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大喇喇地在叶君歌对面坐下，说：“我不想劝你。”
叶君歌轻笑问：“那你在做什么？”
方黎回以微笑：“陪你喝一杯。”
“哈哈，”对方笑出了声，“那明天的新闻就该是，演奏家叶君歌似与浦江爱乐首席发生矛盾，导致后者入院治疗。”
不得不说，方黎竟不知道叶君歌竟然这么幽默。
“我不一定非要喝酒嘛，”方黎说，“我们湖上人家有一款叫清竹饮的饮品特别好喝，要不要试试？”
叶君歌自嘲一笑：“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比酒更好？”
方黎回答：“太多了。”
说完，他就唤来工作人员端来一壶清竹饮，这听起来很像是某种清热解毒的药，不过实际上功效也差不多，不仅清热而且解酒，味道也很好，是清新的竹液味道，还有些马蹄的清香，很适合‘这种时候’来喝。
他斟了三杯，随后说：“尝一下，给个面子。”
叶君歌笑得很柔和，竟真的喝了一口，说：“确实好喝。”
“对吧？”方黎笑道，“这年头的这饮料啊实在太多，奶茶、果茶、还有各种咖啡，前几天我喝了一款柠檬美式，一开始还不理解，可喝了之后就发现，是真的不错。”
他这些话像是闲聊，不过暗示的意思却很明确。
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真心错付的话，没有必要在渣男身上浪费感情。
“酒能让人醉，醉可是会上瘾的。”叶君歌说着，又端起酒杯，竟一饮而尽。
方黎忍不住皱起眉头。
“哎……”陈知秋长叹口气，“你知道了吧？我是好说歹说也没用。”
“伯母您就让我醉一回吧，”叶君歌的声音带了些恳求，“毕竟那么多年，想忘实在太难了。你们放心，今天过后，我也就全都忘了。”
方黎与陈知秋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叶君歌是个聪明人，不会在一根歪脖子树上吊死。
可对方这样的状态却着实令他担心。
“怎么了？”
正在方黎犹豫着是不是劝叶君歌离开的时候，陈亭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怎么。”方黎语焉不详地回答。
不过陈亭显然看出了问题，朝他了然一笑。
“这是什么饮料？”陈亭指着清竹饮问，“也给我倒一杯。”
“你倒是不客气。”方黎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听话斟了一杯。
他边斟边回头，发现身后的气氛好像自然了许多。
杜庞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走了？”方黎问，“就这么走了？”
陈亭挑眉反问：“怎么？你还希望他待到什么时候？人贵有自知之明，本来就是不速之客，及时离开，还能留着面子。”
方黎没有回应，因为不想再在叶君歌面前提及杜庞。
不过媒体依然很多，叶君歌在这里喝闷酒，很难不被拍到，所以直到典礼结束，他和陈亭都没有离开这张餐桌。
有三个人陪着，怎么也不可能被编排出什么难听的绯闻。
他们离开饭店时太阳已落山，天空变成藕荷色与紫色的渐变，而且此时已入秋，夜晚的风带了些凉意，让人格外清爽。
叶君歌有了些醉意，方黎几人送她上车的时候，她竟有些人事不省，如此英姿飒爽的女子，此刻却令人心疼，所以就算她提再多要求，也只有满足了。
方黎关上车门前，陈知秋微笑着说了句：“不用担心”，他才点了点头，算是放心。
可眉头却依然蹙着。
等众人离去，只剩下他和谭诺两个人的时候，他终于低下头，小声骂了一句：
“他妈的。”
“母亲说的不错，君歌很快就能走出来，”谭诺认真地看着他，柔声说，“或者说，她已经走出来了。”
“喝成这样，也叫走出来？”方黎难以理解对方的思路。
“她其实是在祭奠过去的自己，”谭诺望着远方，表情有些怅然，“只可惜，我有你的救赎，她没有，只能自己走出来。”
方黎有些哑然。
他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脑子有些混乱。
“叶小姐做到现在这一步，站在她的角度并不是最优解。”方黎说。
可谭诺却摇了摇头：“其实从她被杜庞安排进明念的那一天起，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什么意思？”
“U盘里的信息就是她窃取的。”
谭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竟有些旁观者的释然。
