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不代表压迫,更不代表不尊重。
性格问题导致的说话方式,并不会造成真正体感上的误差,在相处和对话里,一个人究竟有没有试图与你“争胜负”,究竟有没有想让你“低头”,这是非常明显的——起码李振玉知道,陈理没有这么做、甚至这么想过。
那李振玉有吗?
嗯……
或许训练时曾经有,但现在却并没有。
因为,在重新见到陈理之后,李振玉的身体就已经先于内心给出了答案:他是享受这种主动权交付给陈理的感觉的。——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挑衅,选择了让陈理那边先“压”过来,然后他再想办法“压”回去这样的行动,原因其实非常简单。
不是为了胜负,不是为了主导权。
更不是为了证明他在陈理心中的地位以及测试陈理是否能忍耐他的作死。
而是——
“不解风情的男人,”李振玉叹息着又低头咬了他一口,“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句‘求你’,怎么就那么难呢?”
……
陈理是什么样的人?不管用什么手段,总之,如果能让这样的人开口“求人”这种事,想想就是一件让人无比愉悦和兴奋的事情啊!
而这件事它无关压迫、权力、测试、服从……
它无关所有。
李振玉今天做的一切,想得到的结果就是一句满足他恶劣心情的“求人”,他就是想看见陈理为了情欲而不得不屈服的样子,仅此而已!——这是情趣,这才是真正属于会上床的关系中才能存在的情趣,而不上升任何其他严肃话题。
可惜。
陈理对这个话题似乎有些应激,在察觉到不对的苗头后,就停止了剧本推进。
李振玉遗憾地想:也不知道下次得到这种机会,是在什么时候了。
像今天这样,场景、氛围、理由、借口、心情等等因素都无比合适听见陈理说类似求人的话的完美时机,实在是不多。
然后,他就听见,底下的人听完他说的话,沉默几秒后,缓缓道:
“不难。”
“……”李振玉愣了下。不难?什么不难?
接着,他就看见,陈理说完后,似乎有点不太习惯地偏了偏头,用头碰到了李振玉的小臂,然后以非常轻柔且缓慢的动作,在上面轻轻蹭了蹭——宛若一只刚学会需要讨好主人的猫——做完后陈理忍不住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
他的眼睛停在李振玉的小臂处,没有闭上,眼睫毛偶尔擦过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痒。
陈理就用这个有点别扭的姿势和动作,相当不标准地复刻了李振玉最初搭建的舞台。
——他被蒙住眼,而李振玉正在“压制”他。
“求你,”最后,陈理的声音飘扬在空气里,“让我知道吧?我真的很好奇……”
第72章
那坛酒最终还是送进了将军府。何老板和众人赶去将军府, 即将敲开门时,“恰好”被听说了这个消息所以特意前来的将军战友们给拦了下来,他们从何老板手里买下了这些酒, 由他们带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可以拦茶馆老板, 可以拦看热闹的路人, 可以拦官兵检查。
但它不可以——或者说不能够——拦这些曾和他出生入死的战友们, 尤其, 是在这个微妙的, 曾经的事迹又被再次传颂的当口。这种时候,人人都在夸奖将军何等义薄云天,结果转头就以这么冰冷的规则将老战友拦下,连门都不让进——这话说得过去么?
于是这队特殊的队伍就这么进入了将军府。
府门打开又关闭。
据说这一夜,每个人都喝得很多,很畅快淋漓……
然后当天深夜李振玉就拿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再然后另一天他就在陈理的桌子上看见了一模一样并且数量上看起来还要充实一些的相同资料。
“……”李振玉瞥了眼正在没什么表情撸猫的陈理,最后决定不征求意见,直接拿起那份更详细的资料准备来看。毕竟,这书桌上天天放着那么多东西,这些资料早不放晚不放, 偏偏要选在今天放在自己面前——不就是故意让自己看的么?
