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的脸色过于苍白,声音中夹杂着软绵绵的吐气声,倒是不见得有半分杀气,脾气倒是不小。
像只全身炸毛的小猫。
黎昕尽量憋住笑,跟逗猫似的:“好,我不动,你别气。”
“……”顾修更气了。
要不是这副被化学药剂蚕食改造的破身体,一到月底都会发作导致身体缩小成少年般大小,还夹杂成头疼发烧不断,月月如此,他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他堂堂一个“黑鹰”首领,找谁说理去?
还有楼上姓阮名牧那货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拦不住?
阮牧正搁那嬉皮笑脸的跟贵客们玩着自制的“捉迷藏”游戏,顿觉身体一阵恶寒,没由来打了个喷嚏。
他掩着鼻尖,打量着台下一众人群,电闸早已修好,可他偏不让工作人员打开,说什么抹黑玩游戏才更觉刺激。
持枪射击的恐怖分子已被警卫抓捕重伤,左右扶着维持其站姿,还有一个警卫负责照明,阮牧二话不说拿起手枪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枪,头颅垂落,鲜血晕染地面。
他吹了下枪口,目光回到台下,突然咧嘴一笑:“现在你们每个人都有三次机会,提供证据找出潜藏在你们其中的犯罪同伙。”
话音刚落,四周怒骂声接连不断。
“人命关天!谁跟你玩什么破游戏!”
“畜生!你们还想不想要跟我们合作了?”
“难不成你还真想同归于尽不成?”
“……”
阮牧无动于衷,甚至还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不过拍卖场一早就装有信号屏蔽器,你要能传出去信号算你赢。”
“所以,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游戏开始了哦~”
第18章 往事
黎昕捞起床头柜上的药片看了一眼名称——对乙酰氨基酚,一种常用的解热镇痛类药物。
他回过神看着在床上隆起的一团:“跟我走吗?”
顾修掀开被角抬头:“你不怕我是卧底吗?”
“怕,当然怕。”黎昕俯身,离他更近了些,顾修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澎湃的笑意:“所以,小卧底,你愿意跟我走吗?”
顾修原本不叫顾修,他被实验室的科研人员称呼为007,其实并不是所以的实验品都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字,但那只是成功品的特权,失败品不配拥有。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他的体内被注册融合了变色龙基因,能自身能根据需要随意改变外形,不过这种情况只能维持一星期,另外由于基因融合并不完美,他也会在每月底缩小成十四五岁孩子的骨架,伴随着身体发热,头疼欲裂。
他其实理应会被实验室当做废品一并销毁,可他却总咽不下这口气,好在有个科研人员的孩子与他的身形外貌极为相似,从小泡在化学试剂里长大,隔着一层玻璃纵观世界的顾修压根不懂人类复杂的情感,但他知道只有讨好他才能活下去,后来他也确确实实做到了,那个研究员动了恻隐之心。
研究员开始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慢慢地,她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带到实验室与顾修面对面,顾修没少见过这个身形与他差不多的小孩,但是贴脸见面倒是头一遭。
后来,不止研究员动用什么手段,竟同意将顾修从关押的牢笼中放出来,纵使佩戴着赫卡忒颈环,顾修也贪婪呼吸着笼外新鲜自由的空气。
他想,他要是一直能待在笼外就好了。
可惜,很不幸,他拥有时限限制,两个小时一到,他又不得不回到冷冰冰,泛着铁锈味的笼子。
他曾经以为,他的人生到此为止了。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研究员的孩子来到实验室如约来陪他玩耍,他拿着母亲给他的钥匙开始解开关押顾修笼子上的锁链。
眼看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顾修突然间抬起了头,可能是因为实验品的感官比平常人要灵敏很多,他竟听到在他对面,双眼闪着幽幽绿光的半狼失败品笼子上的锁链开始轻微晃动。
一记细微的咔嚓声响起,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每当他笼子上的锁链打开时,总会伴随着这声响动一并响起。
又是一声咔嚓声,明明四周是暗的,男孩的眼睛却格外的亮:“零零七,我打开了,你可以出来了。”
狼嚎响彻夜幕,泛着幽幽绿光的眸子底下尽是疯狂贪婪,尖牙撕扯开男孩的皮肉,划破脖颈,顿时没了声息。
吞咽声在夜色下格外清晰,顾修就静静地在铁笼里靠着,看着昔日玩伴命丧黄泉,什么也没做。
他或许能提醒一下甚至将男孩一把扯进自己所在的笼子,可是他没有。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钥匙将自己的铁笼重新上锁,随后甩在半狼身上,在此起彼伏的咀嚼声中,将头埋在膝盖处,颤抖着缩在笼子边角。
