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你如何得知?你们早先就认识?”牙人诧异地问,那这个价格就不好开了,早知道当初就略过这间店铺了。
贺晏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牙人也拿捏不好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刘娘子承诺过要是在五日内租出去,就能拿到一两银子的酬金。
这么丰厚的酬金可是不易得,往日也只有帮主家卖了铺子才能拿到,像租借的多是只有几钱银子。
于是他便把刘家的事挑拣着说了一下。
“这主家也是倒霉催的,之前做生意做得挺好的,结果被那泼皮混混找上门去接连闹事闹了许久,生意也没法做了,那姓肖的还想要她把做豆腐的法子交出来……前几日她不堪其扰,就把铺子挂到这边来出租,他们自己也不做了,准备收拾行李回去。”
“只租不卖?”贺晏沉吟,刘娘子也不是这等弱势女子啊,怎就让肖老虎给拿捏住了呢。
牙人点头,“对,相比你是看过她家铺子的,她这……”
张嘴就要把租金说清楚,贺晏摆摆手,只租不卖,怕不是就是租一段时间躲一下风头,他可不想与人纠缠上。
想也知道刘娘子那边知道是他们租借的会怎么样,“还有没有别的铺子,换一家。”
“客人……”牙人还想为一两银子争取,但贺晏坚决要换他只好又介绍起别的铺子。
“还有一家和他们的格局差不多,只不过要大一些,且也是在一条街上,原是卖布匹的,后来周遭开的食肆酒楼愈发多,就被挤兑得干不下去了,便想把铺子卖了回乡下养老,只不过这个价格就……”
而且这个主家不是好相与的。
既是要把铺子卖了,要求还恁多,他带过去的客人都没说就要买了去,他们开口就是各种要求,介绍了几个客人都黄了,眼下他也没有什么把握了,说完了又翻起册子。
“这家就在南街街尾,位置不大好,只不过这家铺面不小,后院被封起来了,只出租铺面。”
这话的意思便是这水井也没得,说来说去,也没找着合适的,贺晏便说,“这没水井的肯定不做考虑。”
他们要做吃食,没有水井就是个麻烦事儿。后院封起来了,也没个地方打一个水井啊!
牙人都快把册子翻烂了,这汉子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不好糊弄。
他也没法子,眼下手里的铺子就真的没有合适的,他说,“客人,不若你留下住址,我给你留意一下,到时有了合适的我便去寻你。”
贺晏点头,只让他到时候直接去南门集市那边寻他就是。
从牙行出来,贺晏叹了一口气,这租铺子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啊。
索性出来已经很久了,贺晏便直接拐去县衙,给衙役递了一钱银子引见主簿,“草民想去过红契,不知……"
衙役看着掌心的银子好像,迟疑了半晌,又连忙给人塞回去,“银子收回去!见主簿跟我来。”
衙役把人带到主簿面前,和主簿说了一下缘由。
陆主簿不怒自威,扫了衙役一眼,衙役立马垂眉,往后挪动,到了门口才转身出去。
“拿来吧——”
一刻钟后,贺晏站在县衙门口,看着手里盖了官印的红契难以置信,这效率会不会出奇地快啊!
而且也没发什么什么需要打点的环节,他只交了一钱银子,把契约和户籍登记在册,再盖上官印就完事了。
衙役看着他发愣,以为他事情没办好,还询问他是不是没带齐东西,让他明日再过来办就是。
贺晏朝他道谢后,快步离开了。
办完了事,贺晏顺路见了路上有卖鹰嘴桃的老汉,老汉佝偻着背满,“老伯,这桃子怎么卖?”
“十文一斤,”老汉比了个拳头,又解释道,“这是鹰嘴桃,别看个头不大,但又脆又甜,绝对值这个价钱。”
鹰嘴桃可与一般的山桃不一样,鹰嘴桃的顶部形似鹰嘴,果子如婴儿拳头大小,果皮淡青色,脆甜又爽口,而普通的山桃要很红了才甜,否则的话吃起来会很涩。
贺晏将篮子里的桃子挑了一下,估摸着精心打理过的,几乎看不到虫眼和损伤,保存得非常好。
“就剩这些了,客人买回去尝一尝啊。”
“老伯,我全要了,称一下吧。”贺晏说。
老汉:“哎哎,好!”
