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ophilus,”我站住,转过身,牵住他的另一只手,“你永远不需要去暗之门。如果你厌烦了这段契约,就告诉你的人类,他会主动找教堂的。”Theophilus的瞳孔有些晃动,他那样看着我,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还有,等你失去你的人类之后,答应我,你会好好地等待下一个适合你的人类到来。”
他的眼眶又泛红了。
“如果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问:“什么?”
“答应我,明天早上开始,把后面的三分钟忘掉。”他吻了我,踮起脚尖将温热柔软的嘴唇印在我的嘴唇上。我却陷入了痛苦的挣扎,我在接受不属于我的馈赠,我抢走了另一个人最珍爱的礼物。我像一个恶心的偷猎者,我也是一个失败者,我知道猎物此时在挂念另一个猎人,只因他回不来,所以我得逞了。我得逞了吗?
Theophilus的手指插入了我的头发,我们不断贴近,错开鼻尖去享受去深入那个仍未间断的吻。我感觉自己鼻腔发酸,舌头发涩。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必须要投入去兑现我的诺言。
也许三分钟过去了,Theophilus后退一步,眼里蓄满了泪水。我抬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痕迹,他只是扣住我的手腕,然后放下。“我们之前从没这样做过,”他开始分不清我和那个John了,他的身体在颤抖,额头却发烫,“我想等到签契约的时候再亲吻你……”
“Theophilus。”我抱住他,努力用胳膊控制住他瑟瑟发抖的身体。
“你是不是从来没相信过我!为什么走的时候不告诉我!”
我们在河岸边,虽然少有人来,但距离最近的人家也只不过几十米距离。我将他的脑袋按到怀里,试图阻拦声音的传播。他用拳头砸我的胸口,勋章刺痛了他也硌痛了我。“John……你可以回来找我的。我没你说的那么不成熟。”
可惜啊,他和我不一样,我没有牵挂。但那个John有他的社会地位,有他的家人朋友,有他的自尊和信仰。他比我更纠结,也更绝望吧。也许John真的相信人类的轮回转世,他认为自己下辈子会更幸福,能够再次遇到Theophilus。
“看着我,”我捧起他的脸颊,热得烫手,他已经被烧糊涂了吧,“我回来了,Teddy,我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要被困在过去。听懂了吗?”他稀里糊涂点头,侧头去吻我的手心,留下一个又一个温热的水迹。他哭得太厉害了,明天大概要喝很多很多水。
我带他回了酒店,门卫小哥贴心地帮我们按了电梯。我去接了四桶冰块倒进浴缸,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让他彻底冷却下来。骑士可以一直泡在水里,我给他垫了些毛巾确定他不会溺水,然后回到了床上。我几乎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睡得死死的,直到第二天早上一个冰凉的手贴过来。
“谁——”我惊醒,手已经摸到了枕头下的匕首,“操,Theophilus,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十点半。”
我睡了那么久?Theophilus已经穿好衣服了,看不出来昨晚糊糊涂涂的模样。他用粉底遮盖了自己的纹身,就连头发都做了个发型,我还能闻到柠檬味发胶的味道,或者是香水。“自助早餐已经结束了,但我给你偷了两个饼干出来,”他把我的衣服都扔到床上,开始收拾背包,“快点,我们要去苏格兰。”
苏格兰?我捂着脑袋,长叹一声。
“飞机需要证件,我们只能坐火车去,”他催促着,恨不得拆了饼干包装给我喂进嘴里,他也这么做了,“快快快,我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全部行动,如果可以,Clearance和Beatrix就是自由身了!”
他是如何做到几个小时就生龙活虎的,好像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任何事。
我到了格拉斯哥依然是头晕沉沉的。
Clearance的人类是个老头,在疗养院住了二十年了,他的家人只负责交钱,一年到头都不来看他。算是报应了吧,他现在中风半身不遂,老年痴呆说不出完整的话,走路都费劲,怕是没办法回到教堂解除契约了。医生说他保守估计还有半年的寿命,也许在骑士的世界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但Beatrix的骑士就有些棘手了,他正值壮年,而且用一把双管的猎枪迎接我们——上帝啊,我们只是站在庄园门口问了一声,他就冲了出来,半秃的脑袋反射着太阳的光。他的口音重到我都听不太懂,但我至少知道那是骂人的话,因为最后一个单词是“婊子”。
“这位先生,”我瞥了一眼他家门口被塞满的信箱,里面露出了Farlane这个名字,可能是他的姓氏,“Mr. Farlane,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希望能和你聊一下。”
“我知道你是谁!”他把枪口对准了Theophilus,“你是那个婊子的朋友!”他在说Beatrix?“操蛋的,二十年了你们来敢来找我?你们这些怪胎,杂种,根本就不是人!滚出去!”
