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他已经习惯了乌列尔在身边,就像习惯了曾经的母亲、照顾他的依蕾托、会一起嬉戏的兄弟姐妹在身边。
可人们偏偏要分别,母亲弥留之际说,世上的路总要他自己去走。爱洛斯不喜欢,他讨厌孤身一人。
乌列尔是骗子。
爱洛斯最终赌气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乌列尔明明说不会离开,才引得自己如此信任他。
最终还是要走,爱洛斯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只有那只小羊知道。
爱洛斯摆正那只多明尼卡坚持要养的小羊,“告诉我,莉莉丝,他究竟对我说了什么?”
小羊听不懂,它咩了一声,脑门顶顶他的下颏,挨着他继续睡了。
爱洛斯无奈地睡去了。
·+·+·
一夜过去,乌列尔杳无音信。
甚至也没有传闻说他出现在其他人身边。
身边的众人开始相信乌列尔大人真的离开了。
至于原因,什么都有。
多明尼卡小姐分析,是大家日子过得太闲适了,有点抱负的人都待不住。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回到这里触景生情。你们知道的,听说乌列尔大人本身就有家族病史,因为伤心而精神失常决定放弃生命未必不可能呢……”
“够了。”爱洛斯刚巧下楼,制止了她。
多明尼卡小姐连忙捂住嘴。
“你后面说的,他为什么会伤心?”
“那原因可太多了,身体受伤,备受冷眼,甚至有可能是殿下您处置了他的家人。”
“……就这些?”爱洛斯没感觉那帮人能触动乌列尔的情绪。
“当然了,他一个人看不见,没饭吃,没水喝,没人找他,也太可怜了。所以我建议,大力地找!狠狠地找。再或者,您不想找到他,然后兴师问罪吗?问问他为什么走,将他锁起来不让他再离开?”
多明尼卡小姐多年兢兢业业,唯一一次出了失误居然是因为羊,她一定要想办法弥补起来。
反正乌列尔不在,说他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的,多明尼卡小姐非常大胆。
把乌列尔锁起来?
爱洛斯想到这个方案,居然有一点心痒。
这座宅子果然有问题,一定是这样。
爱洛斯想着,多明尼卡小姐说的没错,告别信丢了,就相当于没有,是该把他找回来问问看。
这样才合理。
“咳,出发回家去。”
“好吧。”
“回去领其他侍卫,人你想带走多少都可以,找不到别回来。”
虽然如此,出来参加宴会弄丢一个人,爱洛斯脸色依旧不太好。
身边的人都小心翼翼,回家路上,就连黛黛都觉得马车里过于寂静。
行到宅邸,爱洛斯抱着小羊下了马车。
爱洛斯今天都没笑过,小羊在他怀里也安安静静。
门被打开,他走进大厅将小羊递给仆人,就想要迈上楼梯。
一步尚未踏出,他似乎听见会客厅的响动。
老头不至于醒这么早吧?爱洛斯好奇走过去,会客厅里医师坐在长凳上,高高的靠背椅完整遮住他正在处理的人。
爱洛斯往前走了两步。
医师才瞧见他回来,连忙行礼。
“殿下,您回来了。”红发的男人也从坐着的椅子上转头,与医师一样起身行礼。
爱洛斯说不出话来,在一瞬惊喜之后,爱洛斯感到恼怒。
乌列尔的额角敷了药,脸颊也擦伤了,手臂同样。
医师正挽起他的袖口,不过他浑身伤口都被处理得很干净,且隐蔽。
是的,隐蔽。
光是乌列尔额边碎发挡住的伤口,就已经要仔细分辨才能发现。这总不能是为了遮挡伤口而长长的吧?细看真是故意剪了一点,他居然还有空把自己打理得非常完好。
但爱洛斯才不买账,他抓过乌列尔的手腕,将他拖近自己。掀开他额角的碎发,想试试深浅地碰了碰伤口。
爱洛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冬日的寒意,手也冰凉。
乌列尔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但他顺从地凑近,任由爱洛斯侵略性极强地拉近距离。
“你还知道回来。”爱洛斯声音冷硬,“去哪儿了?”
乌列尔伸手扶住一旁的桌子。
爱洛斯才发现上面散落着鲜红小巧的野苹果。
“采果子啊。昨天雪大,才迟了一些。它们很甜,要现在尝尝么?”