老人的手满是褐色的斑点,只不过指甲缝很是干净,恍惚间贺晏仿佛看到了篮子里多了几个桃子。
“等一下。”
贺晏伸手从篮子把抓了几个桃子出来,直言不讳道,“这几个不要,称吧。”
像年轻的汉子或者有些余钱的富贵人家,他多会暗中将一些品相较差的桃子混进去卖,一般很少会被抓到,就算被抓到了他卖个惨就完事了,能多卖几个桃子给家里多买几两肉,撒泼打滚又如何。
眼下被抓了,老汉又想故技重施。
一抬头就见贺晏冷冷地看着他,人一脸“你闹啊”的模样看着他,反倒教他闹不出来了。
“……哎好,”老汉讪讪地点头,也不再做小动作了。
“一共两斤二两,二十四文,篮子二文一个。”
贺晏将篮子接过来,当着人面儿认真把桃子点了一下。
当着他面儿想做小动作,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情面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非得再里面掺和其他的……
只不过也别小看了这些老汉老妇,觉得人家目光短浅,而是他们本就只打算做一回生意,那自然是能混一些差的就混一些差的,毕竟这些有虫眼的或者个头小的多是卖不出去的,一斤里面混两个进去,就能多得两三文钱。
但想要占他的便宜,那是万万不能。
贺晏点完,差不多有三十个左右,且也没有混尽其他的。
“篮子不要。”他将桃子转移到背篓里,便数了二十四文递过去才走人。
身后的老汉将掌心的铜板数了又数,确认无误后笑着包起来,而后手从萝筐上的麻布里伸进去,连着抓了几把鹰嘴桃出来,坏的那几个照旧藏在篮子后面。
又开始叫卖起来,“鹰嘴桃,又脆又甜的鹰嘴桃,十文一斤!所剩不多了,要买的赶紧了!”
……
晌午吃过午饭,贺晏躺在躺椅上休息,阴影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四肢和身躯都在太阳光下照耀下。
贺晏站起来把躺椅一推,完全躺入阴影下。
余满挑了十来个鹰嘴桃出来,用毛刷把绒毛轻轻刷了一边,而后又搓洗干净,递了一个给嗷嗷待哺的余冬,让他自己拿着慢慢啃,鹰嘴桃桃皮上的毛不洗干净会毛刺刺地刺嘴巴。
自己拿了两个,啃了一口,满口桃子的清香脆甜,“贺大哥,给。”
贺晏背部甚至没有离开摇椅,长臂一伸过桃子,鹰嘴桃不大,四五口就吃完一个,贺晏又吃了三个,才开口说起今天早上梁书吏说的事情。
“嗯……”他听得聚精会神的,过红契这事还真没怎么了解过,没想到像他们这种小摊贩过红契甚至还不如在村里签白契来得严谨呢。
大伯他们签白契每回都得几个担保人呢。
“那我们正好要开店铺,盖个官印回来了更好,反正年尾还是得缴纳税银。”
贺晏点头,又说,“对,所以我已经拿去过了,还挺快的,也不需要打点。我们这县老爷治下真严明啊!”
贺晏感叹起来,别的不说反正他这大半年也没遇到过什么衙役欺压百姓的事情。
“我以前听我爹么说总是有人收保护费,也没人敢找衙役帮忙,因为说不准还得给衙役不少银子去,大多时候爹么都会避让……”
想起爹么还有些惆怅,“县老爷真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把搞事情的抓进去了,不然像我们这种摊子估计他们早就黏上来了。”
跟虱子一样黏上来,摔都甩不掉。
余满颇为感叹。
贺晏也觉得挺好,他又把牙人介绍的三个铺位说起来,“店铺的事情先不急,慢慢找,总要找到合适的。”
“嗯嗯,贺大哥你还吃吗?”见他摇头,余满站起身把俩人吃干净的桃核拿到井边冲洗。
他边洗边说,“那也不碍事,说不准过些时日牙人就来通知我们了,我们的摊位还有大半个月呢,不过,忙完了这段时间估计也到了秋收了。”
贺晏想到秋收后还有缴纳粮税,再迟一点还要服劳役,事情多着呢,这寻铺子的事情最好还是这个月搞定吧。
余满将桃核放在阴影地方晾干,说不准还能种活呢!
余冬啃完一个,桃核被啃得七零八落,“哥哥,我这个要不要晒?”
“嗯……晒,你自己来洗,然后放这里晒。”
“好哎。”
余冬屁颠屁颠跑过去洗,洗完了又笑着问他能不能再多吃一个啊?