之前陈理问他调查这些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添堵, 李振玉说是后者, 但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其实两人都知道。
李振玉是想要一个真相的。
而眼前的几十封信,组成的,就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想要得到的一个真相——或者说一份回答。
昨晚拿到的资料他没有立刻就看,出于某种心理因素, 他选择搬过来这里再看,但现在陈理已经全部帮他整理完了, 他也不废话,拿起来便仔细看了下去。
……
资料大部分和他拿到的差不多。
信件、情书、传话,还有些被尘封了多年的军事情报。
只是和陈理不同的是,陈理当初看这些内容时,情绪非常冷静,因为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与他本人无关;但李振玉做不到,因为最初和李武生寄信的那个人,就是他那位只活在童年记忆里,有些遥不可及的母亲。
事实上,李振玉有个不错的童年。
在那个童年里,他有一个疼爱他的父亲,也有一个爱护他的母亲,他在一个相当幸福的家庭里长大,不用担心钱,也不用担心生产,更不用担心缺少爱。——可以说,李振玉的性格会发展的如此健全与这样的童年经历是脱不开关系的。
他的所有生理与精神需求都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充分满足,他学习,练剑,懂礼……
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它来到“性别”出现的那一年。
那一年,李振玉成为一位哥儿,还是一位“功能”不好的哥儿;同年,身处边关的李武生绝地翻盘打完了最后一场仗,带功回京。回到京城的李武生似乎不懂他身上吸引了多少注意,态度异常坚定地将全部“恩宠”给了正房,而不是李振玉的母亲,侧室袁氏。
同样是那一年,幼小的李振玉第一次在敬爱的父亲身上,感受到了——恨。
小孩对情绪说敏锐其实也不敏锐,但说不敏锐吧其实又十分敏锐。
李振玉能非常肯定地判断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场战役结束后,自己父亲就不喜欢自己了。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也尝试过讨好,迎合,在各种节日送去各种礼物和祝福,但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他和他的母亲像是被隔离在这座府邸,他们成为了彻头彻尾的透明之人,没人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就不再能够看见他们。
逐渐地,李振玉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人如果想被人看到,自己就得站的足够高——不管是被别人捧起来的那种高,还是自己爬到的那种高。
在他离开京城的那天,李振玉拥有了“野心”。
这道野心或者说是权力,或者说是证明心,又或者只是一场执念,总之,他渴望自己能被所有人看见,他不希望自己再经历小时候那样突如其来的冷漠、忽视、遗忘。
就像李振玉向陈理说的那样,如果将他比作物,那他一定就是扎根最深的那株野草。
他会为了长得更高,而付出一切代价……
而现在,这株野草终于长到了城墙,他也可以用审视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他的心里却没有自己曾预想过的那样畅快或悲伤。他只是心跳的快了一些。李振玉有些紧张,紧张那个困惑自己那么久的“为什么”,其答案究竟能不能让自己满意。
“……”
陈理给他看的,其实就是那日原钧给陈理看的,内容相差无几,随着李振玉看下去,看到最多的也就是往日两人的甜蜜日常与对话。
得出的结论自然也是一样的:李武生对两人的态度,在一场战役后得到了极大转变。
那场战役是李武生最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一战,当时他指挥的队伍已经陷入极大的疲态,但他硬是靠着自己的指挥能力,杀出了一条血路,横空破开敌人包围,转败为胜,拿到了胜利。而历史对于胜利的记录向来不多,李振玉那时又年小,根本记不住细节。
现在再看,大脑里也没回忆出什么有价值的记忆碎片。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场被人夸耀的战役,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呢?
李振玉垂着眼睛翻过一张张信件,速度不快不慢,正好是把每封信都囫囵看一遍的速度。而直到他翻到最后,速度却忽地下意识放缓起来,然后逐渐停下,李振玉目光始终定定地落在字迹某处,好像看得有些出了神。
过了好半晌,他才放下手里最后一张纸。
他有些茫然地问陈理道:“张氏是……探子?”
是的,那张纸上记载的东西并不复杂,写的就是一封被复原了的信件,一封由正房张氏寄到庙内以此传递给别人具体军情的情报信,这封信本来是要被烧毁的,但因为各种原因,总之留到了今日。
这也正是原钧那天来找陈理的原因。
嗯……
可惜陈理陪李振玉出去了,并没有把消息及时给过来。
“……”
“哦,”陈理把注意力从猫身上拉回来,他看见李振玉身前明显被翻完了的情报,“看完了?”