乌列尔得意推销着他的苹果。
“你,去摘苹果?”爱洛斯不可置信地笑了。
乌列尔只是想起从前在不远处的山里摘到过的,冬天的苹果,爱洛斯一定没吃过。
刚好需要从岩壁爬到山谷下,乌列尔觉得很能磨炼他的感官,他做得不错。反正乌列尔很满意,他真的感受到了比昨日的进步,他现在甚至能通过风声觉察出身边人的举动。
只是准确性还要再多磨练一下,在武力上,重头来过也不错。
他庆幸昨夜没有一时冲动,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
爱洛斯可以反悔,乌列尔却不能。他不想离开爱洛斯。
爱洛斯被他的轻松感染。
他擦了一颗果子放进嘴里,咬下去,酸得沉默。
“怎么了?”乌列尔觉出不对。
“很……酸。”爱洛斯甚至坏心地怀疑这是乌列尔的陷阱。
乌列尔自己咬了一口,他愣了一下,“抱歉,刚摘下来时很甜。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乌列尔原本为更适应眼盲而沾沾自喜,一下子全都消散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好。
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每一件都失败。
“不过味道很好,可以在早餐上和面包一起吃。蘸蜂蜜或者盐。”爱洛斯出主意,“我第一次尝到冬天的苹果,真好,乌列尔。”
乌列尔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他嘴里的苹果好像甜了。
多明尼卡小姐听到人声好奇地走进来,看见乌列尔,她激动得捂住嘴。
“他回来了!殿下。”
“显然,我看到了。”
爱洛斯想起来昨夜的不快,多明尼卡需要负绝大部分责任。
“她哭什么?”乌列尔听见秘书小姐的哭腔,奇怪地问爱洛斯。
“她找你找了一整天天。”爱洛斯解释。
乌列尔迷惑起来,“我留了纸条。”
听乌列尔说了一切的多明尼卡,一脸抱歉地望向爱洛斯,“我真的知道错了,殿下。”
乌列尔都哭笑不得。
“算了,我倒觉得回王宫时,可以考虑送其他人一人一只羊。这样不需要我们出手,对方也会因为重要文件被吃自乱阵脚。”
爱洛斯心情很好地揶揄道。
“我觉得可行。”多明尼卡狠狠点头,又忍不住抱怨道:“邀请奥特萝公主来的公文我本来都已经准备好发出去了,还有情书,让我再写一份实在太折磨人了,我申请延后……你们怎么不说话?”
爱洛斯在思考怎么将苹果与其他食物结合,乌列尔则还好像没能反应过来。
“邀请公主?”乌列尔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怀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多明尼卡立刻为他解释起爱洛斯的决定。
“不知道这里会迎来怎么样的女主人,你说呢?乌列尔大人,那位公主得是怎样的,才和爱洛斯王子般配啊。”
她自己想象着想找点认同,去看乌列尔。
乌列尔预想过这事发生,但从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之前不是还暂时放下,现在竟然就已经答应下了。
他没说话。
直到爱洛斯拍了拍他,他才有些迟缓地回答:“不知道。”
“嗯?吃早餐了。在想什么呢?”爱洛斯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乌列尔还沉浸在变故带来的不安中。
乌列尔站了很久,最终在早餐前调整好心情。
即便王子没有失忆,这也是他干涉不了的。总会发生,他该期待那位公主是个如他所愿的好人。
温柔善良,出身高贵,与爱洛斯相配。
爱洛斯会和她在夏天在众人的祝福里举行盛大的婚礼,然后幸福地生活下去,说不定还会有一对儿女,如果能像爱洛斯一定十分可爱。
多明尼卡也胆子大了起来,她小声说,“我希望可以得到新娘的祝福,我实在太想要结婚了。乌列尔大人呢?你有没有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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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玩儿雪橇,谁不去?”爱洛斯在早餐后的短暂聚集时间里,询问道。
没有一个人打算错过这场“意外之喜”。
“要到山里走三个小时的路,谁去?”爱洛斯又问了一遍。
这次,依旧没有人出声。半晌,听懂了的乌列尔举了手。
爱洛斯没有说谎。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浩浩荡荡出发,除了黛黛带走的,还有拒绝长途跋涉的麦琪夫人与默林。
