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颦抬头将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露出她小巧秀美的侧脸,她微微仰头看向迟良,麦克风还没有关,将她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样很唐突吧,迟良。我也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因为我觉得有些话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明说,但你的一些回应,其实已经是告诉过我答案了……”
说到这儿,谢颦深吸了口气,陆离的光芒将她与迟良笼在一处,映着她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就像她所说的话那样,尽管嗓音微微颤抖,依然勇敢又坚定。
“但是我还是不甘心吧,你也没有真的说拒绝我,是不是?所以这一次,你就让我不识趣一次吧。迟良,我一直记得我们在火车上见面的那一天,那天你在车厢,我问你能不能帮我放一下箱子,你帮了我,之后我们聊天,原来我们是来自一个地方的人。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很有缘分……”
谢颦有些腼腆地一笑,将怀里的花束包得更紧了。她说:“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为自己的爱情争取一下,迟良,我在这里和你说这些,不是故意让你下不来台,让你有心理压力……只是我想说出来,让很多人听到我对你的心意,我就要毕业,离开学校了。不知道我们之后还有没有交集,所以我想说出来,你可以拒绝,也可以不给我答复,我们也可以继续从朋友做起……我只是希望,能给我们之间一个可能。”
迟良无声地等她说完,酒吧众人目光的焦点,也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将手里那把电吉他背在身后,很绅士地从谢颦手里将那捧重重的花束接过,声音平稳地说道:“谢谢你的花,学姐,我们先下台去吧。”
然后他抬手将自己面前的麦架给关了,和台上早早站到另一边去的队友说了些什么,便和谢颦并肩走下台,径直往演出专用通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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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别这样吧?”小睦埋怨地看了旁边二位一眼,“尴尬得我要晕在上边了。”
黄闫子在一边敲鼓棒。告白结束后,歌迷们热情高昂地议论纷纷,剩下那三人忙不迭回了后台,不一会儿,黄闫子见到有人往他们这边过来,起初他还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迟良,一句“听我解释”卡在嗓子眼,他认出来人是许识风。
听小睦皱眉将两人说了一顿,许识风也算是将来龙去脉弄清了:工作人员之所以能同意谢颦到台上来,是因为她给乐队这三人提前打过招呼。许识风听黄闫子心虚地说道:“我是真以为他俩能成的啊?我以为一直是迟良这家伙不好意思呢,谁知道这样?”
“迟良趴你耳边上说他喜欢人家啊?”小睦没好气地说道。
“啥啊,你是没看见迟良这段时间,一有空就拿个手机也不知道和谁聊天,那个表情一看就是动凡心了!”黄闫子扭头委屈地对许识风说,“以前我问他,他还拿是和你聊天来敷衍我,现在干脆都不说了。”
肖啼也拼命点头作附议状。许识风原本是想问些什么,被黄闫子横插这一句,顿时语塞了。
他默不作声地听小睦教训黄闫子和肖啼,又听肖啼和黄闫子相互甩锅了半天,终于等来了另一个人回到后台,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黄闫子讪讪的瞄了迟良一眼,小声问:“谢颦姐回去了?”
“嗯。”迟良简略地答道。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还有这么多人在,许识风也不好开口。其实他也没什么好问的,迟良这个学姐对他有好感,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之前,没有立场提起,之后也没有必要提了。
“那花呢?”肖啼看着他揣兜的两手。
“当然是还回去了,”迟良像是懒得和他俩生气了,无奈地扬了下眉毛,“你们以后真的别替我自作主张了,想逼死我换个guitar啊。”
“容小的斗胆再问一句,”黄闫子再度举手道,“你怎么和谢颦姐说的啊?”
许识风也偏头看向迟良,迟良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嗓音就像方才在台上一样平静。
他说:“没什么,我只是说,我不想谈恋爱。”
第28章 EP.24(下)
队友们很快收拾完乐器打车离开了。许识风走在迟良前面,慢慢走回了地下室的房间。他不想回头,也说不上自己此刻五味杂陈的心情。
不想谈恋爱。许识风低下头,看着从背后投来的光,将身后人的影子投在自己脚边。不想谈恋爱,他在心底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几乎是强忍着不让自己质问出口,为什么不能说有喜欢的人呢?
