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燕贺昌反问,“那你说说看,自己几斤几两,我对你又怎么好?”
“……”
温绕说不出话。
半晌,咬唇,责怪他:“您能不能别老这样?跟个狐狸似的,哪有掐着人话把儿不放手的啊,再说你也不是真想知道,无非就是刁难我……唉,大外交官竟然有这种情绪,我真是难搞。”
燕贺昌笑了,片刻道:“难搞,你不还是搞到手?”
温绕一愣,咧嘴笑开,“那我确实很厉害,初生牛犊不怕虎,专挑最难搞的搞。”
谁人能想到?
他同燕贺昌,分明天上之水,地上之石,两条原原本本岔路大道。若不是他一心往上爬,又怎会真正依附于燕贺昌,有后来这一话?
归根结底,人还是要追逐。但话说回来,也是燕贺昌真真正正宠他,对他好。
否则,哪有他今日温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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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我难搞?
温绕:(眯眼笑)不难搞,一点都不难搞。好搞。
——好搞就多搞。
第12章 初会
温绕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可问题是,就算这是玩笑,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人隔着一条马路,燕贺昌望着温绕。看着他被风吹起来的一缕头发立在脑袋上,无论那瘦瘦的身影还是干净的衣裳,甚至是他肩上背的那只包,用了很多年的包,都给燕贺昌一种非常心安的归属。
这个年轻而漂亮的孩子,众人之中,是属于他的。
“你这个向主编喝醉之后就喜欢炫耀小孩。”燕贺昌说,“几分钟前我还不懂,不理解他的做法以及想法。但是看着你站在楼前广场,身前是玻璃大楼,旁侧是槐树林荫大道,还有过往的行人,你一动也不动,就站在那,这个瞬间便足产生了化学分子式,让我突然可以共情向峰,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跟别人炫耀他的小孩。”
风吹起来,温绕这个月还没剪头发,他忍不住挠了挠耳朵尖,觉得有点痒痒,“为什么?”
燕贺昌停顿后,插袋笑起来,告诉他:“因为银河系里的恒星数量大约为1500亿颗,全宇宙甚至高达700万亿亿颗。但无论肉眼可见多少星星,总有那么一颗,它就算未命名,你也知道那独属于你。人很简单,新鲜,占有权,一旦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能使人产生愉悦与成就感,就会忍不住向他人炫耀,看,这是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只是我的。就像此刻我从这个窗户看出去,目光从天到地,但最后只停留在你身上一样——我不必向任何人炫耀,但我知道,你是我的,也只是我的,仅此而已。”
温绕眨眨眼睛,在心脏飞快的跳动中舔了舔嘴唇。
他是语种专业生,不是汉语言。
脑海里的词典翻了一大遍,最后心跳压制不住的瞬间开口,对燕贺昌说:“您可真会讲。别说和其他国家外交,但凡世上真有alien,恐怕您稍微一出马邀请宇宙建交,那些叽里呱啦的外星人都搞得定。”
燕贺昌被小朋友这个想法说笑了:“年轻人思维能力就是活跃,比我们这些一个岗位低待了几十年的老东西强。”
“您不是什么老东西。”温绕急不可耐,纠正燕贺昌,“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一点都不老。”
“那我是什么?”
“您是,您是。”
“什么?”
“……”他还是不想输,也不想让燕贺昌觉得他很不会讲情话,哄人开心这样。
于是定了定神,温绕豁出去了:“您在我心目中是很成功很优秀的一位巨匠。是完全能够让各邻国和咱们友好相处的重要使臣,是盲盒里的sp限定,是抽卡游戏里的sss级稀有牌,是电视机里的大人物,是央台常驻重要嘉宾,是又帅又有成熟魅力的好老攻……”
温绕从大层面讲到小层面,越讲越觉得这番夸真是稀碎。
燕贺昌不玩游戏,也不搞那些盲盒什么之类的幺蛾子,自己说这些他真能听懂吗?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代沟完全比海峡还深。或许,他应该再想一个燕贺昌这年纪能听懂的梗,问题温绕真想不起来了,毕竟身边长辈太少,偶尔一两个四十岁的也把他当小孩,他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比较妥当。
“燕部,我——”温绕无话可间隔,挫败开口,打算道歉,他是真不会夸人。
燕贺昌重心却捕捉到了他刚才的最后一句上:“你说我是什么,好什么?”
