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灼道:“放了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这个人他知道是谁,他再熟悉不过,这是长衡小时候的玩伴,贯穿了长衡每个成长的时期,让他疯狂嫉妒。
常安看着君灼手里的钥匙,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的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君灼这才正眼看向常安,没想到长衡那么顽固的一个人身边竟跟着这样一个会来事的人。
薄唇一张一合轻轻吐出四个字,常安愕然看向君灼,拖着沉重的枷锁连连后退,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常安说:“不能给你!”
虽然他已经出宫了,这玩意留着应该没什么用。可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长衡送他的,整个楚国上下就这一块儿。
君灼却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他从不留对自己没用的人,既然常安不肯给他想要的东西,那他便……
君灼指尖微动,嗖的一下,空中飞出一根银针,正正好好扎中常安的颈项。
常安登时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君灼打开地牢门,在常安身上搜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离开地牢,回了太子殿。
太子殿里十分安静像不曾有人住过,君灼呼吸一滞,加快了脚步,询问守在宫殿前的宫女:“他呢?”
这里除了太子就是太子妃,宫女清楚君灼问的是谁,“回禀殿下,太子妃一直待在寝宫里,从未出来过。”
闻言,君灼点头,有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呼吸一松。
进到宫殿里,快速走过外殿,来到内殿,看见长衡正躺在床榻上休息,纱帐放了下来,挡住了长衡,只能通过微风吹起的缝隙看见床榻上隐约躺着一个人。
君灼快步走过去,撩起纱帐看见长衡躺在榻上休息,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安安稳稳落到原处。
长衡睡的很板正,若不是呼吸胸膛起伏,跟死人没区别。有些细微的区别,长衡睡觉没安全感,手里喜欢攥着东西,攥着被子。青丝乖顺散在脑后,因为君灼的动作微微动了下。小发丝幅度的动作好像扫在了君灼心上,弄得心里酥酥麻麻的痒。
君灼伸手把长衡的手从被子抠出来,十分强势的与其十指相扣,俯身吻住长衡。
风吹过,香炉里的烟袅袅而起,纱帐影影绰绰,隐约看见两个相叠的身影。
呼吸不过来,长衡红着脸被憋醒,恼怒看着眼前人:“你又想做什么?”
“看看衡儿是真睡还是假睡。”
被君灼无情戳破,长衡苍白的脸瞬间红润,偏头道:“真睡如何?假寐又如何?”
“不如何。想着怎么进|入|你才能不吵醒你。”
“发||情的野狗。”长衡词汇量不多,这一辈的脏话都用来骂君灼了,“混账东西!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
两人之间的话题兜兜转转还是这些。
长衡一心向自由,君灼阻止他飞向天空。
就像猎人与猎物。
他们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杀与被杀。
所以,长衡和君灼之间的话题永远是自由与囚牢。
“放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君灼捏着长衡的手腕,轻笑一声,“我不喜欢你说这句话。非常不喜欢。”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什么?”
“你和那个狗皇帝,也就是你的父皇,你们之间的事。”
埋藏的最深的最不堪的记忆被摊开,长衡身体猛然一僵,不可置信看着君灼:“你说什么!?”
“当初那老皇帝那么对你都不见你反抗,怎么如今换了我就不行了?”想到当年的事,君灼就觉得恼怒,目光不自觉黯下去,他都没计较长衡和老皇帝的破事,长衡凭什么反抗他?又有什么资格反抗他?
“长衡你就那么贱吗?”
