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识风抱臂站在一旁,闻言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膀。小睦叫的车已经停在了酒吧门口,迟良将雨伞往黄闫子怀里一塞,搡着他的肩膀就把人推了出去:“当初是谁喊得最起劲儿,说这么小的地儿简直是束缚你自由的摇滚之魂的?”
“我那时候不懂事嘛!”
黄闫子扭头做了个苦兮兮的表情,又被小睦拽了一把:“别耽搁时间了哈。”
小睦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临走时把车窗降下来了一点,冲迟良晃了晃手机屏幕,示意到地儿后发消息,迟良隔着雨帘朝他点点头,和许识风一起回了屋。
简单收拾自己一番后,许识风坐在房间的小桌旁,看迟良低头在一本五线谱上写写画画。这段时间迟良在写新歌,虽然现在已经有了很多方便且好用的编曲软件,但迟良还是更习惯手写的曲谱。他在凝神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用舌头抵着后槽牙,脸颊便会微微鼓起一点儿。许识风看到了,伸出食指随意地戳了戳。
迟良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摩挲了一下,目光仍没有离开手中的谱纸:“你要不要看一看?嗯?”
“难怪你要写新歌,是为了巡演准备的吧?”许识风接过谱纸,看到最上边迟良那颇有“个性”的字体写就的歌名,《我们的积木王国》。
迟良一下便明白了:“黄闫子那个大嘴巴告诉你的吧,还不确定呢,我本来打算等百分之百确定下来再告诉你的。”
“如果要去的话,你们是要去哪里啊?”许识风问道。
迟良说:“也不会很远,大概就是周边的城市吧。”
许识风哦了一声,低头专心地看谱纸了。音乐不是他的专业,他的乐理也学得很一般,识谱唱谱什么的也不是很熟练。迟良很耐心地坐在一边,陪着许识风用手指在桌沿打着节拍。
磕磕绊绊哼完一页纸,迟良笑着问道:“怎么样?”
“我又不是很懂这个,”许识风看着他期待的目光,也笑了起来,“你还不如问黄闫子他们,我的看法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啊。”
这首歌也是写给你的,你的感觉当然很重要。迟良将谱纸接回来,说:“每次问你好不好听,你总是说好听。”
“因为本来就很好听啊,我又没有说谎话。”许识风啼笑皆非地瞄了他一眼。
迟良一本正经地盯着他,口吻严肃道:“你总是这样说,我会很骄傲,然后没法进步了。”
“那我还有别的话说,”许识风逗他,“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学个双学位,明天去作曲系报到吧。”
“越说越离谱了。”迟良乐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哪里还有时间学别的,一个流行音乐都快没有时间学了。”
许识风想起了黄闫子随口和他说的那些话,问迟良:“如果请不到假,你真的打算翘课啊?”
“如果真的能出去,大概是假期结束晚一天回来,那天课表上只排了一节课。”迟良对他说。
那就是打算翘掉的意思了。许识风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委婉地说道:“我觉得你们的专业课都挺有用的。”
言下之意,他就像自己那位影视表演分析的老师一样,不赞同学生为了自己的活动耽误学业,而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不然他也不会和经纪人李乔哥说,还是别早早给他接活动,先安安静静念两年书。
迟良没再说话了,只是将谱纸又轻轻哼了一遍,脸上些微的笑意,带点无奈的意味。
许识风读懂了他的神情。
迟良不像自己,有很多机会去等待。机会对于他、对于倒摆钟而言,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那么他所能抓住的,更是要尽力牢牢攥在手心。
于是许识风也不再多说,他看了眼桌上的闹钟,把迟良手中的谱纸抽出来夹回本子里。“睡觉吧”,他宣布道,同时也在心中默想,我会陪你等这首歌、还有未来许多首歌,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第26章 EP.24(上)
尽管大家的话都说得很保守,倒摆钟在五月的巡演还是如期展开了。迟良自然要和乐队一起行动,许识风便自己买好了高铁票,准备去现场支持。不料小舅提前几天带来的一个劲爆消息,将他一整个假期的安排都扰乱了。
“识风,放假回家的时候,和你妈妈一起去一趟滨城吧。”
又奇怪又突然的一句。许识风听了后疑惑道:“去滨城有什么事情吗?”