可方黎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第141章 说走就走
“……叶小姐亲口承认了？”方黎有点不相信。
“没有，”谭诺回答，“但是，杜庞和刘颖东的行为已经说明了问题。”
“刘颖东？”方黎不解地问，“他做了什么？”
“君歌在谭家的这段时间，和刘颖东几乎没有交流，这是很异常的。我想大概率这人之前已经有所察觉了，只是碍于君歌对他还有价值，并没有声张。”
方黎恍然大悟。
他轻叹一口气，说：“说这些也没用了，叶小姐也做出了选择。只是杜庞……他带克拉拉来这边，没有达到目的，大概率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谭诺没有回应，而是蹙起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担心的事情吗？”方黎问。
谭诺依然没有回答，方黎奇怪地望着对方的侧脸，最后干脆移动到他面前，歪着头，眨眼看着。
“想什么呢？说出来我跟你一起想。”方黎说道。
“没什么，”谭诺微笑着说，“只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那肯定有问题，好好想想，想到了一定要说。”
方黎嘱咐着，心也不禁提了起来。
谭诺从这一刻也恢复了正常，而方黎虽然左思右想，可也实在找不出哪里不对劲。
不得已，他也只好回了梧桐路的别墅。
然而因为谭诺的这一句话，他整夜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地想到底哪有问题。
不知什么时候，朦胧之间他终于睡去，他似乎做了个不怎么美好的梦，害他出了一身冷汗。
好像被人追，又仿佛落入水里，亦或者胸部中弹……总而言之，所有痛苦的事情一并袭来，令他窒息。
极度恐惧当中，一道白光闪过，他终于猛地醒了过来——
“……啊！”
方黎惊叫着坐起身，浑身都在抖，全身都是汗。
他用力地呼吸，同时努力辨认周围的一切。
好在，是他熟悉的房间。
可是，他依然有些惴惴不安，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方黎感受不到谭诺的气息，随即，他转过头去，果不其然，身边是空荡荡的一片。
他试探地伸出手，当指尖碰触到床单，他放下心来——
暖的。
披上衣服，他小心地走出去，刚下楼，还没到楼梯拐角，他就听到起居室里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似乎在打电话？
他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越靠近就听得越清，听得越清就越心惊。
到最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在偷听，当他注意到谭诺的视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起居室门口，呆愣愣地站着。
“稳住我母亲，我大概猜得到她去了哪里，”谭诺的语气异常沉着冷静，语速都快了不少，“网上的照片暂时先不用理。”
「叮铃铃！」
话音刚落，起居室的座机骤然响了起来，方黎吓了一大跳，他捂着受苦受难的心脏，在谭诺的授意下接起电话，不料，听筒刚拿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惊呼：
「我靠你可算接了！小黎哥！你手机又不充电啊！！扔了吧行吗！！」
方黎道了声歉，虽然连自己也觉得有些敷衍，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情考虑太多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程，我还没来得及看，不过陈亭已经给谭诺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杜庞干的吧？干的好啊！明念都不会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现在狗仔都流行P图了是吧？把你和陈亭P掉，就是谭诺和叶君歌的暧昧照，谁看了不说一声Bravo呢？！」
程缨的怒吼回荡在耳畔，让方黎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刚从谭诺的电话里听到了这件事。