冰冷的话语如针一样刺痛耳膜,长衡不敢置信的望着君灼,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疤突然被撕开,血淋淋的事实在眼前铺开,然后变成藤蔓将心脏缠绕,收紧,最后窒息。
清明的眼睛忽然变得空洞。
恶魔一般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你逃到哪我追到哪。你回楚国我便灭了楚国。”
“你找女子成亲,我便在你新婚之夜当着她的面上你。”
“你爱男人,我便让你亲眼看着我阉了他,然后扔到宫里做太监。”
“你死了我便把你的尸体留在身边日日奸||淫,直到腐烂。”
“长衡,留在我身边吧,你只能是我的。”
第34章 皇子VS质子
君子风骨, 温文尔雅,克己复礼,一生为民立命, 短短几个字长衡学了一辈子, 也只学会了君子的隐忍。
隐忍么?说难听点就是懦弱,总是习惯用逃避面对事情。
公元294年,楚都罕见下了一场大雪。从最高的城门眺望,整个都城都是白茫一片, 风雪呼啸,大雪压枝,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就是这样寒冷的时节长衡出生了。
可能是出生在冬季, 又是大雪时节, 所以长衡的一生都无比凄凉。
长衡是皇帝第三个孩子, 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诞下的孩子, 所以自呱呱坠地起就被寄予了无限期望, 得到爱的同时, 也得到许多恨, 很多人希望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要挡了别人的路。
记忆中, 额娘是一位非常温柔的人,经常牵着他的手走过长长的石子路, 看关不住的春色,温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我们衡儿要像这只漂亮的蝴蝶一样出色。”
额娘指得那只蝴蝶很特殊, 颜色与众不同, 花纹也与众不同,深蓝的颜色像夜空一样深邃, 星星点点白色花纹点缀其中,整体看好像深夜中的星星,漂亮的让人一眼就可以注意到,长衡当时幼年,只觉得好看,咿呀哇呀说着漂亮,口水还糊了满嘴。
那时候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知道额娘经常念叨,直到有一天,父皇来到额娘居住的寝宫,他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父皇喜欢赏花,喜欢看群花斗艳,招来翩翩翻飞的蝴蝶,而额娘指得那一只是父皇唯一会看一眼的蝴蝶。
你要像那只蝴蝶一样具有特色,这样你的父皇才会看你一眼。
那个时候长衡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依旧很顽皮,牵着父皇和额娘的手在满是蝴蝶的庭院里跑,听那些宫女站一旁悄悄私语,夸额娘命真好,独得皇帝恩宠,这样相夫教子的生活只有她一个妃子做到了。
真的是这样吗?人心没有定数,喜欢与讨厌只在一念之间。
长衡会跑,会说话,能够流利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的时候,怎么也关不住的春色突然消失了,贯穿幼年记忆的美好时光永远停留在了那条幽径上。
宫里到了选秀的日子,进来了一批漂亮又有活力的嫔妃,父皇好像每一位都喜欢,不是临幸了这个人就是临幸了那个人,今天翻了这个贵人的牌子,明天翻了那个贵人的牌子,就是不翻额娘的牌子。
父皇不来后,额娘的寝宫冷了许多,宫女们的窃窃私语都被无限放大了,她们说,额娘失宠了,没有人会一直独得皇帝的恩宠。曾经的美好时光如同散沙被风偷走了。那时额娘躺在贵妃榻上,满头珠钗,一缕发落在肩头,微阖着双眼,化着盛妆也挡不住眉宇间的疲惫与哀愁,数不尽的凄美。
看着如此孤冷的额娘,长衡暗自下定决心,他要好好学习,学习骑射,通读四书五经,像那只蝴蝶一样具有特色,引来父皇的注意。
这样父皇和额娘就会和好如初,就能像从前那样牵着他的手陪他看满园春色。抱着这个念头,长衡住在了太学里,认真完成太傅留下的作业,规范自己的行为,恪守礼节,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曾经还会嬉笑奔跑的幼童,变成了克己复礼的古板。
世事无常,没人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多舛的命运,都是未知的定数,就如同随手扬起的枯萎的花瓣,你不知道下一秒他会飘向何方。
十一岁,写得一手好字,是太傅最得意的门生,经常被太傅拿出去夸赞。学堂里最显眼的位置挂着的行书就是长衡的手笔。要知道那个位置的字画只有皇帝或者德高望重的太傅才能挂。
仅仅十一岁,便让学堂为他破了例。
十二岁,舞剑骑射不在话下,蒙眼骑马,搭弓拉箭,创下一箭双雕的好成绩。
少年风姿绰约,坐在马上,沐浴在阳光下,就连头发丝都是张扬的。
十三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四岁,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十五岁,是每一位皇子心中的假想敌,是太傅心中的好学子。
可是这样,却还是不能改变额娘的现状,额娘还是闷闷不乐,守在门前盼望父皇到来,从天明盼到天黑。
那扇门一直在那里,却不见故人。
长衡知道,他还要继续努力。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次六艺比试,长衡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拿下第一。说巧不巧,那天皇帝刚好到练武场巡视众皇子的学习情况。十几位风姿绰约的皇子中,皇帝一眼注意到了样貌、成绩同样出色的长衡。
长衡拿着箭,跪在地上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长衡,神色有些迟钝,似乎在想他是谁,“衡儿?如今你都这么大了,遗传你额娘的美貌,同你额娘年轻时一样好看。”
长衡因皇帝注意到他心中沾沾自喜,从未想过他会因为这句话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当晚,皇帝来了敏秀宫。额娘高兴的重新打扮,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戴上最贵重的点翠珠钗,盛装等待皇帝到来。
那个时候长衡发现自己情绪表达出了问题,他似乎不会笑了,看着额娘高兴,他也是高兴的。可是,不远处,斑驳的铜镜里却倒映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孔。奇怪,他明明在笑啊。
其实,这应该是这几年长衡把自己逼得太狠了,什么事都喜欢藏心里,不与他人沟通,表达喜怒哀乐的能力也随之变低,仿佛一块冷玉,变得难以靠近。
可是谁又能知道风光霁月、难以靠近的少年曾经也是一位喜欢跟在人身后要糖吃的小孩。
或许,父皇和额娘和好了,他就会笑了吧。
长衡想。
皇帝来了,额娘很高兴,长衡也开心,为了不打扰父皇和额娘,长衡特地寻了借口出去。谁知,却被父皇点名过去用膳。父皇好容易来一次,长衡怕自己过多推辞会扫了父皇的兴致,便过去陪同用膳。
席间,父皇一直在夸他,夸他性子沉稳,夸他外貌姣好,不知有意无意,父皇总是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粗糙又温热的手指搓着他的手背,有些痒,他十分反感这样的接触,但又不敢反抗,只当是父皇对他这几年缺少重视的愧疚。
父皇用完膳就走了,没在额娘宫里停留。长衡感觉到,额娘在伤心,正欲说几句话安慰额娘,结果被额娘扇了一巴掌。
而后迎来劈头盖脸的谩骂。
长衡不明白,不明白额娘为什么要打他。
难道是因为父皇没再宫里就寝吗?