“好什么?”好什么啊,温绕想半天,进度条重新倒回去顺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没多想,说,“我说您是又帅又有成熟魅力的好老攻。”
同音不同字,他是玩了一个梗。但燕贺昌明显误会,沉默几秒,等温绕反应过来要解释,他已经扔下一句“回宿舍午休吧时间不早了”,结束通话。
“完了。”听着那边的嘟嘟声,温绕唯一反应就是,“完了,绝对完了。”
他跟燕贺昌从来都是上床关系,虽然新闻里没对燕部长的身家背景有介绍,不过温绕也从没问过燕贺昌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家庭。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就是温绕想往上爬,所以才在饭局上给燕贺昌点了根烟,刚好那天也巧了,燕贺昌换西装没带烟,而他知道他在晚宴,了解过新闻燕部喜欢抽云烟,特意碰运气似的去外面买了一盒,放在身上,就等事情发生的那一刻。
许多交际都是从这一点不起眼的小恩小惠建立起来。那天晚上燕贺昌确实注意到了温绕,他是大学生兼职,还是语种系,和他自己的外交事业有一点联系,这就更巧。
整顿饭吃到后面,他被餐桌上无聊的话题弄得很烦,就醉翁之意不在酒,食指中指夹着烟,大拇指撑着太阳穴,看那个梳着背头,穿梭于各桌的燕尾服服务生。
有些行为开始之后就很难再停下。燕贺昌后面不想再讨论什么建交方针,翻来覆去说这些,他觉得太烦,干脆敞开了看温绕。在心里猜猜乐,自我对话,你猜他几岁,应该二十三那样,有那么大?看着不像。没有也得有,今天这场饭局叫过来的都是有五年经验的成熟服务生,大酒店,招待外宾那种,谁会以身犯险雇佣没成年的童工。
那一晚,燕贺昌看着温绕端着金属冷盘在室内穿来穿去,偶尔对上眼,还冲他挥挥手点头一笑,确实顺眼又漂亮。
多年枯树开花,他这个老男人难免动了情。
一顿饭吃到夜里12点散场,出酒店才发现外面大雨滂沱,不知下了多久。
燕贺昌司机把车开到前门,他防备心重,通常饭席结束都是最后一个走,避免公事上让同僚摆一道,制造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晚上折腾的不轻,来来回回,菜上了好几桌,酒换了好些瓶,一群人全被喝趴下,只有他独醒。
出来赶上这么大的雨,其他人没开车的借着旁人车就走了。今晚大酒店只招待这一群高官,除了服务生和做菜的大师然后都半封锁,不准任何外人靠近,连武警都在山庄一公里外轮流站岗。
雨下的实在太大,燕贺昌在大厅等司机。几个女服务员先换了衣服出来,一看这么大的雨顿时停了脚步,不知道待会怎么走。
大酒店坐落半山,不下雨车就少,一下雨估计更叫不到网约车。这地方太偏,现在太晚,过了半夜谁都不想空车跑山来这一趟,更难找车。
燕贺昌坐在真皮沙发上,看雨中站着的一群漂亮姑娘叽叽喳喳讨论待会怎么回家,心中毫无动荡。有些善举做一做无妨,但有些绝对不行,那是让人有机可乘。
尤其他这个身份,更做不得。
司机五分钟把车从后面开过来,下这么大的雨,经理也不想让这些服务生弄太晚,就散了人,让他们先回家,明天再来收拾。
那是极其罕见的一场大雨,整座青山被雨帘环绕其中,所见之处皆是雾蒙蒙,比杭州西湖还要浓翠,当真山水难分,奇幻异境。
经理知道这些服务生大部分都是坐车上来,弄太晚又下大雨,肯定回不了家,于是便打电话让山庄观光车加个班,送他们一趟,到山脚下就好找车。
温绕跟着一群男服务生从后面出大厅,低头搜网约车,不想挤大巴,怕他们问东问西。
一抬头,见燕贺昌坐在沙发看他,眼神晦暗,似有暗示。
稍微一寻思明白怎么回事,跟经理说有东西忘拿,让大家先走,他已经叫了车,待会直接回学校就行。
雨下这么大大家都急着走,经理没多问,让他赶紧回家。别逗留太长时间,怕今夜雨下大了西边刮台风。
拿东西是个幌子,等经理和其他人走了,大厅别无他人,温绕才从备餐室出来。
燕贺昌从沙发上起来,双手插兜,问他:“还在念书。”
“嗯。”面前的人气场强大,温绕来之前就是为了他,“在a大,边工边读,想赚一点生活费。”
出了兼职的大学生一抓一把,燕贺昌没怀疑。外面雨声渐大,他转身,看向那青山环绕的绿幕,一双深邃眼眸似有波澜。
温绕不传菜的空档,在新闻中再次验查了他的身份。原本是想了解更多,但那些市面上的内容越看越彰显着燕贺昌身份特殊,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丝有关这个人的黑料,就连能爆出来的东西也是官方公布过的,足可见,其背景强大可怕。
要想建交就要投其所好,温绕深谙这个道理。
问题是他找不到任何有关燕贺昌的个人癖好。此刻在人面前他就成了只瞎猫,要么等死老鼠自己送上门,要么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一切听从命运安排,就看老天疼不疼他。