但其实在自己心里,也清楚迟良对于感情掩饰的缘由。毕竟在滨城时,面对一个差不多的问题,他也对许莞棠说了谎。这些话,好像确实是多说多错……
多说、多错……许识风一瞬间恍然了,一段不是很相干的回忆霎时窜入了他的脑海。
那是他和迟良刚来蓟艺院上学的时候,迟良在看完《茶花女》后陪他聊天,他不是很赞同迟良的一些观点,在心中默默想,爱怎么会是错的呢?错的是人,因为不够勇敢、也不够相信……
迟良站到他的身边,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轻轻说:“怎么在这里发呆了?进去吧。”
“哦,”许识风应了一声,将脱下的外套随手挂在门边的立架上,“我去洗澡,在外面坐了一晚上,头昏脑胀的。”
他此刻心乱如麻,确实不想和迟良多说话。热水自头顶淋下,一下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许识风皱眉摇了摇头,抬手狠狠揉了两下。
迟良不想说他们的关系,甚至因为不想多言找了个不想谈恋爱的借口,他都是能理解的。可是,理解归理解,但他心里总归不是滋味。许识风在哗哗的水声中,想起方才舞台上的场景,想起了谢颦对迟良说的那些话……许识风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乎这些,或许还是怪迟良那个遮遮掩掩的答复,让他的心在面对这一切格外敏感,勾起了他未曾有过的脆弱不安。
他很快冲完澡,随意擦了两下头发,套了一件宽大的白T恤就走了出去。刚拉开浴室的推拉门,就见迟良搬了凳子,背对着他坐在浴室门口。
许识风吓了一跳:“干嘛啊?坐这儿当门神?”
迟良闻声回头,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迟良的目光没了先前在外面的镇定自若,眼睫虚虚垂着,说不清其中自嘲与感伤哪一样更多。
许识风抿了抿嘴唇,走过去用手贴上迟良的侧脸:“怎么了?”
该怎么说才好?分明是一个人生了这么久的闷气,可迟良只是用这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就心疼到什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迟良坐在凳子上,两手环住了许识风的腰。
他微低着头,许识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低声说:“识风,我永远都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嗯?”许识风将手轻轻放在迟良的肩膀上,他一下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迟良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
“你还记得吗?”
“当然。”
他也一样,从没忘记过蓟津冬日栾树那粉霞般的果实、和他在树下见到那个人的场景。
“你走过来,和我说话,然后带我去找考场。从考场出来之后,我一直在想你的脸,就,想去找你。后来和你走了一段路后,我要回去了,坐在火车上的时候我也总是想起你。可能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总是想起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吧。”
“喂,”许识风笑了一下,笑意很是温柔,“你不要说什么一见钟情的话啊,太假了。”
迟良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我就是,想把我心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也告诉你。”
许识风回过味来,将迟良稍稍推开了些:“不是吧你,从别人那儿现学的?心真大啊,你是真一点都不觉得我会生气吗?”
“你真的很生气吗?”
“对。”许识风做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本意是逗一逗迟良,他是不会因为有人对迟良告白而生气的,今夜更多的失落,也是在于迟良对于他们感情的回避。没想到迟良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识风。”
许识风一下也磕巴了,眨眨眼重新凑得近了些:“不是,我也没有真的因为别人和你表白就生气,不至于,真的。”
“我知道的,”迟良点了下头,“我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嗯。”他这样说,许识风倒是明白了。
许识风叹了口气,弯下腰用鼻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迟良的额头:“算了,其实这件事我们也扯平了。”
“什么扯平?”迟良疑惑地看向他。
“呃,”许识风咬了下嘴唇,他是不会把他和妈妈在海湾旁的对话告诉迟良的,太奇怪了。他只得语焉不详地补救道:“你猜?”
迟良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了,你是说你那个同学给你送花的事吧。”
什么同学?许识风还没想起来,迟良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众送花表白,一人一次,嗯,确实扯平了。”
同学、当众送花,许识风将这两个关键词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可算想起了迟良说的那件事。他狠狠翻了个白眼:“你少偷换概念了,这叫什么当众表白,谁表白了?”
“他一定喜欢你。”迟良笃定道。
“你又知道了?”许识风捏了下迟良的侧脸,“你俩才见过几次啊?”
“我当然知道,”迟良说,“因为我特别喜欢你,所以别人是不是喜欢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识风被他干脆又直白的这一句惹得耳廓发烫。自己随口一句补救居然能被迟良接话成这样,也是够巧的。他依然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想起迟良时的心情,矛盾又失落,那种相信的东西被打碎,却固执着愿意继续去相信的感觉。他就是怀着那样的心情,一意孤行地邀请迟良来看他的演出。迟良回了他两条短信,第一条是说会来,并约他在后台见面,第二条则是说他有事要先走了。他当然能看出彼时的迟良在躲着自己,一颗心稍稍扬起,下一秒又失意地坠了下去……
“等等,”许识风皱眉道,“你不是说有事先走吗?那怎么知道我同学给我送花了?”
