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点懵,就眼睁睁看着沈一亭左右端详我,然后捏了我的耳朵。我浑身一颤,防不胜防。
他是在提醒我没戴助听器。
我立马从口袋里掏出来戴上。
沈一亭好像有些气,“你又不戴助听器?”
“我不想戴,”我解释道,“戴头盔的时候不方便。”
“我刚刚在骑车的时候,吼着嗓子想和你聊天,不然这一路上多无聊,”沈一亭皱眉,“我还以为是你听不清,就跟个木头似的坐在后边,结果你压根就没戴啊?”
这很奇怪吗?
“我以为我上车之前摘下来的时候,你看见了。”这厮无非是气我在聊天的时候都不应他,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沈一亭递给我一个无奈的眼神。
“那看来以后不骑摩托了,骑自行车载你,就不用戴头盔了,”他算盘打得倒是很溜,“可以边骑边聊。”
[20]
沙滩面积很大,晚上八九点,还有零星的人在散步。
越往里走,脚下的沙土越发潮湿,我穿着运动鞋,不方便继续深入。可沈一亭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只好叫住他:“沈一亭!我不往里走了。”
沈一亭回着喊了句什么,我听不太清,可能是问我为什么。
我正想回答,就见沈一亭往我这里多走了几步,然后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我穿着运动鞋,网的,再往里走容易湿。照顾一下我的鞋啊。”
沈一亭低下头,我也跟着他低下头,发现他穿的也是运动鞋。
“这有什么?晾一晚上就干了,又不会湿透。”沈一亭倒是一点不在意。
“那你自己走去,不用管我。”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说完,我抛下他,换了方向,一个人沿着与海面平行的方向走。起初我还能听到沈一亭鞋底踩着沙滩的声音,后来海风一大,就听不到了。
过了几分钟,我回过头,发现沈一亭蹲在很远的地方,变成一个巴掌大的黑点。
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像是被抛弃的狗狗,需要陪伴。
所以我抬脚往他那边走,随着距离的接近,我看清楚他在抽烟,烟丝一缕一缕,在烟头上冒着,又从他嘴里吐出来。
沈一亭看到我,转手把烟头往潮湿的沙滩里一戳,灭了。
明明是他带我出来飙车,反而他的心情不太好。这是带我出来一块儿开心呢,还是找个地方给自己排忧解难?
“你干嘛。”我问他。
“没干嘛。”
“你心情不好?”
沈一亭很快解释道:“没有啊,我就是累了,蹲下来休息一下,吹吹风。”
他指着我的耳朵,“你不把两个都戴上么?海风吹得这么舒服,声音也很好听。”
“没必要。”我一边这样回答他,一边掏出另一只助听器戴上,然后一抬头,见他已经站起来了,在对着我笑,估计是嘲笑我口是心非。
助听器是连通外界的开关,海风呼呼的声音尤为清晰,听久了人就觉得舒服,容易犯困。
不过唯一的缺点是,风太大了容易把人吹成面瘫。
我的脸都僵了,只好背过身,换一个方向站着。
脑子里在放着要做伴奏的那首歌的主旋律,站累了我就蹲下来,接着构思。
没过多久,我身旁多了一个人。
我一转头,见是沈一亭,他也背着海风在我旁边蹲下。
他喊着问我在想什么。我本来在想旋律的,但现在只觉得他这样看上去好幼稚。
[21]
一不小心蹲到了快十点。
现在回去是肯定赶不及门禁时间了,可能还得挨批,我就问沈一亭怎么办。
沈一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没办法了,去找家宾馆凑合一晚上。”
我思考片刻,问:“你带身份证了没?”
沈一亭说他带了。
我说可是我没带。
沈一亭上下打量我,笑着评价:“没事,你看上去年轻,像小孩,未成年的那种。”
我随口说:“那我是不是得扮成你弟弟。”
“可你跟我长得一点都不像,”沈一亭居然开始认真假设,“你要扮也行,我们可以是同父异母的那种亲兄弟,那你等下去前台喊我哥哥,我喊你弟弟。”
我嘴角一抽,“我开玩笑的。”
“我不介意,”他笑了,“这样是你赚了,我亏本生意。”
“要赚也是你赚了,要亏本得是我亏本!我头上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大我好几岁的老哥,我辈分被压了一等,还不算我亏?”