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也是因为头疼还没消散,他喊得越大声我越难受,直接过去抬起枪口夺过猎枪,再顺势用枪托猛砸他的胸口。Farlane后退几步,我调转枪口对向他,他便立刻停住了。“抱歉,我没有用很大的力气……”
“既然你不喜欢Beatrix,也不贪恋我们的世界,就干脆回去解除契约好了。”有枪在手,Theophilus的底气也足了些,但还是躲在我身后。
Farlane摇了摇头:“不,凭什么?我跟她签字的时候还以为能操个不会怀孕的妞儿,谁知道遇到这么一个混蛋玩意儿。除非她现在出现在这儿,让我睡一觉,否则一切免谈!”
这种人都能被教堂选中发邀请,而我必须要打架?真的吗,神西别安?
Theophilus悄悄凑过来,小声说:“Beatrix踹碎了他的一颗睾丸。”哦,听起来很解气,而那个光头又开始骂人了。“那么我申请一场决斗!”Theophilus提高了音调,我侧身回头,“看得出来你并不排斥用武力决出胜负,那么我便让我的人类和你进行决斗。输了的话,你就要回去解除契约。”
“有意思,毛头小子,”Farlane哼了一声,胡子都吹起来半边,“我打你们两个都行!”
“成交。”
“不,等等,什么,”我看向Theophilus,他为什么也要参与进来,“你确定吗?”《契约书》上没有明确的说明,但是教堂明面上是禁止一人对战契约组合的,虽然这里严格来说不算是教堂的管辖范围……但听说骑士在人类世界的自我恢复能力会变差,人类世界就是个超大的阻断器。而且Theophilus还没有医疗保险。不不不,就算他去医院,谁修理他的身体呢?
但是决斗已经定下了,Farlane要求一场狩猎战,并声称这是他唯一打过的,其余的记不住规则。他是在耍赖皮,我们都知道,而且这附近唯一适合狩猎的地方是他家后面的林子。
“我也许五十多岁但我的准头并不差,”我们临走前,他还站在围栏后面嘲讽,“你最好知道把自己埋在那里,否则就留下来喂狼吧!”
第22章 22
《契约书·契约本篇》19:5
罗德里克·克里夫与鹰的骑士维多利亚相爱,并约定每次胜利后将一枚银币投入罐中。他们立下誓言,存满之时,他们便去请求神的祝福。维多利亚是善战的骑士,罗德里克是勇敢的人类。
我在军用品商店买了一些防护装置,但是老板死活不肯卖给我钢弹枪,他只肯认熟人的脸而不是一大把钞票。我把防弹背心硬塞给了Theophilus,他嘟囔半天,最后还是穿上,然后把匕首塞到侧面。“你有医疗保险吗?”Theophilus不知道从哪儿学了这个词,但他的目的很明显不是关心我,“保险行业在我们的世界还鲜少有人涉及,如果我投入五万银币的本金,应该能在三年内回本并在五年内翻番。”
“哦,别了,伙计,你们那儿的死亡率太高了。”
“可以增设契约保险,人类逃跑则剩余的保费全部交给骑士。”
“我不认为人们会为一段真挚的友情设定一个价格。”
“时间是五十年,每年返还百分之二点二,我想能挡住通货膨胀率。”
好吧我们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Theophilus吸收知识太快,Tobias临走前还提醒我别带他去乱七八糟的地方,估计再过几天他就主动带我去了吧。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这场决斗。
这一片树林大到看不见边际,周围有三条公路,那便是边界。我们约定的是半小时内捕猎最多野兔的一方获胜,但我知道,猎枪的枪口可能不仅仅是兔子——就在开始的第五分钟,我便听到了枪声,条件反射护住Theophilus的脖子把他按到地上:“嘿,兔子跑了!”
“别管兔子了!”我压低了声音,带着他从小山丘后面尽量安静地挪动,“听着,左边五十米有一个树屋,我会吸引Farlane的注意,你爬上去需要多久时间?”
“我需要提醒你吗,我的技能在这儿也是有用的——至少是现在。”
“谢了,但天色还不错。”我拍拍他的后背,Theophilus没有跟我犟。这个计划还算顺利,我确定了Farlane的大体位置,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但很可惜没有砸中他。这个混蛋大概是想戏耍我们。
随即然后第二声枪响了,却在我的身后。Theophilus——
我立刻转身,躲着两边的子弹,确定Theophilus已经躲进树屋才稍稍放心,然后一个翻滚躲进草丛里。
“出来吧小兔子,躲着没有什么意思的,”Farlane开始嘲讽,他大概以为自己占上风了,“我知道你就在这儿……哦,你猜猜我有多少子弹?一个有用的小知识,我是护林员,所以可以拥有一把半自动步枪,而且那群混蛋警察不会介意我阻拦几个闯入禁区的小毒瘤。”
我听出来了,那不是猎枪的声音。这也意味着他一个弹夹可以装最多二十发子弹,而且换弹夹的时间会缩短。脚步声靠近,我努力隐藏自己的呼吸,躲在一棵榕树被蛀空的树洞里。
Farlane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在空荡荡的山林里回荡:“我的侄子也在,他差点就去了奥运会,你猜他先打中哪一个……如果我抓了那个不是人的家伙,你猜在黑市能卖多少钱?还是我应该割了他的肉分开卖?哈哈哈!”
