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还要坐在你怀里哄你么?”长衡不欲与他多说,追问,“常安呢?”
“我杀了。”
第36章 皇子VS质子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灭, 纱帐轻轻摇晃,浓郁的血腥气逐渐消散,所有一切都在动, 只有两个人是静止的, 互相看着对方。
长衡面色苍白,瞳孔颤动,不可置信的看着君灼。
从退兵那件事来看,君灼虽恶劣, 但说到做到,也不屑于撒谎。
杀了常安十有八九是真的。
血色的衣服在空中翻飞,混乱的思绪占据大脑, 淡然澄明的眼眸爬上一抹恨意, 一字一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只是一个书童对你构不成威胁, 而且他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就这么在意他是么?”
君灼坐在床榻上, 上身因剑伤缠绕了许多纱布, 再加上前些日子脖颈上的伤, 整个上半身都被纱布包裹, 露出阴沉妖冶的脸, 好像一个死了许久的木乃伊。眼神阴鸷晦暗,不眨一瞬盯着长衡, 似乎要把人盯出个窟窿。
“是又怎样?”
长衡望着他,足尖轻轻一勾, 挑起躺在地上的长剑,剑柄上还沾染着君灼的血, 已经干涸了, 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又可以沾上新的血。带着血的剑刃倒映着模糊而又冷淡的面孔。
他对君灼起了杀心。
哦不, 一直都有,只是此刻的杀心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滔天的恨意将君灼包围,君灼轻轻一笑,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长衡面前,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疯狂:“想杀我?”
君灼一步一步靠近,长衡亦一步一步靠近,手里的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长衡声音冰冷:“是。”
他动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动常安。
那是他乳娘的孩子,他答应了乳娘好好照顾常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必然不能食言。
“你怎么能杀他?这是你我二人之间恩怨,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他什么都不懂,他什么都不知道啊!”长衡声音颤抖,不知道这些话说给自己听还是君灼听。
两人在大殿中央聚首,衣摆被风吹起,目光相望,长衡提剑指着君灼。
君灼握着剑刃,轻蔑道:“人我已经杀了,活不了了,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了我,为你的小书童报仇。倘若你杀不了我,那你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待在你身边?”长衡冷笑一声,“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是吗?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君灼还没把话说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狭长深邃的眼睛映着冷峻的容颜,轻笑一声,故作惊讶:“原来衡儿会也会偷袭人啊,一直不杀我,是下不了手吗?”
长衡担心白天的事再次重演,直接踹了君灼一脚,谁知那人没设防,直接倒在了地上,冷声道:“你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威胁,叫我怎么反抗?”
君灼躺在地上也不起来,任由长衡拿着剑抵着自己的脖颈。
“你怎么羞辱我的?我会尽数归还。”想起君灼对自己做得事,以及墙上挂着的以自己为主角的春宫图,长衡就一阵恶心,恨不得将君灼碎尸万段。
那天长衡在屏风后面看见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幅幅画,一幅幅衣不蔽体躺在男人身下承欢的画,画的内容千奇百怪,有拴着锁链的,也有戴着铁项圈的……但主角却不曾变过,每一幅都是长衡和君灼。
露骨的画让他恶心。
言罢,长衡抬起脚精准无误踩到君灼肩膀上的伤口,并用足尖来回碾踩,弯腰时长发落下来,扫过君灼的脸颊。躺在地上的君灼没有任何反抗,望着长衡不死心道:“那小书童果真那么重要?”
空荡的大殿上突然响起蝴蝶振翅的声音,极其细微,好似风烛残年老人的呼吸声。随后,呼吸化作冷风吹在大殿里,吹得血红色的衣服在空中猎猎翻飞,散落的长发在空摆动。
黑暗中长衡冷淡疏离,一双眼睛仿若刀锋流转,带着足以杀人的寒光,居高临下看着逐渐被血染红的纱布,薄唇轻启:“你该死。”
那是君灼第一次见长衡这样生动的表情,压抑了太久,终于学会释放了吗,果然,愤怒是人最容易学会的情绪。
可为什么牵动长衡情绪的人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书生呢。
君灼张开双臂,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目光灼灼看着长衡,喉结上下滚动两圈,声音干哑:“那就杀了我。”
长衡拿剑指着君灼的颈侧,红着眼问:“你以为我不敢吗?”