沈一亭摸了摸下巴,朝我挑眉,“就按我这脸来说,你稳赚不赔。”
我盯着他。
妈的,自恋狂。
第5章 单纯赞赏
[22]
一张身份证只能开一个房,所以被逼无奈,我们只能住双人标间,两张小床的那种。
前台的服务员用调侃的眼神盯着我们,怪不自在的。
我不洗澡,但是沈一亭非要洗澡,说他只是习惯,大夏天的,每天都洗。
合着我就不是大夏天每天都洗了吗?天气这么热,动一动就全身出汗,能不洗吗?
可这标间的浴室壁是磨砂的。
沈一亭看上去习以为常,毫不在意地说:“将就将就凑合吧,这种磨砂的很正常的。”
联想到他的一系列操作,我不由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经常和别人开房?”
沈一亭夸张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虽然偶尔去混gay吧,但还是非常洁身自好的。”
我冷笑,我笑他垃圾,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雏儿。
沈一亭也冷笑,倒把问题抛回给我:“你不是?”
我看出他眼中的不屑,这可是比拼上男人荣耀的时刻,我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败下阵来,就算我是,我也不能承认我是。
“我不是。”我堂堂正正地说。
沈一亭本来想脱衣服进浴室了,听到这话又放下手,走过来,居高临下盯着我。
我毫不畏惧地回盯他。
半晌,沈一亭先憋不住了,笑我是小骗子。
“我骗你我有什么好处?”我睁眼说瞎话。
沈一亭却不吃这一套,“你以后多一个昵称,叫小骗子。”
我抽出身后的抱枕就往他那边砸,但我的准头和我爸的比起来差太多了,只堪堪砸到沈一亭的腿。
沈一亭完全没躲,他看向那可怜的、躺在地上的抱枕,勾了勾嘴角,然后走进洗手间。
到底是哪一个表情露了馅?得吃一堑长一智。可我还没复盘多久,浴室里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戴着两只助听器,听得好清楚。
我抬眼往那一瞧,隐隐约约看到沈一亭朦胧的肉体,只一眼,就火急火燎地收回视线。
过了几分钟,我突然开始后知后觉。
不对。我为什么不能看?大家都是男人,看看又不会少块肉,更何况还看不清楚。
于是我淡定地把助听器都取下来,世界安静了,我又接着往磨砂玻璃那瞥。其实没什么,主要是浴室的水声太色情,听着不舒服。
但总归只是一团白花花的玩意儿在里面动来动去,甚是无聊。
所以我的性取向果然为女,因为我看着沈一亭洗澡,顶多觉得他身材不错。这是男人对男人的一种单纯赞赏,就像去健身房夸奖别人的身材很棒一样。
[23]
放弃观察后,我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和邓千聊天。
聊着聊着,邓千就开始和我吐槽沈一亭。他说那个酒吧驻唱性格非常不好,他很不喜欢。
我就纳闷了。沈一亭除了偶尔嘴贱一点,没什么不好的吧?为了赔罪,还带我去飙车,甚至宾馆的钱都是他出的。
邓千估计是觉得打字说不清楚,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我忙把助听器戴上,然后按了接通按钮。
“喂,干儿。”
“曲眠,我的好兄弟,我跟你说那个驻唱,他微信上和人聊天都爱搭不理的,巨冷漠,也拉不出来玩,就一直说自己忙。你说这是不是臭男人的借口?”
眼前浮现出邓千愤怒的面孔,我沉默片刻,帮沈一亭找一个借口,“那也许是人家真的忙?”
“放屁!都有空去泡gay吧有空去驻唱,会忙吗?我问你,如果说你同意了一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对对方也有点兴趣?有兴趣为什么不出来接触接触,说不定就成了呢!?”
我盯着天花板,嘴巴一动一动:“我不知道啊,你们弯仔的感情来得这么快么?”
“也不是吧,就是这年头太难找对象了。”
我有点无语,这忙我也帮不上,顶多站在直男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如果是加了好友,也不一定是感兴趣吧。难道你给他发的好友申请里明确写了是想发展关系?”
“没有!”邓千很大声地回了一句,“说到这个我更气了,我第一次发好友申请的时候,备注是在正正经经介绍我自己,结果他拒绝通过。那我就换了一个备注,你知道我换了什么吗?”