他从我身前走了过去,穿的是军用的作战靴,款式老旧——操,他是个军人。而且他昨天从我身上应该也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只会更加谨慎。因为草丛的遮挡我还是无法判断枪支的型号和他的装备,只能等他再走远一点。
“不要害羞啊,也许你求我,我能让你活着被傻逼的有钱人买走……可惜你们骑士的女人太少了,不过现在的死基佬也挺多的,能卖个好价钱,”他说着好像还咽了下口水,“可惜啊,我本来能拐走一个的,皮细肉嫩的小姑娘,哈哈哈哈!”
我听着一阵恶心,但这可能是很多人类的想法。他们有三个月的时间找到一个骑士,他们有选择的权利,仿佛市场上的奴隶主,趾高气昂挑选着适合的奴隶。
EM-2突击步枪,半世纪前的东西,之后被英国政府撤回了,很可能是从二手市场上淘到改装的。对我来说唯一的优势在于,这种步枪需要使用者有高水平的瞄准技能,而Farlane的视力已经大不如从前——昨天Theophilus分析的,据说是他观察到信箱里的邮件有一份眼镜店的账单。
他已经走得足够远了,我钻出来,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跟上,然后在他即将踏上小山丘的时候大喊:“四十二!”
两颗光球袭来,Farlane下意识对着它们射击,我直接扑过去试图抢过那把枪,但他把我甩了下去,然后扣动扳机。子弹打中了我一侧的胳膊,麻木的疼痛慢了几秒钟才接通神经,而我已经用这几秒钟握住枪管,向上推举,让枪托狠狠砸向他的下颚。
我可能暴露了Theophilus的藏身地,所以要速战速决。近身搏斗——受伤之前——我从没怕过,现在有些吃力,Farlane观察到了我脊椎的异样,死死扣住我的脖子。“别动,”我说,手里的枪已经顶到了他的腰上,“我也是士兵。”
Farlane还想躲,我提膝用假肢顶了他的胸口,再踢了一脚胯下,希望和Beatrix跨越时空合作愉快。随后我从身后勒住他脖子,手枪顶着太阳穴,逼迫他放下步枪。“投降,然后回去解除契约,”有种隐藏了许久的东西在我的血脉里觉醒了,仿佛我回到了不久之前,某个烟尘弥漫的中东小镇,“我杀过人,我知道怎么处理尸体,我甚至可以躲在另一个世界一辈子。在那边,决斗中杀人是合法的,我不怕。”
太爽了,我知道我依然在危险中,但是,就是——上帝啊,太爽了。
“放开他!”哦,是Farlane的侄子,他几乎和Bertram一样高,但顶着一头红头发,脸上满满都是雀斑。更让人无奈的是,他还抓了Theophilus,而且是抓的头发——这小孩今天花了至少二十分钟在做发型。
这有点像人质对峙了,Theophilus却没有半点当人质的自觉:“选你的侄子来搅局,是因为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吗?”
如果他被打那是他活该——等等,他好像在给我比手势,像是胜利,或者是二。
“我不能忽略你身上的单身气息,很难说到底是因为无法生育还是不够尊重女性。”
“小杂种我杀了你!”Farlane想要挣脱,被我拦住,枪口更用力按压他的太阳穴,绝对会留下一个几天下不去的印子。天啊他被激怒了,我有点控制不住他了。最要命的是,他的侄子还抓着Theophilus的后脑勺。
Theophilus的手势变成一了,然后攥拳——技能的冷却时间大概是两分钟。
“四十二!”这是我们约好的暗语,他的拳头瞬间松开,光球在同一时间飞出,直奔大高个侄子的眼前,甚至紧紧追随像是科幻片里的抱脸虫,让他吓得尖叫起来。他死死拽着Theophilus不肯撒手,后者也疼得呲牙,最后找准机会踩在他脚上。
大个子被Theophilus用肩膀撞倒在地,Farlane还在破口大骂,拼了命地扭动身体,我忍无可忍用枪托砸中他的脑袋,把他扔到地上。Theophilus走过来对准他的胯下再踩一脚,他开始发出痛苦的哀嚎,就算周围有小兔子也跑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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