“我听说了。”方黎说，“被P图发网上了吗？这想自证也很简单吧？”
「真天真啊你！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知不知道？！」程缨焦急地说，「标题很劲爆，我给你念念，《切忌饮酒过量！叶君歌酒醉，大指挥家趁人之危？！》」
任是方黎再淡定，听到这里也怒了。
“……妈的。”他忍不住飚了句脏话。
他很认可程缨的猜测，哪怕谭家一个劲地想撮合这两个人，但P图炒cp……恐怕明念也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谭总什么意思？」程缨问，「总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也不清楚。”方黎抿抿唇。
「……我靠……我靠我靠！！」
话音刚落，程缨不知为何突然整个人暴走起来，在电话另一边疯狂输出，什么难听说什么，把方黎搞得一脸懵。
“……我…我真的不清楚……你别急，我一会儿问问……”方黎结结巴巴地说。
「……你自己上网看看吧……」
程缨的语气是深深地无力，方黎更加不知所措了。
“我……”
方黎刚说了一个字，电话另一边突然传来尖锐的忙音。
他简直震惊了，疑惑到底说什么错话惹到对方了，直到下一秒，他看到座机的挂断键上那两只纤长干净的手指……
“你作甚……？”方黎怒而抬头。
可谭诺的神情却很自若，看不出什么异常：“收拾一下，我们出去。”
方黎无比疑惑：“去哪儿？”
“旅游。”
方黎只觉得这家伙的脑回路堪比火星人：“这时候你要旅游？”
“这时候才应该旅游，”谁知谭诺竟然笑了，“哦对了，记得带上你的琴。”
“哈？”
“快去吧。”谭诺说着，抬眸瞄了一眼座钟，“给你半个小时时间，再晚，即便穿着浴衣也要跟我走。”
“我靠谭诺你疯了吧？把话说清楚了再……”
“还有29分。”
方黎只想把人掐死。
可是他没有。
只是当他看到微博的热搜时，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大指挥家移情别恋？！女友醉酒又会新欢？小三竟是男？！！》
配图是他和谭诺的照片，显然是从哪个阴湿的角落偷拍的，而且选取的角度还暧昧得不行。
他终于知道程缨刚才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了。
也知道谭诺跟他说旅游是什么意思了。
哪里是旅游？根本是跑路！
“我不走，我行得正坐得端，还怕那些狗仔编排？”方黎干脆坐在沙发上，他已经决定了，除非打晕他，否则不会走。
可谭诺却半笑不笑地看着他：“谁说我在躲狗仔？”
方黎又一次的疑惑了：“那是……”
“君歌失踪了，恐怕和杜庞有关。我们要找到她，劝她和乐团合作。只有这样，无论是对乐团还是对她而言都是最好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方黎的确有些动摇。
“可是……”
“杜庞想打压我们，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防不胜防，我对他是了解的。只能说，一开始我有私心，为了脱离父亲的掌控才纵容这个人将手伸向浦江。我有责任，只希望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谭诺的手落在方黎的肩膀，直接轻轻摩挲着，引来一阵酥麻，而这人的神情也带了几分伤痛，让方黎心焦。
“我绝不会让别人诋毁你的，放心。”
谭诺说着，露出了安抚的笑。
方黎回以微笑：“不要自责，你没有错。而且我也不怕诋毁，别人的恶言对我来说就是风过耳罢了。”
他不是逞强，而是真的这样想。
谭诺好像放心了些，表情恢复了原有的镇定自若。
方黎最终还是妥协了。
很快，他们离开了梧桐路的别墅，方黎之前还担心狗仔蹲守，可没想到，谭诺似乎毫不在意。
‘他不担心那我也不担心。’
方黎如是想着。
半路上，他在不停地接电话、回信息，很多人都对他表示了关心和安慰，尤其是李老师，恨不得调动所有文艺界人士帮他正名。
他赶忙婉言谢绝，毕竟他不希望老师被自己拉入这一滩浑水当中。
谭诺的迈凯伦一路飞驰，最终目的地竟然是机场。
方黎有些感慨：“这算不算咱俩初次见面的地方？”
不久之前，他就是在这里见到的谭诺，而当时的尴尬依然历历在目。
“说真的，”方黎笑着问，“那时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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