“什么?”
“我第二次写的备注是,我是曲眠的好朋友。然后他才通过的!”
我眼角一抽,“你干嘛写我啊。”
“当时不是你去找他要的微信吗,他应该至少和你还能聊吧,我就报上你的名讳试试看了。眠啊,你说我为什么约不出来人啊,是不是我的个人魅力不够?”
你的个人魅力够不够我不知道,反正按沈一亭的水平来讲......他大概率是看不上你的。当然这话我没敢和邓千说,我怕兄弟情谊就此破灭。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只能口头安慰安慰邓千。
邓千好像更不开心了,“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我那天问他,他就回我一句话,姓沈。”
我沉默了,我想起来沈一亭第一次在黑漆麻糊的天台上碰到我时,就自报了姓名。我觉得沈一亭可能对直男没什么回避感,对gay可能比较有戒心,怕别人乱撩他。他真害羞。
“他叫沈一亭。”我告诉邓千。
“你都知道,”邓千的声音起初有些憋屈,不过马上就明朗了,“是哪两个字?”
“一二三四五的一,亭子的亭,”我想了想,“可能因为我说我不是gay,所以他对我没什么顾虑吧。”
我听到浴室那边有点儿动静,可能是沈一亭洗完澡了。
邓千:“那好吧,咱不说这个了,就是我——”
“耳朵——”
沈一亭在浴室里突然叫我,我吓了一跳,当即和邓千说“等一下”,把手机扣在桌上。
我走过去,靠在浴室门边,朝里面问:“干嘛?不是都让你别这样叫我了吗?”
“改不过来,”沈一亭懒散又敷衍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卫生间的卷纸不小心湿了,想叫你帮我拿一下外边儿的抽纸。”
“那你自己出来拿不就好了,还叫我干嘛,没腿还是没手,没听到我在和别人聊天啊?”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走都走过来了,我还是绕到床头柜那边帮他拿了纸。
“看到了,”沈一亭隔着门露出一张脸,笑着说,“在跟谁聊天?”
“我发小。”我说。
“聊什么?”沈一亭问。
我自然不可能说我是在和我发小聊沈一亭,聊他为什么不肯答应他的邀约,聊他为什么冷酷无情。
“要你管,”我有点心虚,就瞪了沈一亭一眼,又感觉自己态度不太好,便稍微软和了些,“聊一些琐事,你继续,我不打扰。”
“你晚上不回宿舍有没有事?”沈一亭不肯放我走,还净问我一些废话。
“我人都在这儿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顿了顿,突然想到一件事,“哦,我明早早八,你得早点起来,送我回去。”
沈一亭笑了:“得,成你司机了是吧。”
那当然是,谁把我扯出来的,谁就要负责送我回去。
我回到沙发上,把手机拿起来一看,邓千没有挂断电话,我就接着和他聊。
“喂?”我叫了他一下。
“卧槽!?曲眠,你小子现在跟谁在一块儿呢,你大晚上不回宿舍,你去开房!?”
邓千好像有点太过于激动,我打断他,“不是,就是我一朋友,晚上和他出去玩,太迟了没办法回校。”
我身边的狐朋狗友是挺多,但我也没和哪个男的关系好到第二次见面就能去一起住宾馆,可这实在是形势所迫,我就只能这样和邓千解释。
邓千一噎,“......他谁啊?”
“我一朋友啊。”
我想了想,邓千好像是只听过沈一亭唱歌吧,没听过他讲话。再加上手机隔得这么远,可能收音效果也不太好,他没听清人声也是正常。
“关系很要好吗?比我和你还要好吗?”邓千连问我。
“那没有。”
“那你为什么和他住同一间啊,你们开两间房不行吗?”
“我没带身份证。”
邓千沉默片刻,“......你朋友是,弯的还是直的?”
“哦,是弯仔。”我随口说。
这次邓千静音的时间更长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他喊你喊得那么......亲昵?”
“这个东西解释起来有点儿麻烦,”我挠挠头,“确实太那啥了,我等等还是再跟他提一嘴。”
邓千叹了口气,“眠啊,我多说一嘴。就是说,呃,这个,小心一点为妙,我怕他对你心存不轨。”
4/65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