呐。”
逢恩乐了,不再看动画片,两只小手抱住褚淮山脖子,在他嘴上小鸡啄米似的狠狠亲一通。一来一回,又把其他几个人羡慕的不得了,心说养个小东西不比狗啊猫啊有意思多了,他中宣部一把手有福气,百里寻尤物,天下仅此一人,真是什么好便宜都让他给占了。
温绕沿着长廊往前一直走,快走到尽头,也不知道哪个房是。
李辉腾没跟他说燕贺昌在哪,长安俱乐部又是会员制,没个百万身家根本进不来,在这地方找人真是难上加难。
罗教授那通电话让他心烦。想起朱瑞跟自己都是从小山村出来,好不容易熬到出头,一朝出走他乡,却落得个失踪下场。这还自罢了,教授跟学校又推卸责任,一口咬定是朱瑞自己运气不好,连句安慰人的话都不说,撺掇他欺瞒人家父母,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多没底线?
确实不是罗教授和学校把朱瑞给弄丢,可问题出了,没一个关心小姑娘死活,反而全都在想方设法逃避责任……现在连带着他都跟着骗人,这又怎么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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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界最可爱的恩恩宝宝出现了。以及,褚爹和恩恩宝宝以及老庞出自《鸠计拙》。
第34章 纠结
温绕唉声叹气往前面走,想起朱瑞跟自己的命运,又想起在门前看到的那只写了“仅限会员”的牌子。同人却不同命,他头回痛恨这些个达官贵族,心想原来有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几十万,对这些人而言却不过区区一个私人会所的入场费,而且还他妈不是终生,只是区区一年,太天差地别了。
肩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温绕吓一跳:“谁?!”
转头看见燕贺昌,他松口气,心中说不出的委屈:“干嘛啊您,吓死我了,我以为别人。”
“哪有别人?”燕贺昌出了门就见这小朋友一股劲往前头走,不知道要去哪儿。
他觉得挺可爱,就在背后跟着也不吭声,见温绕快钻进墙里,这才出声叫他,“我在这里有个固定包间,每次来都是这个屋。记住房间号,下次要是在附近玩儿累了过来报我名,能在这边睡个觉,休息休息。”
他揽着温绕朝包间走,快到门口,怀里人停住步子。
“怎么了。”
“有件事我想问问您的意见。”心里的话一直憋着,温绕受不了,这一秒就要倾泻出口。
他抬头看燕贺昌,纠结,痛苦,还掺杂着一丝愧疚与不安。所有情绪搅成一个团,这火球烧的越来越大,温绕从房间门前往后退了几步,说:“这个社会,真的是有钱才可以主宰一切吗?是不是没有背景,没有权利的人,就算拼了命的爬,只要稍有不顺还是会被一脚踹下去,粉身碎骨得自己忍?那么公平呢?正义呢?法律的出现是在保护什么?是为了让那些有钱的人找律师钻空子,随便一两句话就搪塞过去一个案件?还是等热度平息过去,就让人自认倒霉,什么都装没发生,是不是这样?”
他这几句话没有用很低的声音,也不怕被谁听。一扇房门之隔,外面的他和燕贺昌本身就是两个世界,既然他有胆量将这些说出口,又何必担心得罪里面的权贵吗让他们不高兴?
反正他们活在这个社会,吸的是同一口氧气,却从来不会成为同一种人。
因此事情出了,又有什么理由再担心,无非就是那些人身后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有退路。而他们这些人拼上一切,就算得到公平正义,最后也要坠入深渊。
温绕平常不会出现如此偏激的情绪,他既然说了,人是自己养的,这些话,燕贺昌也不怕房间里听见。
他站在走廊,穿了很普通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裤,身后的窗户开着,冷风从外面吹进来,空气中透着紫檀摆件的木头香气,以及这个地方独有的被金钱烧出来的迷醉。
没有人能做到深陷全力而不沉沦,燕贺昌双手插兜,看着温绕,面对他的情绪没有任何批评或者指引。良久,他问:“你认为钱和权力,是让穷人翻身改命的唯一机会?”