实验室很少出现这种情况,研究员也没想到一直不怎么聪明的半狼能突然进化出智慧,凭借利爪撬开锁链,逃出生天。
那个女研究员抱着他哭了很久,他也颤抖着回抱住她,后来,他真的挣脱出来那个笼子,还有了一个与逝去男孩一模一样的名字——顾修。
他对人类的复杂感情感慨万千,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女研究员那么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却连自己孩子撕扯的不成人样的尸体一眼都不敢看,包括他,她从来不敢轻易直视他的眼睛,可能是因为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最不像她逝去的孩子。
她教顾修学习各种防身技巧,并以此为乐。
她兢兢业业将他培养到十八岁,自己吞了整瓶安眠药,安详离世。
顾修的生日一直是按照逝去男孩的生日过的,可偏偏在女研究员离世那一天,他看到了她亲手为他制作的蛋糕,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出生日期,压在蛋糕下的纸条上有着女研究员最后的遗言。
她说,我这一生作孽太多,你不一样,你拥有自己的人生,你要好好活下去。
顾修甚至能感到女研究员写下这行字之后的解脱与释然。
一时之间竟混淆了现实梦境,因为那个女人也是像今天这样,哭累了,睫毛沾着零星泪花,一折就断的身躯,望向他时,眼底的笑意却闪着夺目的光。
她笑着伸出手:“你愿意跟我走吗?”
顾修回过神时,竟是鬼使神差般点点头:“好。”
黎昕一拍手:“我同意了。”
半晌,顾修猛地一巴掌打上他伸来的手掌:“我反悔了。”
黎昕将手伸进被褥,将人整个抱起来:“反悔没用,你是哪个具有特殊癖好的顾客圈养起来的小情人吧?别怕!”
莫名其妙被贴上小情人标签的首领真想一巴掌呼死他:“你觉得呢?”
“反问约等于肯定。”黎昕说,“包在我身上,你出去时绝对不会缺胳膊断腿。”
顾修:……
更加不放心了怎么办?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旁的什么,顾修总感觉脑袋贴上黎昕的胸膛时,总感觉脑内刺骨的痛意消下去不少 ,他感叹着奇异的现象,挪开额头,铺天盖地的痛感席卷而来,他再贴,再挪,一连三次,顾修终于能肯定与黎昕进行皮肤接触能缓解痛感。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头埋进去,发出一声喟叹。
黎昕以为他是被吓住了,不太放心陌生人的接触,脑内搜索出毕生词汇安慰道:“乖乖,放心哈。”
对讲机那边的白黎显然是被恶心到了:“你不会哄人就别哄,我要是那孩子,我绝对能对着包裹着你那浓稠猪脑子的脸来上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 ”
黎昕说:“那是你,没有良心的疯女人,我家乖乖可喜欢我了。”
白黎摔了对讲机:“这人谁爱带谁带吧!”
顾修直面“乖乖”面不改色:“傻子,你走错方向了,这是死胡同。”
假如生活给了你一记响亮的耳光,请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因为它很可能没有使出它的全力。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没有成功出逃,可以说成功了一半,黎昕其实不太能记起那天的逃逸过程,但他清晰记得子弹擦过耳畔的呼啸,指骨淌过的温热,铁锈味萦绕鼻尖。
在红级戒备下,他所谓的里应外合还是被阮牧发现瓦解,黎昕不出意料的被被围剿了,怀里的小家伙探出脑袋,竟是指了一条明路。
黎昕又惊又喜,走路都带风,他本意是想把这小子当人质劫持的,但在他在接下来东躲西藏过程中为他光荣负伤竟在心底徒增几分怜悯与于心不忍。
黎昕想,大不了将他带回去会放轻处罚,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可不出意外的偏偏又出了意外,很不巧的,途中意外负伤,被恶犬嗅着踪迹一路尾随。
他被射中大腿,行走艰难,顾修用一米六七的小身板将他一路扶到安全地带。
也不知是顾修丢掉他,逆光引走的恶犬追捕的身影过于沉重,还是与脑海中母亲去世前无限重合的画面太戳他,黎昕莫名萌生出一定带他逃出去的信念。
黎昕扶着墙面,布料裹住大腿,忍着细密刺痛站起身时,顾修早已不见了身影,最后还是随后赶来救援的人员挽着他的肩膀,打着掩护将他安全救回车上。
当时车里整装待发的武装人员还吐槽了一句:“怎么突然防备这么疏忽。”
没有逮到活的拍卖场工作人员真是万幸中的不幸。
回来后,也不知黎昕抽的哪门子疯,觉得当时引路的小子绝对活着,开始不断关注排查有关“黑鹰”组织情报,大抵是心有不甘。
第19章 谎言
祁肆看了半晌,迎上黎昕灼热的眼神,眨眨眼,没什么情绪的“啊”了一声:“没什么,看错了。”
黎昕不知道这种东西居然还有人能一脸平静的说看错了,十个错看,九个心虚,剩下的那个是真傻。
他一下子心潮澎湃:“你确定?要不你再仔细想想?”
