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rtram?”唯一的好地方——柱子后面——被他抢走了,我走过去和他碰杯,当然是单方面的,“为什么不去跳支舞呢?”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喝光了手里的那杯葡萄酒。“你是影骑士,对吗——Bertram?”
“晚安,先生。”他向我行了一个红袍骑士对爵士才会有的礼,然后离开了。这又礼貌又把人晾在这儿的行为确实有点过分,Clearance端着一盘褐色的点心凑过来:“别在他身上费心了,他从小就这样。尝尝吗,是蓝心果布丁!”
我拿了一块塞进嘴里,有点甜,但绝对不是巧克力的味道。
“别担心,蓝心果只是树的浓浆而已,”Clearance几乎要把一整盘吃光,“还有点瓢虫翅膀,很好吃吧!”我赶忙吐出来,咳嗽几声。“哦,Bertram,体型大得吓人。他小时候被Theophilus骗去龙洞里差点没出来,之后就这样了。”
“Theophilus怎么会……”
“他不知道那里面真的有龙,Lord Tobias忘了告诉我们了。”
这一切的巧合让Bertram变成现在这样。
“哦!炸鸡三明治!我的最爱!”Clearance发现了新食物,兴奋地将托盘扔到一边,但刚迈出一步就停下,回头看我。
“没关系的。”我继续享受柱子后面的清闲,等着一会儿去厨房拿点安全的食物,回房间去。但事情很少随我的心愿,河景城主的人类James走过来,手里提着两杯酒:“我的骑士告诉我得敬你一杯。”
“谢谢。”
“这杯是你的,这是我的果汁,”他捏了捏自己的肌肉,“我有酒精不耐受,很逊,对吧?”我们碰杯,他直接盘腿坐到地上,扯开领口:“你有没有一些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很扯淡?”
“啊?”
“骑士,他们的神,那些乱七八糟的,”他的口音比我更适合说一些粗口,听起来就对世界满满都是不满,“在WWE摔跤的时候,我很快乐,因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两只手两条腿,没有人能飞起来,也没有人能突然变出个冰块砸我脸上。”
我从来不是个好的倾诉对象,只能模仿我之前的心理医生:“你想试图改变吗?”
“不,只是发发牢骚,”他喝光了果汁,让红袍骑士再给他拿一杯来,顺便给我也拿几杯酒,“你读过《哈利·波特》吗——哦,操,你是英国人,你一定读过。你有没有幻想过自己是巫师,但来到这个世界,才发现自己是彻头彻尾的麻瓜?”
“其实我没读过……”这本书火起来的时候我在军队,“但我想我能理解。”
“啊啊啊,就这个感觉,操蛋的骑士,他们得靠我们才能拿那么多的经验!我们人类才应该是主导者,对吧?我们人少而且他们需要我们,”James越说越激动,但他知道自己倚靠着Sherman的金山银山,所以没有太大声,“还有那群宣传傻逼自由骑士的家伙,真要自由了我们人类去哪里!”
“所以……你想试图改变吗?”
“不,我只是发发……我是不是说过这句话了?”他喝的那杯葡萄汁其实也发酵了,这是度数没那么高,可能他不知道这件事吧,可怜的家伙,“总有人会让这些骑士给我们当牛做马的,总有一天。”
我为他感到可悲。一是自卑,二是自大,三是妄想。
我也为自己感到可悲,因为我和他一样什么都做不了,而且我深知这件事。
好在Theophilus来解救我了,他拿起我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从旁边的托盘上又拿过一杯,再次一饮而尽,随后才擦擦嘴角长舒一口气。“Ian不允许我再去报社了,”他噘着嘴,如果我猜错他下一句话一定是邀请我去搞破坏报复Ian,“我们把Edgar放到他房间,抓坏他的沙发和窗帘吧!”
“别这样,Theo……”我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因为胸口忽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然后开始喘不上起来。我踉跄着摔在地上,眼前的事情越来越模糊,窒息感紧紧掐住我的喉咙,碾压我的胸口。我可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和乱动,我能感觉到Theophilus努力按住我的肩膀,他在大声呼救,然后一遍遍叫我的名字。
我咳出一口血,顺着脸颊流下去,意识逐渐模糊。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上帝啊,感谢我还能看到光亮——我好像躺在某个房间的床上,Tobias和Ian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着急地讨论着什么。声音还不能顺利传入我的耳朵,模模糊糊的。一个治愈骑士站在我身边,不断碰触我的额头,冰凉的触感只会让我更加难受。
我听见她说:“抱歉,Lord Tobias,这不是外伤,我没有办法治疗他……”
“为什么会这样?内出血?”