“我以前这么认为。”温绕低下头去,站在长安会所的高级地板上,他一点也不觉得很光荣,反而慢慢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像他自己是一块被人敲碎的玻璃,只有最后一点点尊严强撑着,不让他碎个完全,“我从一开始跟您,就是图您的权利和钱。我知道只有这些东西能改变我的人生,所以我倾慕,我仰望,我甚至渴望和您一样得到这些。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得到这些后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停了停,抬起头,眼眶发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对燕贺昌说:“在r大,罗教授那样的人一个月工资可以拿到3万,算上其他的奖金还有乱七八糟的补助以及他私下收的钱,一年就可以赚100万。他没有钱吗?xx某地的警方,人口失踪了,他们调查监控,去查每一辆车,每一个人,他们没有权吗?但朱瑞失踪之后,迄今为止,有钱的人再告诉我不要把他们扯进来,是朱瑞自己运气不好,所以她失踪——而有权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不是已经去查,就是希望渺茫,我们派了人去找,你们还想怎么办……如果钱和权的拥有者到最后都会成为这样的人,那么,我追逐的到底是什么?是自私,是逃避责任,是明明有能力却不愿意尽全力去找人,就因为怕麻烦?还是应该仇恨是我和朱瑞,我们这样的人太穷,所以活该得到机会发生变故要怨自己运气不好,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机会,有机会也是别人先选,让给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温绕痛苦地跪在地上,两只手抱住了燕贺昌的西装裤,恐慌又无措地哭泣,向他求助,“燕叔叔,如果朱瑞父母真给我打电话,问他们女儿在哪儿,或者有一天事情闹大了,学校必须要抓一个罪魁祸首,就让出留学机会给他的我推出去顶罪,怎么办?到那个时候我应该怎么办呢?”
他哭是因为害怕。他才21岁,如果做错了选择,导致另一个人失去生命,这后悔一定会令他遗憾终生。
“您说我是不是错了?”长安俱乐部的地板原来这样硬,他的膝盖跪在上面,那疼痛一路蔓延到心口,压得温绕向燕贺昌低头,差点喘不过气,“是不是我当初就做错了?我不应该放弃出国的机会,这样朱瑞就不会失踪,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让所有人都恐慌又死了命要逃避责任,人的本性就是逃避吗燕叔叔?可是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们这些人?这些完全没有选择,只是想向上走一点的人?”
连续几日的折磨与愉快让温绕几乎精神分裂。他一边享受于和燕贺昌在一起时的太平盛世,又一边自责于朱瑞失踪,因此饱受折磨,不得已胡思乱想社会与自己的联系,乱七八糟这些。
庞廷敬听见门外的哭声,也听见了燕贺昌讲话的声音。跟褚淮山对视一眼,想出去看看。
“别去。”褚淮山按住他,说,“老燕的家事,让他自己解决,给他点空间。”
“这叫什么事啊?”老庞坐回椅子,半天憋不住,跟褚淮山吐槽,“当初他找这个我就说绝对不行,跟他完全不一条心,就图他的钱和权。你看现在灵验了吧,一出事知道抱着老燕腿哭,听这两句话还挺有骨气,自己承认跟他是为了钱和权——哎哟,翻车喽,哪是找了个情人?分明找了个祖宗,天天惹麻烦!”
褚淮山看了一眼庞廷敬,专心喂逢恩吃小苹果,一时无言。
他和燕贺昌家里头都养了小情人。虽没见过老燕那位是什么人,但这一晚上就看燕贺昌跟司机打电话的频率又是查岗,又是让人去接,想必他跟自己还不一样,是没结过婚,好不容易找到个有意思的,忍不住自个儿往里陷。
有情饮水饱,这感觉除了当事人,其他根本难以体会。
只是走到哪一步看个人造化。燕贺昌未婚未育,头一回真吃个大亏,往后他也长记性,旁人无权去管。
温绕隔墙在外面哭,燕贺昌一直等他哭够哭完,把人从地上捞起来,问:“你是害怕,朱瑞的失踪最后要用舆论结案。”
温绕泪眼朦胧,抽噎着点了头,说:“我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
“那好,我就问你三件事。”燕贺昌知道他心里终归还是有自己的底线,21岁的年纪,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
何况燕贺昌本身也不在温绕身上图什么。比起温绕跟他二十年突然一日后悔,觉得浪费青春给一个老男人,燕贺昌只希望这小朋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无所顾忌,能开心一点。
灯光的会所在这一刻暗了下去。燕贺昌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看着温绕哭泣的面容,想起他昨晚和自己翻云覆雨时的开心,不由叹口气,心道,这一生何其短暂?原来一夜之间也可以让一个小孩从天堂掉进地狱里面,又一次被旁门左道中途添乱,让他的小朋友自责又伤心。
短暂安静,燕贺昌握住弯绕肩膀,说:“我现在让你想三件事。第一,如果朱瑞找不到,对你会产生什么影响?”
温绕鼻息渐静,在燕贺昌的提问下找到理智:“对我,对我不会产生什么恶劣影响。我只是会内疚,其他人会指指点点,会有各种各样的谣言,还可能有人会惋惜,说如果是我去那边,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因为朱瑞是女生,我是男生,相对来说我更安全一点。”
燕贺昌点头,又问:“那么第二,你跟朱瑞是什么关系?是你用手段胁迫她占用你的名额去国外留学,还是学校或者教授任何一人强制性指派,她必须去那边,而且是代替你去?”
