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并不知道Theophilus写了什么,有没有被送出去,但至少第二天的报纸没有奇怪的新闻,而Palmer竟然罕见地来上课了。几十个同学聚集在训练场的门口,听台上的训练专员描述今天的决斗实战内容——生存积分赛。
这是一场博弈游戏,但也是肉搏的游戏。每一组人类和骑士都有一个初始的卡牌:剪子、包袱、锤,分别代表20、50或者100积分。决斗过程中可以去补给点更换属性,但只有一张。胜负判定和猜拳游戏相同,输家要支付赢家对应的积分。只不过,必须碰触到对方或者对方主动投降才可以开始判定,在一轮判定结束后,输家将会获得两分钟的保护期,由随身一块被精神骑士改装过的怀表计时。
既然是博弈,自然需要考验逻辑。人类可以在某个阶段去到补给点存档积分并退出比赛,骑士没有退出的权利,必须听从人类搭档的选择。最后,积分最高的一组获得胜利,不仅可以赢得经验,还能参加城主的生日晚宴。
见到城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上次圣诞节舞会,不少人花了高价的门票,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致辞的城主夫妇,有幸者才能握个手。这次可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说不定可以一步登天——但我们并不在乎,Theophilus本就是阿罗的继承人,而且矛盾的他还很讨厌权势阶层。我们更关心非要来参加这次比赛的Palmer,还有他那个狗腿子骑士。
也许他们是担心我们赢得比赛——我看了一眼Theophilus:“需要拼一把吗?”
“不要。”
“什么?”
“你听到了,不要,范围是整个学院,跑起来很累,”他将书本举起来挡住太阳,“一会儿我们去塔楼躲着。哦,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当然没有在酝酿什么糟糕的冒险计划。”
第29章 29
《契约书·列王传》11:5
雪域的王便由人类斯科特·伊比尔诺担任,因他杀死了来自雪山的猛兽。神来到他身边,应许他在骑士战死后仍然生活在这里,而不必被驱逐。此为神的奖励,也是伊比尔诺的荣誉。
确实,除了我们不会有人躲在塔楼,毕竟花钱来学习技能的大都希望获得些经验和实战技巧。我趴在石头垒砌的窗台前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已经有人被扣到了负的三百多分,很显然是被某个小团体针对。
“一百二十。”
“什么?”我回头看正在翘着二郎腿读书的家伙。
“如果想拿经验,目前最好的策略就是在拥有一百二十分的时候去存档,”他翻过一页书,根本没有去看楼下发生的事情,“Palmer的小团队不会散掉的,他给了他们足够多的好处。”
“也许找方法从内部拆散。”
“有人正在做了,你的好朋友Sam。他在决斗开始前就在拉拢人,他——”Theophilus顿了一下,似乎不想继续说下去,生硬地转过话题,“斯科特酒吧的老板像是雪域城的Mariana。”
酒吧老板?那个体态丰腴的老妇人,她怎么——哦,难道她也是情报贩子?酒吧,真是个好地方。
我还在观察决斗的过程,Cassie通过伪装自己的身份牌骗了二百分,但估计很快他就会被人追着打。其实按照收益来看,拿锤的收益最大,但是补给点给出两张之后就宣布了新规则——可以强行抢夺并交换身份牌。
这时候博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组队的抢夺成为了新规则。
但最后考验的依旧是人心,Palmer的两组小跟班已经因为谁能拿到锤而对彼此释放技能了,但是Palmer只在一边优雅地拍手鼓励。好吧,看起来他跟我之前见过的几个军官一样,宣扬狼性文化,仿佛嗷嗷叫着就能把事做成。
果然他们去围剿Cassie了,这小子跑得挺快的,甚至发现了塔楼上面的我们。我好心给他指了指通向树林的路,那边没有人伏击,应当能安全绕回补给点存档的。
但是,他妈的,这个二愣子混蛋竟然朝我们大喊了一句“谢谢”。
Palmer的骑士立刻发现了我们,然后止住脚步,一挥手让所有人朝塔楼冲来。“快跑!”我回身把Theophilus推翻在地上,帮他捡起书揣进怀里,拽着他手腕冲下楼去。他疑惑地嗯了一声,但也接受了命运,主动绕到另一侧让我的腿不必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告诉我这不是你糟糕计划的一部分!”
“当然不是!”
“那封信呢?”
“哦,信,”他跳过喷泉的台阶,回头拽我,“我打算让Palmer拦截然后主动去找当年的知情人,给我们带路。但是看在西别安的份上,我还没写完呢!”