利剑抬起,迅速插|下去……
君灼看着他,安静等着利剑的凌迟。
突然,大殿外传来声音,阻止了这场即将开始的杀戮。
“殿下,殿下不好了,那个楚国来的人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小宫女急急忙忙跑来,嘴里喊着这些话。
可能是太急了,一时忘了礼数直接推门而入了。
不太明亮的月光照进殿内,长衡身体一僵,卸了全身力气,木然的表情看着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人,他刚刚说了什么话?折磨人三个字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君子厚德载物,尊重大千世界的每一个生灵,怎能说出折磨别人性命的话?!
难道跟疯子待久了他被同化了吗?
可是他就应该给常安报仇啊,君灼杀了常安!
仿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
小宫女看着眼前的画面,吓得头发丝儿都竖了起来。
太子躺在地上,太子妃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衣服赤着脚踩在太子身上,脚腕骨冷白,沾染血迹,鲜红刺眼。手里拿着剑指着太子的脖颈,表情疏离冷淡,眉宇间带着戾气,好似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阿修罗。
杀意已经够明显了,是个人都该喊救命了。太子却无动于衷,躺在地上任由太子妃拿剑指着自己,也不管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伤,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痴醉,目光狂热盯着太子妃,好像非常爽,像在玩一种新奇的闺房情趣。
啪嗒一声,长剑落在地上,让停止的时间开始走动。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君灼面色一沉,愤怒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宫女立马拉上门,从殿中退了出去。
宫殿内重归黑暗、安静。
黑暗中细微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粗重,回想到小宫女说的话,长衡愣愣抬起自己的脚,看见完完全全被血浸染的纱布,声音都有他自己察觉不到的颤抖:“常安还活着?”
“不是是个楚国人就是你的小书童。”君灼握住长衡的脚腕,在长衡震惊的目光下,吻了那只带血脚,然后将其重新放回自己的肩膀上,“那或许是我的新宠呢。”
“你真恶心。”长衡触电似的抬起自己的脚,连连向后退。
走过的地方落下带血的脚印。
君灼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失望,他以为听见“新宠”二字,长衡会有生气的表情,或者像民间的女子一样质问丈夫为什么会宠爱别的人。没有。长衡没有。长衡一点反应都没有。
长衡不爱他。
没关系,只要长衡还在他身边,他和长衡就是在一起的。
君灼站了起来,迅速将长衡扑到,压在他身上,交换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活着又怎样?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休想见面。”
长衡松了一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只要常安安然无事就好。至于其他的,日后他在想办法。
身上陡然一轻,长衡思绪回笼,发现那个疯子晕了过去。
白天刚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太医们又被召了进来,围在君灼面前,为君灼包扎伤口。
昏黄的烛光照着没有温度的脸,长衡看着那张脸发呆,自己也是一身血腥,还整天叫嚷着杀了君灼,又与疯子有何区别呢?
他好像是个恶劣的伪君子。
这儿太黑了,一步走错,便坠入无尽深渊。
一位老太医畏畏缩缩走上前来,小声道:“这几日不宜剧烈运动,还请太子妃告知太子克制一点。”
长衡脸色一红,慌乱点头。
老太医都走了。殿内又剩下长衡和君灼二人。长衡坐的板正,双手放在膝上,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面前忽然一亮,暖色的光笼罩着长衡。
长衡回神,看着眼前的小鬼火,“你怎么也跟来了?”
自从他来到南朝后,就没见过这一团小东西了,他以为留在楚国了。
小鬼火飘在空中,转了圈:“不来我怎么给君灼疗伤呢。”
长衡不解道:“什么?”
“哎呀,我也不知道同你如何解释。你就知道你们俩的羁绊都是命中注定的便好。”
长衡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疯子有命中注定的纠缠。
“我为什么要同这个疯子纠缠下去?就因为那年我关心了他一下吗?”