既然能邀请到任何王公贵族,爱洛斯就一点儿没客气,全都请来了。
他今年冬天仅有的邀请,不是组织打猎,反而邀请大家玩儿雪橇,孩子们倒是很高兴。
带上了一家子人的不在少数,爱洛斯也带了一家子人。
除了雪缪,他以生病为名婉拒了邀约。
太刻意了,他平时遇到这种活动,本就未必会来。
依蕾托披着阔大的斗篷,整个人包裹得像一只厚实的蛋糕。
歌加林显然没能领会冬日装扮的精髓,依旧精美、帅气,爱洛斯看着都冷。
“现在我建议你多穿。”爱洛斯最后一次提醒。
歌加林不为所动,但当比赛开始,他着实吓了一跳。
爱洛斯的安排非常新鲜,雪橇比赛,第一阶段的终点是第二阶段选手的起点。
免去了跑来跑去的麻烦,但也意味着,如果你不玩儿,那全程在做的就只是跟着跑。
一上午,翻了两座山坡。
“爱洛斯,我们商量一下,有什么恩怨能不能在今天放下?”依蕾托在一棵枯树底下,扶着树干喘着气,“别再让我走路了,我的脚要碎掉了。”
“你上雪橇会好很多。”爱洛斯善意提醒。
“我是王后,要注意身份。你怎么不上?”依蕾托不敢信任。
“因为我和我的骑士喜欢散步。”爱洛斯身边是乌列尔,除了蒙着眼,他看起来行动几乎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谁信呢。”依蕾托这样说着,累得坐上爱洛斯面前的雪橇。
“喂。”爱洛斯想叫她小心,然而下一瞬,她就从山头尖叫着滑了下去。
她叫得声音太大,“一看就很开心的样子。”爱洛斯评价道。
爱洛斯拉着乌列尔也加入其中,刚好依蕾托用了爱洛斯临时准备的雪橇,她的豪华雪橇爱洛斯就享用了。乌列尔看不见,只能感觉风从耳边经过,和爱洛斯的笑声一起。
起初,众人都玩儿得很开心,半天过去,还剩一半人沉浸其中。
多明尼卡从一开始不好意思像孩子们一样玩耍,到现在已经不亦乐乎,歌加林都追不上她。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爱洛斯白白邀请的。
他们已经离原本的场地很远了,但众人嬉笑着,像是一场冬游。爱洛斯知道,终点是前方的那片空地,在那下方的天然洞穴里,藏着雪缪的阴谋。
爱洛斯不知道黛黛是如何布置的,他只是需要一个让众人进去的契机,一个就够,越多越好。
无论是捡拾掉落的玩具,还是进行一场探险。
爱洛斯裹紧斗篷等待着有人走到目标地点,有贵族抱怨移动得距离太长,但更多人习惯了爱洛斯王子的随性,没有对场地提出异议。
他听见有人说进入了雪缪王子的领地,有人他谈起他今日的缺席。
游玩的人群浩浩荡荡,大部分人在爱洛斯讲脚下有一个地下洞穴,出入口就在前方。
“底下有奇石与暗河,都走了这么远了,我们下去探险吧。”因斯伯爵向爱洛斯建议道。
爱洛斯当即点头表示同意,许多人已经疲倦不堪,但少男少女们依旧兴致勃勃。
爱洛斯模拟着走到入口去的路线,他准备得还算充分。
时间稍微迟了一些,再有五分钟,雪缪的仪式就开始了。
但就在这时,前方的依蕾托陷在了雪里。
众人发觉异样纷纷去拉她,爱洛斯惊觉不妙,他奔过去,一脚踏空,和四周众人传来“小心”的声音一起,接着随着整片雪地的坍塌,摔进了雪里。
众人高呼着,互相寻找。
乌列尔拉着他的手,将他拖出厚雪。
并不危险,只是很小一片雪地塌下去,很快大家就都站起来,只有一位小姐似乎崴了脚。
“幸好脚下是洞穴,不是湖水!”一位绅士掸着帽子上的雪幽默道。
一点小刺激,反而让大家情绪高涨起来。就在这时——
“看呐,这就是洞穴入口吧?”
有人发现了洞穴。
“别进去了,再塌了怎么办?”谨慎的人不愿再冒险。
“不,夫人,刚才那片只是洞穴顶部的入口,塌下去的大半是雪。洞穴里面是不可能出问题的,我以我的学识保证。”
最终决定这群尊贵的客人是否要进去的,当然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人,他们询问王后。
依蕾托心有余悸:“该死的洞穴,这事故意要我下去看看呢。走吧,再没这样游玩儿的好机会了。听说洞穴里面的鱼没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人们走进去。
接着,和听到嘈杂声正遣侍卫出去洞外看看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男人戴着兜帽,脚上踩着巨大的动物鲜血绘制的魔法阵,怀里抱着一个月余大的小孩。孩子脖颈上系着一个绞刑用的绳圈,绳子另一头就牵在他手里,阵法四角都传来婴儿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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