天啊,我必须要时刻为Theophilus准备逃跑计划了。
“右边,跳过石头。”我这几天练了心肺力量,跑得比之前快,但是我们怎么打得过六七个人围攻,哪怕我锁上了通向花园的门,还有两个人爬了进来,一个用技能阻挡我们的去路,另一个试图开门让更多人进来。学院内的决斗不允许佩戴任何锋利的武器,我只能抄起地上的树枝当做武器,第一下就被火骑士的技能点燃,在烧到我的手之前只够挥舞个两三次。
Theophilus分析着地形,我扭头去看逃跑路线——哦,Palmer已经从后门绕进来了,两个骑士为他撞开了大门,他迈着大步昂首挺胸走入,像是故意营造压迫感,但他实在是太矮了。
钟声提示我们又有几人存档退出了决斗,在场的似乎只剩下我们了。
“嘿,哥们,这可一点都不酷,”我试图拖延时间,“好吧,距离结束还有三分钟,你们最多拿两次积分,这好像不够分的。”
挑起内斗的策略失败,我把Theophilus藏到身后,迎接第一个扑过来的骑士。他的盔甲和我的对撞发出金属的闷响,我几乎感觉到胸前的甲片被撞进一个坑。随后,我的怀表开始计时,我也高举双手表示不会再动。
“小心——”
Theophilus话没说完,Palmer忽然挥手,下一秒他的骑士冲过来,扯住我的盔甲。“嘿,你干什么——放开他!”我踢中这个骑士的膝盖逼迫他后腿,随后转身去帮Theophilus解围,但是我们怎么可能打过六个人,我的盔甲最终还是被摘掉,一只手摸走了那只怀表。
连接着胸口衣料的细链被扯断,这意味着,我不再受到保护。
一个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让我毛骨悚然。
决斗中死亡是骑士的荣光。
我一用力推翻了抓住我手臂的两个人,快速扑向Theophilus,正在压迫他的骑士忽然回身,火焰瞬间灼烧,我的衣服和胸口的皮肉都在高温中灼烧熔化,疼痛后知后觉追来,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不,你们违规了!”被几个人压在地上的Theophilus大喊着,但是没有裁判制止这场决斗,哪怕他们都在看着。
“Lord Palmer……”也许是烧焦的气味刺鼻,一个骑士的动作稍稍顿住。
“担心什么?这是决斗,决斗就会有带着荣誉的死亡,”Palmer狰狞笑着,背着手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为了你们的荣光战斗,骑士。这是和合规合理的,你们在怕什么呢?”
那一瞬间他无比阴森恐怖,又仿若一把巨大的能遮住太阳光芒的保护伞,哪怕看到伞下发生的血腥事情,所有人都会沉默。
时间还剩两分钟,两分钟,足够他们把我们折磨致死。Theophilus被打到骨折,我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心里一惊。但我没有力气动弹,那个火骑士趾高气昂看着我,对我比了个中指。
“啊——”
我因为疼痛和愤怒歇斯底里叫喊,死死掐住他的脚踝,但无济于事,另一个人冲上来又是一拳。决斗应该停止了,没有人前来,没有学生抗议,他们都忌惮Palmer继承人的身份,他们都想在雪域平安活下去。
“放开我!混蛋!”Theophilus的声音颤抖着,骂着脏话,随后有人堵住了他的嘴。我的头也被不知是谁按在你泥土里,呼吸都是土腥味和自己身体被烧焦的恶臭。我已经习惯了疼痛,我不惧怕死亡,但我害怕Theophilus会死。
这个观念强撑着我——我不能让Theophilus死在这里。
我摸到了地上的树枝,蓄力,在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猛然翻身,刺中一个人的眼睛——是个人类。我手上都是红色的血,可能还有其他体液,湿滑温热。紧接着我被掐住了脖子,空气稀薄,我张大了嘴,也只能慢慢放下拿着树枝的那只手。
我的余光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训练专员以及已经退出的同学。
他们似乎在同情,但谁都没动。
他们不敢惹Palmer……缺氧和疼痛是我眼前发白,我努力喊出Theophilus的名字,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够了!”有人开口,“太过分了!这不是决斗,这不是神期待的公平对决!你们都是疯子吗!”与此同时,钟声响起,压在我身上的人类被谁推走,接着那人扶着我起来,我才看清竟然是Sam。
我第一时间去找Theophilus,扒开压住他的人,甚至狠狠踹了一脚。“你的肩膀……”他是骑士,几次呼吸之间就恢复了不少,但我胸口明显的烧伤痕迹太过狼狈,“治愈骑士!快点!”
“你们瞎了吗!他们犯规都不管?”Sam似乎在跟专员争吵,还动了手,我从来不知道他这么有正义感,“还有你们!你们就眼睁睁看着?Palmer Invierno可是想杀死他们!”