那他也只是同情的小君灼。
而非现在的疯子。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关键时刻我们还会再见的。”小鬼火没做多余的解释,直接飞向了君灼,小短手放在君灼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绿光乍现。
待长衡看清,君灼身上的纱布已经没有了,肩膀上的伤、脖颈上的伤也全都消失了,疤痕都没有,仿佛那些伤都不曾经历过,只是一场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啦。小鬼火要去休息了,晚安。”小鬼火消失不见了,因为吸取上个世界的教训,小鬼火直接抹消了长衡全部的记忆,注入的新世界记忆,不让长衡再有上个世界的bug,总是想着不完成任务。
好吧,现在长衡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完成任务。
长衡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常安带着他去打鸟,或者去溪边捉鱼,还有他们在学堂的那段日子。
“长衡长衡你快来,这儿有大鱼!今天吃烤鱼好不好?”
“长衡长衡帮帮我吧,太傅留的课业写不完我会被罚站的。”
“长衡长衡我今儿听见了一个秘密,你猜猜是什么?”
“你可真笨这都猜不出来,是祺妃让瑜妃流产的事。”
“又要抄《君子则》?我都快变成《君子则》了。”
对话在梦中一闪而过,那是长衡认为的最美好的记忆,是少年时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常安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书童,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
超过血浓于水的感情。
他不会让常安落在君灼手里。有机会,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带着常安离开南朝,让常安过上想要的生活。
记忆忽然变黑,长衡站在朝堂上一眼看见了那个阴鸷的小少年。小少年忽然抬起头,阴森一笑:“抓到你了哦。”
随即变成怪物,满嘴獠牙,追着长衡撕咬。
长衡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原来是天亮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床,身上还压着一条怪物。
长衡推开君灼,面无表情道:“滚开。放开我。带我去见常安。”
跟春天的野兽一样,十二个时辰都在发|春。
“怎么滚?我不会,衡儿教教我。”君灼长手一伸,重新将长衡搂回怀里,兴奋道,“你做了什么?让我身上的伤全好了。莫非你是话本中的妖精,会法术,也会吸食男人精|气?随你吸多少,死在你身上我也愿意。”
这件事长衡没办法跟他解释,因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昨天晚上看到的。
长衡懒得跟他多说废话,问:“常安呢?我要见常安。”
君灼脸色深沉,呼吸变得深重,好像在极力隐忍什么。长衡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君灼,等待他的答案。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君灼终于开了口。
“想见常安?可以啊。”君灼扣着长衡的手,带着他往下探寻,“那要给我看看你的诚意。”
长衡被高热的温度吓了一跳,大脑空白,瞪着君灼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偏偏君灼又不放过他,炙热的眼神望着他,耐心等着他的答案。
长衡触碰到盘虬的脉络,或许某一根血管或神经连通着君灼的心脏,正疯狂跳动着。
君灼咬着长衡的耳尖,低哑滚烫的声音响起:“如何呢?”
长衡一阵恶寒,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声音颤抖:“好。”
抬手解自己身上的衣裳,他穿的本来就不多,很快就脱完了。
君灼却在这个时候发了疯:“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是吗?连这种事情都心甘情愿了?”
“少废话,做不做?做完带我去见常安。”
“不,我改主意了。”君灼握住长衡的脖颈,细且脆弱的脖颈好像轻轻一捏就会断,“我要你爱我,你什么时候爱我,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见常安。”
“你!?”长衡必须确定常安的安全,“我要见常安。”
长衡光着脚走到挂着剑的地方,一把抽出长剑抵住自己的喉咙,再次道:“我要见常安。”
君灼眸色一暗,眼底的情绪不太清晰,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了是么?”
又是那种心慌的感觉。
又是那种讨厌的不受控的感觉。
“坐过来。”
长衡拎着剑,走到君灼身边,坐在君灼大腿上。
他也再赌,他不知道君灼口口声声说的爱是什么。
只是凭感觉这么做。
赌一把,也许疯子的话是真心话呢。
他现在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把剑太锋利了,不适合你玩。”君灼拿掉长衡手中的剑,说,“还是那句话,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哐当——
长剑被扔在地上。
长衡揽住君灼脖颈,闭上眼把自己送了出去。
看着长衡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君灼心里没有一点快感,反而更加烦躁了,揽着长衡的腰,加深了这个吻,平复心里蠢蠢欲动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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