见哥哥们都点头,他忙不迭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左掏右掏想要将桃子藏进荷包里,荷包口子不大压根挤不进一个鹰嘴桃。
他求救,“哥哥,帮帮我……”
“你把他放荷包里做什么,想吃再拿就是。”余满问。
余冬摇摇头,诚实道,“想和牛蛋哥,水哥儿和柱子分,这么好吃的山桃让他们也尝一尝哇。”
贺晏和余满说,“看来牛蛋他们对他很好啊,有好东西吃还不忘对方。”
对于余冬的大方他还是有些震惊的,毕竟像这么大点儿的小孩不都是很护食的么。
“上回我们去那边,摘到两个这么大的山桃,牛蛋哥说这山桃藏起来,不让大人吃,就等着我们小孩过去摘呢嘿嘿……我们四个一人吃一口!”
说到后面余冬咧了一下嘴,显然是想到了那个桃子酸涩的口味了,那两个山桃没有晏晏哥买的好吃。
余满搓搓他的脑袋,也没告诉他这么大点儿的山桃肯定没熟,“嗯,那你再拿一个,不是说两个吗。”
贺晏也觉得好笑,没想到这几个豆丁的生活过得还挺有意思。
“拿多两个吧,一人一个,一个桃子也不大。”
余冬抿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谢谢哥哥和晏晏哥。”
说笑了一番,余冬扛不住想睡觉了,也不需要人管,自己漱口洗脸就回房间睡觉。
日光下白皙纤细的脖颈宛若优雅的天鹅,柔软的发丝轻抚着脸庞,贺晏朝余满伸手,俩人皆有些意动起来。
“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心思。
自从他们开始做卤干,这门就一直被闩起来,贺晏反扣住掌心的手,放心唇边叭叭亲了两口。
“谁啊,真是没有一点儿眼力见!”
余满脸热得用手扇起风来试图降温,“快去看看是谁。”
“……谁啊?”贺晏松开手往外走。
他将门闩放下,打开门一看,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看着比牛蛋大一些,身旁还放些一捆柴火。
“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孩羞窘地涨红了脸,“余家哥哥,你家缺柴火吗?如果、如果你……要的话,我打的柴火……不需要铜、板换的,只需要一点儿……豆、渣就好。”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他打的柴火倒是能卖钱,可在村里谁愿意花铜板买他的钱呢,去县里倒是有不少人乐意花钱,可他这个个子,如何能自己将柴火挑过去呢!
所以他在家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敲了余家的门,若是不愿意,他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不要柴火也不知道他们要不要其他的?
贺晏挑眉,有些好奇这小孩是哪家的了。
第66章
去岁堆在柴房的柴火早就烧没了,贺晏正愁着还得腾功夫出来去山里砍柴。
这小孩看着岁数不大,打的一捆柴倒是比他还高大,只不过这一捆也不够他们一天烧啊。
“可以是可以,”贺晏说,“一天两捆这么大的,如果能的话就换,不能就算了。”
买个柴火还得找两家人到底是个麻烦事。
余满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后,走了出来,整个人清凌凌的,“换什么?”
他低头一看,是李老蔫家的文哥儿啊。
余满基本上没和他们一家打过交道,在村里打照面的机会都不多,只大概知道他们一家环境不好,眼下看了倒是不知道差成这样。
文哥儿,今年已经十三岁,眼瞧着这个子也就比牛蛋高出半个头,看着倒像是十岁不到的样子。
文哥儿又红着脸和余满解释了一遍说他想要换豆渣,哀求道:“一天两捆这么大的我们家可以,我和我阿么都会打的。”
余满点头,“那就换吧。”
县里什么都缺,这柴火自然也是缺的,且价格还不便宜,想要一两文拿下是不可能的,一大捆起码得五文钱,一担子柴火十文钱。
贺晏看了一下这捆柴火估摸着也不少,“你这捆柴火拿去县里卖应该能换个三文钱,我这的豆渣卖给猪贩子是一文钱三斤,那便这个价与你换?只不过你们能不能一天用完这么多豆渣?”
都换了就是差不多二十斤了,二十斤豆渣可不是少数目。
余满怕他不知道又多少,还给他比划了一下,“若只是吃的话,你们可吃不了这么多,不若这样吧,换一半,剩下的三文钱我直接给你。”
文哥儿脸颊又黑又红,嗫喏道,“这样可以吗?”
“嗯,只不过你们对外就不要说我们三文钱买你们一捆柴就是。”贺晏补充道。
到时候一传出去,人人都挑着柴火跑过来,他可不想应付。
文哥儿闻言眼眶有些湿了,“好。”
每年夏末秋初这段时间,他们家的粮食就会耗尽,每日都是靠着绿油油的菜蔬填饱肚子,一人吃上一大盘都不见饱的,阿么就会用铜板换人家的陈粮回来吃,这样起码不至于每天饿得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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