Palmer冷笑一声:“别血口喷人了,我们是正常的决斗,拼尽全力而已。”
“你敢说你不想他们两个死?”Sam提高了音调,“他们知道了你的秘密!”
我回过头去,Sam站在Palmer对面,也只有他敢出声。而Palmer表情歪斜笑了笑,说道:“我有什么秘密啊,我——”
“你不是城主的儿子。”
“你说什么!”Palmer终于撕破他伪装斯文的假面,冲过去就要掐Sam的喉咙,但他矮了一截,被Sam用胳膊肘圈住了脖子。Sam喝退了想要冲过来的骑士和训练专员——好啊,现在他很积极了——而Palmer狰狞地撕扯着喊道:“胡说八道!你根本都不姓Invierno!别以为你能继承城主的位置!”
等等,什么?
Sam知道私生子的事情,他……还是继承人之一?
“Sam的祖母是上上任城主的妹妹,”Theophilus已经完全恢复了,但他不计较地上很脏,依然坐在那里,当我的靠椅,“别这么看我,我以为你知道……或者这点事没有什么意义。”
大家都在为接连爆出的内幕震惊,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掩盖了我们的低声交谈:“什么叫没有意义,Palmer被除名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但他是第三顺位,城主还有一个刚成年的女儿,怎么也轮不到他。而且按照事情发展,他不出三个月就会想办法换掉现在的骑士,到时候也会被剥夺继承人的权利,只留下一个没用的乡绅名头。”
“我不觉得他会这么做……”
“是的,我现在也开始认为,他会想办法让那个骑士自己离开。”Theophilus的声音很轻,我和他的目光都落在扭打一起的Palmer和Sam身上,心道继承人也会这么不体面,身上都是泥巴和杂草碎屑……哦,看看Theophilus,我有什么资格说他俩呢。“Sam早就知道我们是谁,刚到的时候,我见到他帮Clearance搬了个箱子。他接近你也只因为你是阿罗城的子爵……这句话伤害到你了吗?”
我轻笑一声:“你当我有多脆弱?”
“马上变成烤鸡的那种脆弱。”
“闭嘴吧混蛋。”
Palmer是私生子的传闻不胫而走,Sam虽然只是远房亲戚,但毕竟按照雪域城的长子继承制,他的确是第三顺位的继承人,他亲口说出的话有几分分量的。Theophilus打听过,Sam自己家只是开烤肉餐厅的,不会有钱到能跟城主抗衡,身后必定有其他人,比如被剥夺了继承权利的某些亲属。
人类从不停下勾心斗角,当决斗不再是挑战城主的武器之后,权术获得了它应得的关注。
三天后,Palmer似乎从雪域城消失了。他的名字不再被任何报纸提起,也从学院的名单上划掉,大家说东窗事发之后他便失踪了。捂着嘴说不出的才是真相,所有人都知道,Palmer成为了Invierno家族的耻辱。
Sam继承人的身份曝光,多了不少人围着他转,和当时围着Palmer转的面孔几近相似。我却不再跟他去酒吧了,心里总有些别扭——我和Theophilus被打那么惨,他却坐收渔翁之利。
他当时绝对不是刚刚赶到的,我看到他很早就退出了决斗。他一定是在等,等Palmer做的最过分的时候才站出来,然后成为正义凛然的英雄。但他也的确表示出了好朋友的关照,送来一些药和礼物,没有主动提及Theophilus是阿罗继承人的事。
他似乎在表现自己的体贴入微,实话实说,其实挺受用的。
第30章 30
《契约书·光之门》16:22
神见到了沙漠中的人类瓦西里·彼得洛维奇,并将他引领出来,却送到光之门,瓦西里·彼得洛维奇请求神让他留在这里,因他自认为心是善的。神不许,他又问善的标准,神说:“你没有伤人,只是因为你没开始做。”
大雪封山时真的没什么趣事可做,我已经不再参与Sam的酒吧活动,更加无聊,每天只是陪着Theophilus整理他的资料。他试图分析骑士是否有遗传学,但他们根本不是父母生的,怎么会遗传呢?
只过了三五日,我们收到一封邀请函,竟然是城主的生日宴会。
“离谱,”Theophilus摘掉护目镜,放下喷枪,“Palmer肯定告状了。”
我也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因我们的调查让贵族家族闹出如此大的丑闻。但还好邀请函写的是Mr而不是Lord,他们应该并不知道我们来自阿罗。“所以……”
“当然要去了!你不想知道结局吗?他们不敢在城堡里堂而皇之动手杀人的,教堂在雪域城虽然形同虚设,但也不是吃干饭的,”Theophilus给喷枪上的旋钮上劲,把护目镜戴回去,撩了一把乱糟糟的卷发,“如果你害怕的话全程不要吃东西,和人群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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