祁肆没再看他,随机在周围挑选一位幸运观众,逮人就问:“听见没有?问你话呢。”
刚回过神来的幸运观众一个立正:“领导说得对!”
黎昕:……
俞铮凑过来扫了一眼:“我觉得你今天应该也见过。”
黎昕懵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俞铮说:“还在受牢狱之灾,嘴里喊着‘神’的那位。”
经此一点,黎昕记起来了,那位所谓的神的信徒在被抓上车时,手指在胸前一直比划着什么,如果绘制成图画,应该就是“黑鹰”的标识。
他有点大彻大悟:“懂了,严刑拷打,刑事逼供。”
黎昕刚打算出门,猝不及防转身撞见来人,宋邈眉头紧蹙,斜靠在门口,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拦住黎昕:“劝你别抱太大希望,虽然那小子比较仇恨被出卖的行径,但是洗脑的很彻底,更别提他牙里还藏有毒药。”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就在口腔后排的某个臼齿里,他昨天一直试图用舌尖顶起,好在被及时发现制止了。”
祁肆说:“就不能来一剂东莨菪碱强行提神醒脑吗?”
宋邈摇摇头:“恐怕不行,吐真剂一直被上层明令禁止使用,更别提他是目前为止调查局抓获的第一个活着的‘移动数据库’,看他的样子,他应该知道不少行情,现在的爱护程度堪比珍稀物种。”
他叹口气,表情有点难以言喻:“现在用测谎仪上层都怕万一不小心漏电电死他。”
某种程度上说,人是重案组抓来的,审是专案组审的,一圈子人围着他,时不时还来个医生准时准点检查一下身体各项指标状况,说他是珍稀物种都有点贬低他,一觉醒来,熊猫都感叹自己的一级地位降级了。
祁肆拍拍他的肩膀,并给予崇高的厚望:“希望他能老死在局子里。”
他有模有样的走过去看了下监控,被审讯的男人紧闭双眼,表情惬意,仰躺在椅背上,看上去是在打盹,可能是察觉到监控这边的视线,他抬起被拷的双手,对着监控放向,缓缓竖起中指,挑衅意味十足。
黎昕一拍桌子:“他还真把自己当珍稀动物了?”
白黎拿过来一大摞子资料,眼也不抬:“他自从得知我们不会在短期内对他做出相关处罚后就一直这样,逮到机会就可劲作。”说着她在抬眼的瞬间目露寒光:“秋后的蚂蚱,注定蹦跶不了几天了。”
祁肆胳膊肘抵上黎昕的肩膀,眼里荡出笑意,突然出声道:“你们介意我进去询问吗?”
黎昕微微愣神:“你确定?不过要向上级请示。”规矩刚刚普及,白黎嬉笑着勾肩搭背上来:“去呗,有我爸给你兜底呢。”
王明历刚从饮水机那边接满水端茶过来查看情况,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嘴,老脸一垮,背起一只手:“不是查询纸质档案吗?你们就是这么查的?”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熟悉嗓音可吓了众人一跳,宋邈抬手扶了下镜框,镜片反光闪过一丝森白:“叔叔。”
王明历浅抿口茶,看向他时态度居然难得温情了些:“嗯。”等到移向白黎时,脸色骤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拿着茶杯,四平八稳的路过众人时,在祁肆身侧停顿一下,很是郑重的上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人还没走多远,黎昕抵着祁肆的脑袋小声议论起来:“我舅这是啥意思?打算传位于你?”
白黎翻了个白眼:“你搁这玩君主立宪制呢?”
两人一合计,最终得出一个非常恐怖的结论:“这是允许的意思吗?”
王明历吹了口茶,闻声应和道:“我有说拒绝的话吗?”这位半百老头悠哉回了办公室,关上门时还不忘对着祁煜交代一句:“态度放轻点,万一审出毛病了,上面不好交代。”
祁肆手指刚搭上门把,身侧站过来一个人,他余光带笑,一只手指触及俞铮的指尖,卸了劲,松松垮垮的勾着:“怎么?担心我?”
俞铮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浑身骚劲,捕捉到他的暗戳戳的小动作,不留痕迹的躲开,语气不变:“是啊,怕你被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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