“嗯。”李振玉应了一声,“您看起来并不意外。”
说实话,他现在脑子确实有点懵。李武生无故冷落他和母亲的原因还没搞清楚,就先一步发现了现在这位受到恩宠的正房张氏,竟然是卧底这边数十载的探子——这件事听起来简直是魔幻的不可思议。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他想知道的真相,或许有一些关联。
但是什么关联呢?
总不能是李武生自愿叛国,所以才一改常态的转换了他们的待遇和态度吧?
要李武生真是这种人,以陈理的性格,还能忍他到现在?
想都不用想!
可那又是为什么呢?
“我不意外吗?我很意外啊。”陈理的表情上没有一个字写着“意外”,他将猫放走,自己站了起来,“但是将军府有探子,而张氏又在将军府里,那现在她被证实了是探子——这件事也没有那么让人意外吧?”
“……”李振玉当然知道这是正常军事手段,可他毕竟从来没经历过,现实中乍一遇见,有些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吧?陈理这是什么语气?……李振玉撇撇嘴,抓起桌上的信拍在陈理身上,“那您跟我解释一下,她都做了什么?”
陈理看着被拍过来的信,一时无言。大概不是错觉,李振玉最近的态度实在是越来越恶劣了。
如果是不知情人看来,或许还会觉得当皇帝的那个人是这位姓李的家伙呢!
陈理微微眯眼:“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李振玉早就摸清楚了陈理的脾气底线,一听这话就知道陈理没生气,完全不怂地看回去:“如果没记错的话,陛下,讨好我是您的职责。”
“我的职责?”陈理有点被气乐了。
“我,”李振玉指了指自己,“您秘而不宣的情人,皇后,未婚妻。”
“你,”他手指点了点陈理的脸,“我敬爱的床伴,对象,未婚夫。”
李振玉说:“三重身份,这还不值得您肩负起讨好我的义务吗?”
李振玉是一个非常懂得得寸进尺的人。
他对人的分寸感游离的度非常巧妙。
刚遇见陈理时,他是恭敬的、克制的、生疏的,甚至有些不喜的;但意识到陈理可以给他多少东西后,他就开始变得有些放纵、肆意、蠢蠢欲动的想进一步试探底线了;而在昨天的底线彻底测试结束后,他几乎就暴露了全部本性——嗯,比如他就是这样一个,会无比顺着杆子往上爬,往上索取更多的人。
为什么?
因为陈理愿意给啊。
他为什么不要?
“好吧,”李振玉卡在陈理真的要被气笑了之前,笑着凑过去,赏赐般的亲了他一口,然后,用一种很讨好的语调,重复了陈理昨天说的那句话,他道,“求您告诉我,好吗?我真的很好奇!”
第73章
“……”
净手之后, 陈理看了一眼蔫成一团的李振玉,嗤笑道:“玩不起就别浪。”
李振玉默不作声地用枕头捂住脸,懒得理他。
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知晓陈理坐了过来, 但同样没有移动, 甚至连抬眼看看这个畜生的兴致都没有。……大脑在紧绷又紧绷后会来到一场放松, 放松后的大脑思维更加发散, 李振玉闭着眼又重新回忆起那些信件的细节。
战役、密探、态度转变。这三件事一定有关联, 甚至本身就已经是串联后的结果。
那个时候的张氏,手还远远无法触及到军事机密,她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或者说就局限于这深院之中。深院里只有她和袁氏,她能真正影响的,也就是袁氏。
袁氏在信里提及过那阵子外面的流言流语,诸如什么变心啦、红心出墙之类的……
李武生最初还能好好安抚,后面的语气就变得有些敷衍不耐了起来。
战争消耗了他的大部分耐心,他没有精力再照顾妻子的情绪。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敷衍,袁氏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这番话, 与此同时, 信中的内容也开始缩减, 就连李振玉都能看出来,两个人的感情开始有些别扭和奇怪了。但很遗憾,哪怕知晓感情开始变质,两个人也依旧没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信写得越来越少,从几日一封变成了一月一封, 再到最后竟是三月一封……
“战役即将结束的前三个月,袁氏曾和李武生提过和离的事宜, ”陈理在李振玉身边坐下,顺便补充了一些他查到的资料,“李武生那时正吃着败仗,听见这个消息后,情绪很是郁郁寡欢了会,好不容易重新调整状态,准备继续安排作战计划时,一封休书便跟着寄了过来。”
55/77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