迟良站起身,到柜前去拿睡衣和毛巾:“在台上抱着吉他弹一晚上了,头晕眼花的,我去洗个澡清醒一下。”
这会儿又不是你在人面前搂着腰扮可怜样的时候了。许识风伸手去拽他,奈何房间实在是小,迟良一侧身就窜进了浴室,轻轻松松关上了磨砂的浴室门。
许识风听见里面再度传来水声,踢了一脚迟良放在浴室门口的凳子。行,那他也有样学样,坐在这儿当一次门神,就等里面的人出来。
第29章 EP.25(上)
舞台告白在两人那儿算是翻篇了,但倒摆钟的歌迷和酒吧的一些常客,还是拿这件事八卦了很久。最后黄闫子在迟良恨不得在他脑门上戳个洞的眼刀下,哼哼哈哈地在演出时给自家guitar解释了几句,算是将这桩绯闻扼杀在萌芽期。为此黄闫子深感委屈:这件事又不是他一个人惹出来的,凭什么只有他莫名其妙当了出气包?
“谁让你投诚投得不够快?”肖啼咬着块棒棒糖,幸灾乐祸地挑眉,“都搞这么尬了,过一天还说,这不是找抽呢?”
有眼力见的都知道一向好脾气的迟良为这件事黑了脸意味着什么,当晚有几个在酒吧认识的朋友拿着视频来八卦,都被小睦和肖啼赶紧劝删了。偏偏有个脑子里缺根筋的,第二天还乐颠颠提这事,黄闫子的声气也弱了下去:“我这不是开玩笑吧呢?我肯定知道不是真的啊!”
其实小睦和肖啼也没想到,迟良会对这个绯闻如此在意。他们认识了快十年了,对彼此的学生时代亦无比熟悉。在初高中,也有人因为对迟良有好感,和他传过绯闻,但迟良从没有对此表现过什么情绪。
用黄闫子的话来说,是:“怎么到了蓟津,变得这么拘谨害羞了呢?”
迟良用拨弦的右手,给了黄闫子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儿,他懒得搭理黄闫子,当然不至于真的和他生气。六月随着蓟艺院的毕业季一同来临,随之而来的也有期末考与暑假,每个专业放假的时间不相同,表演系比音乐系要早上一点。迟良考完最后一门,背着吉他包准备打车去琴行的排练室。西北门前有不少拖着行李箱依依惜别的小情侣,迟良没好意思看着人家拥抱,低头玩手机打法等车的时间,恰好看到许识风给他发了消息。
“你买了回家的票吗?是不一样和闫子他们一起啊?”
对校园小情侣来说,寒暑假基本上就是一年中分开最长的日子了。但迟良这个暑假倒是有别的安排,或许会留在蓟津。他看着许识风这条消息,故意歪曲道:“你这就盼着我走啊?”
“别扯些有的没的,”那头压根不给他表演的机会,“快说!”
迟良只得投降:“还没确定呢?今晚上我们要在琴行说些事情,你要不要来?”
末了他发了条语音过去:“识风啊,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是越来越凶了。”
这条蠢得要命的语音干脆没得到回复,迟良打的车这时也开到了校门口,惯例晚高峰堵车后,总算艰难地来到了琴行大门。迟良给赵叔打了个招呼后,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敲门,给他开门的是捧着一杯冰咖啡的黄闫子。
“来晚了你,”黄闫子摇头晃脑道,“识风刚请我们吃东西,随便点,诶来都来了咋还这客气捏。”
迟良将门带上:“叫这么亲热,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会不会说话,我和识风本来也是朋友好吧!”
排练室右侧是一面墙的镜子,角落有一道贴着墙的矮台,平时被人拿来放一些闲置物品,这会儿被好几个袋子堆满了。肖啼和小睦也一人捧个纸杯,凑在小睦的笔记本电脑前嘀咕什么,迟良的目光转回另一侧,许识风正单手拿着手机,低头坐在那一堆投喂品旁边,听到门前的动静,他一抬头,见迟良背个吉他包,一边往他这儿看,一边还不忘和黄闫子斗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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