“不,他身体没有任何新的创伤,Master Theophilus推断是中毒。”
我今天下午只是吃了一块像是巧克力的蛋糕,还有半杯酒。喉咙里的疼痛让我咳嗽着,Tobias扶着我的后背,让我能稍稍起身将血吐出来。“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很轻柔,“神西别安保佑……我们去人类的医院吧。”
“Toby,”Ian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用眼神警告,“我们再等——”
“去医院!”Theophilus拿着一个好像是玻璃瓶的东西跑进来,开门带来一阵风,我不由得打个冷颤,“是花藤纤维,他的酒里有花藤纤维!”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酒——Theophilus也喝了那杯酒。我试图伸手抓住他,他反应过来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花藤对骑士没有坏处,更像是兴奋剂。担心担心你自己……我是说,别担心,花藤不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Tobias站起来,吩咐Bertram去准备马车。
Ian转身就走,我听到他让Clearance封锁城堡,不许任何河景来的人离开。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到的阿罗医院,但是这里的装潢真的有点像是我曾经住过的战地诊所。房子破旧,被单是洗过无数次微微泛黄的,旁边支撑着吊瓶的都不是金属架子,而是木棍。一个人类医生告诉我,解毒剂已经注射进去了,如果我没有心肌炎或者糖尿病,那么会在两天内恢复。她是一位红袍骑士的契约人类,Tobias只将真实情况告诉了她。
“我记得阿罗已经不许售卖花藤很久了,”她将听诊器挂回脖子上,“Lord Tobias,我们应该多准备些解毒剂,以防更多人类被送进来吗?”
“不必了,这只是一次意外,”我们好心的城主终于松了口气,“我和你出去谈谈吧。Theophilus,照顾好我们的病人。”
“知道了,”Theophilus目送他们走出病房,关上门,随后走回来坐到我身边,“太卑鄙了,那群河景城来的混蛋,为了不输最后一次决斗竟然会下毒!”我还不能说话,一开口就会咳嗽到眼前发黑。“James说他拿错了酒杯,我不信……哦,这次得多谢Alen,他的嗅觉太敏锐了,只用了三次就帮我分辨出了毒药的种类……还有那个James, 他撒谎的时候眨眼频率高两倍,河景城的老家伙还在装无辜!Tobias还不许我指证他们!我跟你说过城主暴政,你看,落到你身上了吧!”
我刚刚醒来跟不太上他跳脱的思维——或者我一直都没跟上过,目光落在床头的病历卡上。嘿,Tobias准备的假身份还是用上了。
“病人家属,”门口探出来一个脑袋,是个脸上有绿色纹身的骑士,他的头发也有些发绿,体态胖嘟嘟的,“病理检验出来了,你需要看一下吗?”
“哦,当然!”
“我来看护病人就好,”他给我们看了一下衣服上刺绣的名字,“我叫Leopard,是实习护工。别担心,我已经看完五本人类的医科书籍了,这只是最简单的中毒而已。”他露出个阳光的笑容,Theophilus快速说了一句马上回来,然后起身离开。
Leopard检查着吊瓶,跟我闲聊:“我听医生说你受过伤,这可能是导致你毒发这么严重的原因。或者其他的,你们人类的个体差异真的很丰富……嘿,我知道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我真的很希望观察一下你的伤处,这对我考取资格证很有帮助……”
他的眼神充满着期许,我又怎么能拒绝,于是点点头。
“哦,太感谢你了,”他转了一圈找到手套,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的一角,“这是炮弹造成的伤痕吗……和书上的好像不太一样。”如果不知道他是关心医学,这个姿势很难不让人怀疑我们在做什么苟且的事……
“你的假肢是人类通常会用的材质吗,好像不是木头啊?”
他的教科书到底是哪一年的,二战吗?