兴许是骂累了,额娘卧在榻上,面色痛苦,眉宇之间都是疲惫,“你多去皇上面前走动,让皇上记住你,这样他才会来我们宫里。”
“好。”长衡想也没想答应下来,父皇来了,额娘就会高兴。
那之后长衡想尽办法面见圣上,似乎父子俩心有灵犀,皇上也经常去练武场,于是,父子俩经常不约而同的碰见。或许是他刷存在感起作用了,父皇来额娘宫里的次数变多了,基本上都会来额娘宫里用膳,但从来不过夜。每次用膳时,长衡都会用各种理由躲,但都躲不掉,被父皇拉着用膳。
他坐在那里,父皇会摸他的手,再后来便是他的腰,每次都是一触即离,让他生出错觉,抬头时,父皇在用膳,根本没动他。有一次父皇走后,长衡把这些事告诉了额娘,额娘又打了他,骂他贱,质问他,“这一切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那么贱,连你的父皇都要勾引!”
这种风流事前朝有很多,就连本朝的上一位皇帝也是如此,甚至还强迫了好几位皇子,只是怕丢了皇家的脸面不曾有人提罢了。
反应再迟钝,长衡也明白了额娘的意思,原来那不是错觉,他最尊敬的父皇对他心怀不轨。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像额娘解释,明明他只是想让父皇重新注意到额娘,他从没惦记过父皇,也不知额娘和父皇为什么都会这样想。
那个时候长衡是什么心情呢?本以为自己的努力可以换来额娘和父皇的和好如初,实则把自己推入了无尽深渊。
额娘应该很早就看出来父皇对他的动机不纯了,只是贪恋父皇来寝殿的时间便没提醒。
多可悲啊,处在深宫大院里,处处处心积虑博得皇帝的喜爱,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成为争宠的工具。
后来,长衡借自己长大为由搬出了额娘住的地方,父皇也不再去额娘的宫殿了,直接召见他,说检查他的功课。
皇帝的召见,长衡更不能推脱,只能只身前去,哪怕知道前面有饿狼,他也要前去周旋,因为他是皇子,他面对的是一国之君,无力抗衡。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长衡和皇帝二人,更加方便了皇帝。
皇帝对他动手动脚,摸着他的手,痴迷的说:“衡儿,你长得真漂亮,比你额娘当年还要美。”
长衡觉得恶心,躲掉皇帝的手,下一刻皇帝的手又会缠上来,如同狗皮膏药怎么也摆脱不掉。
面对皇帝昭然若是的野心,长衡只能费劲心思周旋,安排好常安在殿外等着,一旦过了时间便找理由将他喊出去。皇帝非常恨常安,提了好几次要把常安阉了变成小太监,但碍于长衡,没敢发作罢了。
为了方便召见长衡,皇帝更是直接把他封了太子,安排在身边做事,占尽长衡身上的各种便宜。
都这样了,长衡还不反抗吗?反抗了,拿剑自刎被皇帝拦下了,还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常安吓得不轻。常安跪在他的床前,牵着他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长衡啊,你可不能死,我不想变成小太监,我还要娶妻生子……呜呜呜……”
就这一句话拽了长衡许多年。
过了很久,也可能是反应过来,皇帝是皇帝,万人之上的皇帝,能怕一个皇子不成,更何况长衡还是手无权利的皇子,能掀起什么大的浪花。温水煮青蛙不行,皇帝直接来硬的,还召见长衡来自己的寝殿,非要得到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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