“这雨是越来越大。”燕贺昌没说别的,一双眼重回温绕脸上,看了他几秒,低嗓开口,“我司机在外面,送你一程。”
不容拒绝的口吻,他扔下一句,皮鞋踏过大理石地面,率先走出酒店大堂。
温绕终于敢抬起眼看燕贺昌背影,肩宽,窄腰,两条腿更是有力又长,说不出的诱人,有张力。
今晚这些个高干领导个个穿的都是白衬衣黑西裤,但没一个像他这样身形挺拔。
不知为何,温绕看着燕贺昌背影,突然想起文学教辅资料上被翻译过来的一句话——
有些人,一生见一次就够了。有些人,却是从第一面开始,生生世世,日日夜夜都见不够的。
喉咙里的唾液往下吞,温绕看着燕贺昌高大背影,心想,大概他就是这样的人吧。
一生见一次,一次记一生。
走路,谈吐,气场,处事,怎么都不腻不够的。令人冲动,无顾其它,只想爱他。后面应验,这份感情他也如约保持了数多年,一成不变。
第13章 但求
温绕不知道原来过了40岁的人也可以保养的这样好,看不出岁月痕迹。但燕贺昌就是威严十足,不容侵犯,那是一日又一日用官僚士气养出来的精锐,旁人再事业有成,下海成功,也和体制内的燕部长比不上。
官商两条道,鸿沟巨大。谁都可以做商,但不是谁都有机会做官的。
有些官,烧钱再多也做不了,它就是给名门贵族和现代世袭制准备,旁人根本挤不进去。
他低头,白色休闲鞋踩过燕贺昌走过的路,一路跟人身后,坐上他的公务车。
副驾驶和后座抉择两难,上车前温绕还不知道该怎么选。难得挤入名流的机会,他不能出差错,必须万无一失。跟领导共处一室,哪那么容易?坐副驾怕燕贺昌多想,是他不愿挨着他,坐后座又好像太理所当然,没一个尊卑之分,左右两难,哪个都诟病一堆。
燕贺昌精通人情,看得出小孩窘迫,低眉顺眼的一张脸上是掩饰不住紧张,从刚才自己跟他讲话温绕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在那白额头上格外显眼。
燕贺昌又不瞎,不至于看不出他淡定都是作假,其实心里头早绷不住了。
言语多余,进后座他便直接留了门,就看小孩有没有胆量与君同坐。
温绕聪明,清澈的眼睛略微一诧,乖乖钻进去。来到燕贺昌身边坐好,门关上,天平两侧不必再摇摆。
有人上行一步要爬百年,谁都懂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问题这大树好找,要靠上去却是另一番本事,万不是人人都有那个命格能担富贵。
车子顺着山路往下开,这一路沉寂,温绕顺着车窗欣赏雨景,两只手不自觉攥紧了小牛皮车座边沿,伴随下山时车子的前倾他心跳也加快。
从盘山路下去时轮胎打滑,温绕被惯性冲的像被人推一把,极力去抓座位,还是架不住倒下。
瘦弱的肩膀撞在燕贺昌身上,他一张脸红透,讲话磕巴:“对,对不起,我没坐稳,不小心撞到您。”
年纪小的小朋友身上那股子纯真装不出来。
燕贺昌身边都是妖魔鬼怪,扒了一层干净外皮,还能瞧见黑的流脓的内心。
温绕这么干净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识。
多年枯树酝酿一晚上,终于冒出嫩芽。燕贺昌问:“我看你年纪不大,23?”
这一晚上燕贺昌没跟他说几句话,当官的气场强大,温绕经不住压,低下脑袋,说:“20。”
这个数字相当不妙,如果是虚岁,那他就19。只成年一年,跟小孩也没差。燕贺昌前两天才被邀请给向峰家老大过18岁成年礼,少爷要这个,要那个,完全小孩子脾气,到最后吃喝玩乐足够,竟然跟一群七八岁的小屁孩打闹起来,热热闹闹去客厅玩植物大战僵尸,被宠爱的不像话。
父母稍微有点钱,再宠爱多一些,很容易把小孩惯坏。
跟向峰家一比,燕贺昌一想少爷跟温绕年纪差不多大,突然就有了实质的差距。
难行苟且之事啊。他惋惜,命运蹉跎,19岁,真是年纪太小了。
所有稍微带点颜色的想法在脑海中被正直敲碎。不用温绕喊他叔叔,燕贺昌把人送到a大门口,就微微一笑,直接开车走了,不允许在这节骨眼犯一点错。
从山庄到大距离不短,可能这座城原本就很大,所以天气也两个极端。
东边下雨西边晴,方才雨水还大的能将人浇化,到市区竟然一颗雨滴都没,全都收回去。
温绕站在柳树下,看着那辆黑色的崭新公务车越来越远,怅然若失。
他细算今晚,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好像也没有得罪燕贺昌,或者说错话。原本燕贺昌送他回来是挺好的一个苗头,怎么眨眼之间一切都变了?是他无形中说出了什么,还是距离产生美,燕贺昌离他近,细细一看发现也就那样,所以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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