“哦,太奇妙了,我一定要记下来!”他的表情有些痴迷——不,不是那种怪异的癖好,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然后变得诡异了。我开始怀疑他并不是关心医学,而仅仅是关心我的腿,我的伤势。“你就是钥匙吧,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钥匙……”
什么钥匙?我想说话,但能发出的只有猛烈的咳嗽。
Leopard后退两步,转身推开房门离开,没有说任何的话。
Theophilus大概五分钟后才回来,我拼尽全力起身抓过他的手,在他手里写下了Leopard的名字。“什么意思?”我继续写,用食指拼写出刀锋这个单词,最后打了个问号。他的脸色变了,环视四周,起身将窗户都锁好:“我去找Tobias,你别动。”
第14章 14
《契约书·自然律法》10:2
所有来自光之门的人类必将回到光之门的另一边,他们的肉体和灵魂都属于光之门的另一边。我们的神西别安应允他们来到这片土地,所行的一切事,神的使徒都将知晓。
Theophilus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但那苦涩的味道消失之后,我竟然能起身走路了,只是还是得举着那根支撑着吊瓶的碍事木棍。“别这样看着我,只是一些草药揉成球,我在Edgar身上做过实验,”听起来更不像话了——他扶着我走到门边,“Tobias说我们现在不能信任任何人,他自己去找帮手了。”
“咳咳……Ian吗?”
“Ian在城堡拦着河景的老头。”我们来到楼梯口,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有穿透病房墙壁而来的痛苦呻吟,看来今晚受罪的不止我一个。走廊另一边的门打开了,跟着Tobias一起前来的竟然是那个镜骑士,Mariana。
她看见我,抛了个媚眼:“嘿,帅哥。”
我下意识抬手打招呼,然后批判自己过度礼貌且毫无用处的举动。Theophilus带着几分警惕看向她,然后看向他哥哥:“真的吗,一个老鸨?”
“我们在合作,真正的那种,”Mariana落落大方,没有反驳她获得的不雅称谓,毕竟Theophilus曾在她手底下做过应召男孩,“如果你能在阿罗城找出比我更优秀的镜面骑士,大可以试试。再说谁会拒绝城主允许的技能解禁特权?”
天啊,时间不等人,我捏住Theophilus的肩膀,制止他别再继续呛声。Mariana用技能将我们围在一个特殊的空间里,只要结界不被碰触,从外面看这条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结界随着我们走路而移动,Tobias建议我们先回到老街区Theophilus的房子,至少那里近一些。
“你知道我的住址?”Theophilus一定认为他隐藏得很好。
我提醒他:“Edgar,Allen和Poe都是你哥哥的卧底。”
“训练猫咪!你太过分了!暴政!是不是我的邻居们都为你工作,我就说那个人类老太太每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她每天都会换一盆花放在阳台上,一定是代表着什么。”一旦涉及Tobias对他的无限溺爱,Theophilus的智商就会垂直下降。如果我再多几分力气,一定会捂住他的嘴。
“小声点,男孩们,”Mariana像是疲惫一天的幼儿园老师,“我没有保证结界会消音。瞧——”在医院门外,Leopard正带着三个人匆匆往这边跑,他们都是骑士,而且面色凶恶,腰间别着短刀。
其中一个警觉地回头,我看清是个短发的女骑士,她的眼睛和鹰一样直勾勾看着我们这边。Mariana示意我们别出声,Tobias抬手制止她,然后吹了声口哨。那个骑士没有看向我们,因为她被远处飞来的几只鸟围攻,还差点被叼起来。
“跑——”
我们在天亮人多起来之前回到了Theophilus的住址,他被勒令留在家里照顾我,即便这时候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Mariana拿到了她的赏金,在Tobias侧颊吻了下,随后轻快地离开。而Tobias接到了一只飞鸟的来信,Ian没有更多的借口扣留河景城的人,他们的生意合作岌岌可危,所以城主必须要回去一趟。
这个世界的消息传播速度很慢,刀锋组织——至少是底层的喽啰——应该都不清楚我的具体信息,只知道找一个断腿的人类。就算他们有那张医院的照片,哦,我都认不出来当时的我自己。Tobias决定不要打草惊蛇,只安排了Clearance和Beatrix在这附近乔装巡逻。Theophilus并不喜欢被人监视,但他还是妥协了,念念有词地去给我煮茶。
“那个James,”我在Tobias走之前拦住他,“他没有坏心思,最多就是被人利用。”
“我知道,”Tobias笑了一下,“我不是Theophilus。如果真有什么我想不通的,Ian也会替我弄清楚的。哦,别担心刀锋组织的那个家伙,我会把他找到然后让他带着不剩多少的荣誉回纳特威山的。”
听起来很慈善,但同样很有杀伤力。
“有一天,我是说,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坐在这里,告诉我们你——以及你的同伴或者上级什么的——和那个刀锋组织到底有什么故事。”Tobias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推开门出去。Theophilus端着热茶走进客厅,追着我问刚才在聊什么,刀锋组织怎么了。“我的信条之一就是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而且你说得对,我们人类太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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