温绕怔了怔,缓了一会,说,“没有,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刚好罗教授没有反对,问了朱瑞她也想去,然后就敲定名单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需要你想清楚再回答。”燕贺昌手掌从温绕肩膀上拿下去,插进口袋。
这是他第一次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跟小朋友谈论他学校里面的事情。两人之间始终有一条线,温绕自己不开口,他不会主动插手关于他学习上的任何事。
但现在既然到这个地步,他只好做人生导师,必须一针见血,简明扼要地让温绕明白,他不是该愧疚的那个人。否则这习惯性的内疚会贯穿他一生。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下意识想这样做,他会无意识的认为这错误做法是对的。
气息沉下,燕贺昌问温绕:“不管你和朱瑞谁去那边留学,这几年新闻你看了。凡是在那边失踪的不光是女孩,还有很多男性下场也很惨。东南亚如果要做灰产,他们不会分性别,说句难听的,甚至你身上的器官可能比朱瑞更值钱;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一样的生命,你凭什么觉得你在那边就安全?换句话说,如果这一次过去的留学生中必须要有一个人承受无冕之灾,另外几个有头有脸,有钱有势,只有你什么都没有,身边甚至连个安保都找不到,你有什么信心这概率一定会选中别人?你告诉我?凭什么你会和朱瑞不一样,这份害人之心会绕开你,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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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21岁的小孩,他真正需要一位“父亲”指引。年上确实最适合养小孩。
第35章 云霄
温绕从没考虑过这些,燕贺昌长枪短炮几句把他说蒙了。然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背上却出了一层冷汗:“燕叔叔,我。”
“一个非常小的概率事件发生了,你自责,后悔,觉得应该你去。”燕贺昌打断温绕,逐字逐句犀利批判,口舌如剑,铁了心要让温绕清醒,还得让他难堪,悔过,“女同学失踪你惋惜,你觉得可怜,那你呢?你失踪可不可怜?你被人抓走,关进暗无天日的地方连口饭都吃不上,天天除了挨打就是做电信诈骗,一旦业绩不好,要么把你转卖,要么挖掉你的心肝脾肺换给别人,或者挖个坑把你活埋,枪支抵着你的脑袋让你录视频,打电话,向国内索要绑架金,你能找谁?你能打给谁?打给你奶奶吗,还是什么教授,辅导员,让他们拿钱赎人?只有我。你真出了事,能找的没有别人,只有我,你明不明白?”
燕贺昌话语激动,越说越生气,额头上撑出来狰狞青筋。
“你能承担得了这个后果吗?你能接受自己被抓走,被任人宰割,还是觉得你比朱瑞多条胳膊多条腿,能承受那没有人性的折磨?”
一条又一条的血管从太阳穴蔓延,到脖子,到手背。长安会所的光始终照着人,温绕跟燕贺昌以来,这是第一次察觉燕贺昌是长辈,是生命引路人。
他看见了对方鬓角染上一层浮白,以及那头一次衍生出四十来岁的疲惫老态与眼角下的一条细纹。
他真的气坏了,恨这个小孩想不明白。他比谁都重要,愤世嫉俗固然好,却不该认为他人的命高于自己,如此本末倒置。
燕贺昌隔空指着温绕,眼皮一阵抽搐,拱火上脸:“你,你啊,还是想的太少了。一个完全不了解社会生态的英雄主义者,往往是最不能成事,也是最可悲。”
原想好好跟不懂事的小孩说,可胸腔里的颤动以及眼眶热泪却令他无法控制脾气,此刻只想爆发,只有愤怒。
“你二十一岁,不是一岁,谁教你不怜惜自己的生命去过分心疼他人?你的命是自己选的,她就不是自己选的?是,发生这样的事很痛心,是应该反思内疚,但内疚的那个人绝对不该是你,而是你那个教授,以及你们学校,还有当地校区的安防部门!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燕贺昌胸口起伏的厉害,见温绕被他骂的眼眶通红,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倔强的咬紧了嘴唇不哭。
想起这孩子没过一天好日子,吃了太多的苦才故而怜悯他人,又深深自责,觉得发脾气不该。
叹了口气,他调整好思绪,大掌捧住小朋友的脸,哑声告诉温绕:“朱瑞是有人心疼的小姑娘,你也是有人疼,有人珍惜的孩子。奶奶把你带来大城市,是为了让你过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蔑视、轻贱自己的性命,自责没有一换一,代替他人厄运。且不说其他,如果真的失踪的是你,你给我打电话要钱,肯定多少钱我都给,但他们不放你怎么办?拿了钱,照样挖掉你的器官,打你,把你关起来折磨,直到你死了,随便找个地方一埋,你怎么办?我呢,我又怎么办?你想过我吗宝贝?要让我也跟随你这个错误的决定后悔终生?让我认识到,钱跟权在暴行之前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兴奋剂,会让人更遭罪——是不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驱逐内疚,然后你死了,让我一夜白头,日夜悔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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