“你妈妈她让你去的,可能是……”那边也说得语焉不详,“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许识风愣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他挂了小舅的电话,又打给了许莞棠。许识风把话说得极其委婉,没想到他妈干脆痛快地承认了:“也是朋友介绍的,只是稍微接触过,可能会比较合得来吧,还没谈上呢,这不是,你也过来帮妈妈把把关嘛。”
没办法,许识风只得将票退了,重新买了飞滨城的机票。许莞棠来机场接他,身边陪着一个陌生男人,戴着一副金框眼镜,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对他的态度也很是客气。许识风打量了这个可能会成为他后爸的男人几眼,心下松了口气。他是真的担心过许莞棠会赶潮流,找一个年纪和她儿子差不多大的小狼狗小奶狗什么的谈恋爱,还好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是他的同辈。
还有一点儿初印象是,这个男人的气质其实有些像他爸施辛礼教授,不过这句话只能压在肚子里,许识风是万万不敢说的。
滨城这段时间正在举办国际性的文化展览。许莞棠是艺术学的硕士,平日对于国内的新锐艺术家也很感兴趣。许识风在滨城安顿了一天,便开始了他的陪同考察。他妈的准男友主业是搞金融的,但自称也喜欢艺术,这次参观博物馆的票就是他从一个策展人朋友那儿弄来的,据说可以参观几个不对外开放的展厅。对此许莞棠颇不认同,她的观点是:怎样理解另说,但人人都应当有一视同仁地欣赏艺术的权利。
男人尴尬一笑,将话题转开了。许识风坐在车后座,也尴尬得坐立不安。好在车很快开到了博物馆,而他妈也终于暂时放过他,让他自己随便逛逛,不用在一旁当电灯泡了。
对于艺术展,许识风也是个门外汉,尤其是近年来兴起的各种私人博物馆,里面的展品无厘头得五花八门,很多东西只有对着画册看解释说明,才能明白其想要表达什么样的艺术概念。许识风在各个展厅转了转,来都来了,他随手买了个音乐元素的摆件,准备等迟良回蓟津后送给他。
晚上三人一起吃了顿饭,而一个下午过去,许识风明显感觉到许莞棠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晚餐结束在八点左右,男人本想送他们回酒店,被许莞棠婉拒了。她拉上许识风,让儿子陪她沿着滨城的海湾散步,慢慢地走回去。
“妈,你对人家又没兴趣了?”许识风猜测着说道。
“怎么说呢,他其实根本就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这些东西多么了解、多么喜欢。”许莞棠不满地哼了一声,“为了一时的迎合,表现出不属于自己的样子,这样的感情就算发展了起来,有什么意思?”
许识风笑了起来:“妈,你还是最想找和你在艺术上的soulmate呀。”
“也不是,其实吧,这些年我已经不太在乎和对方在这种东西上的契合度了。我只是觉得两个人交往要建立在真诚之上,他这么忽悠我,以为自己很浪漫吗?我只觉得他一点也不尊重我。”
许识风原本是来调侃他妈这一段来去如风的桃花运的,在听了许莞棠这番话后,却也不禁陷入了思考。
他半天没说话,他妈妈倒是主动来问他:“小风,你有没有喜欢谁啊?长这么大,妈妈好像都没有问过你。”
“啊?”许识风被问结巴了。他心中闪过何惬说的某句话,下意识地回答,“呃,没有啊……”
许莞棠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颇为玩味:“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末了,她又说:“就算想谈恋爱了,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嘛。妈妈又不会因为家里条件好,就非要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咱们家里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妈妈只希望你以后能和一个对你大方、真诚、尊重,珍视重视你们之间的感情胜过很多东西的人在一起。”
很多东西,指的是什么?不过这天许识风没有细想他妈不着调的那几句试探。之后在滨城的假期,那个男人也没怎么出现了,许识风来滨城的任务也从考察对象,变成了陪他妈妈四处逛展。
这个小长假对许识风而言,过得分外漫长,因为他心里有很想念的人。虽然他没能去巡演的现场,但依旧一场不落地追完了直播。倒摆钟在台上唱的原创歌曲,都是他很熟悉的。尤其是那一首《我们的积木王国》,是许识风在很多个夜晚,看着迟良坐在桌前一点一点完成的。这首歌的源头是迟良送给自己的那盒积木,许识风还想起了那些被他留在公寓的其他积木。那些积木和电影、音乐一起,陪他度过了许多在暧昧拉扯中难眠的时间。如果不是地下室的房间实在太小,许识风挺想把它们一并搬过来。
倒摆钟巡演的行程很累人,迟良和黄闫子住一间房,不是很方便总和许识风打电话,两人每天最多的交流,就是在睡前发消息。许识风发了很多风景照给迟良,滨城的海湾蓝得深邃而悠远,一眼令人心旷神怡。
“栈道好像从海里长出来的一样,”迟良回复道,“在这里玩乐器,声音可以传得很远吧。”
“我没有试过,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来。”许识风说。在可见的未来,他们仿佛拥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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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良回到在蓟津的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他甚至没有开壁灯,用手机的一点儿微光很是轻手轻脚地进屋收拾自己,但许识风还是察觉到了动静,打着哈欠从被子里坐起了身。
他踩着拖鞋下床,顺手替迟良将壁灯拍亮了,困顿地从背后抱住了他:“你还说今天都有可能回不来了呢。”
身后挂着个人,洗漱的动作不太方便,但迟良任由他抱着,含着牙刷含糊道:“旷一天课已经是极限了。”
许识风扑哧笑道:“你不应该说是特别想我吗?太不解风情了吧。”
迟良被他堵得语塞,干脆吐掉牙膏沫转身去吻他的嘴角,原本只是想轻轻碰一碰,又情不自禁地变成了舌尖交缠的深吻。许识风尝了一嘴薄荷牙膏的清凉味,好险没给他呛清醒。
翌日上午许识风没有排课,迟良却是只眯了四个多小时后便匆匆忙忙去赶早八。许识风醒来时,房间里又是只有他一个人。要不是门后的行李箱和床头摊着的几件没来得及叠的衣服,他几乎还以为昨夜那个迷迷糊糊的吻是一个梦。
左右坐在屋里也没事干,许识风干脆换了衣服回学校了。迟良下课后,两人一起在三食堂吃糖醋排骨。迟良这会儿正撑着脸,满眼倦意,看得许识风心疼:“下午没课,吃完饭你就回去睡觉吧。”
迟良点了下头,又是一顿,转而说:“睡不了,有事要做。”
“什么事啊?”许识风微微皱眉盯着他,见迟良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太自然。
“……呃,写检讨,两千字。”
许识风一时语塞,不用问他都知道是什么原因:“翘课果然翻车了吧?”
对于这件事,迟良也很是理亏。这门课的老师向来严格,如果不是迟良平时成绩优异,估计会直接取消掉考试资格,写检讨已经是老师对他宽容了,当然,痛心疾首的一顿批评是少不了的。迟良抓了把头发,又听许识风在对面说:“你回去睡觉,检讨我帮你写。”
“还是我自己写吧,”迟良对他温和一笑,“你一下午都是专业课呢。”
许识风只好说道:“那你写完赶紧睡,我给你带晚饭回去。”
见许识风还是一脸欲言又止的不忿,迟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轻快:“其实我觉得,这份检讨写得还挺值的。”许识风瞪圆了眼,目光里都写着“你真是没救了”,迟良看着他这个别扭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心想他果然是自己见过最生动最可爱的人。
第27章 EP.24(中)
迟良说值得,许识风起先以为他在惯性嘴硬,直到又看了几回倒摆钟的现场后,他才切身感受到这句“值得”对迟良而言的意义。乐队结束小巡演回到蓟津,不但微博上涨了近两万粉丝,专程来酒吧和live线下支持的歌迷也是越来越多。许识风点了一杯气泡酒,坐在一个较偏的卡座,与舞台之间还隔着一个宽阔的歌迷池。
时候不早了,倒摆钟正在唱他们最受欢迎的那首原创,《长信不知所云》。许识风听到坐在他身边的顾客也和着主唱的声音,熟稔地哼唱起来。
他想起第一次在潭州的音乐节听到这首歌时,因为担心现场没有乐队的歌迷,自己还特意做了一个灯牌带过去。许识风往歌迷池看去,许多晃着荧光棒的年轻人正大声地和主唱一起唱着副歌,夹杂着欢呼与口哨声……那些无人问津的日子,在记忆里好像变得很远。
《长信不知所云》是今晚最后一首歌,随着吉他与贝斯最后的律动停止,人头攒动的歌迷池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掌声,有人在后边喊破了音:“能不能每周加几场啊!倒摆钟——”
肖啼正扶着麦架平复呼吸,闻言欠欠地凑到麦克风边开口:“那欢迎大家帮我们向老板申请啊,谢谢大家给我们争取来的机会啊谢谢!”
在一片“给架那儿了是吧”的哄笑中,舞台另一侧传来陌生的动静。迟良抱着吉他,不经意地一转头,当场愣在的原地。
歌迷们的目光也随着台上几人的侧目而动,只见有一个穿着白短袖与牛仔裙的姑娘,正一步步从舞台边走到了迟良的面前。姑娘的打扮和妆容都很低调轻快,而她的怀里,正抱着一捧张扬艳丽的红玫瑰。
迟良怎么也想不到,谢颦会这样出现在舞台上。他局促地站直了身,看着灯光下少女微红的脸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站在一处,姑娘还抱着惹人遐想的红玫瑰,特别适合起哄的场合,但或许是台上两人的表现太纯情,让歌迷都很好心地收敛了。
就连不是很关心乐队的普通顾客都被这一幕所吸引,这一刻,几乎是全场都很浪漫而期待地屏息,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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