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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说得简单点儿，我可不是大学生。”
“我相信你是在描述一个人，如果他是可丽饼，那么你会是什么？”
我的想象力同样匮乏，开玩笑地自暴自弃：“包装纸？”
“为什么？”
“存在的意义，可抛弃性，以及看起来很坚固，”我用灰色的涂料画了个三角形，遮住可丽饼的底端，“人们通常不会单独留下包装纸。但他们自拍的时候，一定会选择最好看的那一面。”哦，我好像是个哲学家了。
“很不错，你想了很多，额……”
“John。”我告诉了她我的名字，这是我犯的第一个错误，第二个便是在站起来握手的时候撩起了裤脚。
“John，”她的表情变了，笑容如同面具僵硬镶嵌在脸上，声音一改单纯温柔，“我应该认识你吗，John？”闹钟声选择了合适的时间响起，她需要收拾画具，我将工具扔到水池里，甚至都没来得及拿走可丽饼，便落荒而逃。
我逃到了一家酒吧，准备买醉之后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一早回到伦敦。“一杯金汤力——Jenna？”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随即想起Jenna来自曼彻斯特，而且正在半工半读，“光之门修复了？”
“哦，Cap！”她比我想象中的激动，我的心头一紧，莫非骑士世界发生了动乱，“好久不见，得十几年了吧？”
十几年？不，如果她只是提前出来，那一定不会是脸上挂满惊喜，别无其他。“Cap，真的没想到，还能在这儿见到你，”她举起酒杯，示意酒保重新添满，“庆祝我们都活着从坎大哈回来了！”
“坎大哈……”
在她的记忆里，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坎大哈。我心里五味杂陈，强颜欢笑和她碰杯，听她讲述自己这些年如何读了两个学位，又如何在学校的警卫室找到一份工作，结婚生子。她的儿子已经七岁了，我默默计算着，应该是在补选结束不久后，她就离开了骑士世界。
是因为骑士死亡，还是解除契约？我不确定现在是否还有清道夫替教堂办事，但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嘿，Jenna，你还记得Xalvador吗？”
“唔，很奇怪的名字，”她皱着眉，“我们队里的吗？咳咳……抱歉，我之前被抢劫的捅了一刀，腰上有旧伤。”
离开骑士世界的人类，真的会忘记在那片大陆发生的所有精彩与痛苦。我和她再一次碰杯，为那些在异国他乡死去的人干杯，痛斥着战争毁掉的一切。那么此时，我的骑士是否同样陷入了一场战争。
Jenna的丈夫来接她回家，我们互换了手机号码。他开玩笑问我是不是想要泡富婆的小白脸，毕竟我几乎和老照片里一样年轻。我笑着反问，如果是真的怎么办，他却说绝不可能。我没追问，因为我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又或者明显到谁都看得出来的答案。
第四杯鸡尾酒和最后一块薯条被清空之后，我摸出钱包准备结账离开，忽然瞥到旁边一个身影落座。“Solaris……”
“Ryan，”她说，撇了撇嘴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我六岁之前都没办法很好发音，就干脆用了中间名。”我抿着嘴唇，试图用被酒精充斥的大脑思索她的来意。“如果你当初遵守了约定，就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抱歉。”
“算了吧，本来就不是你要负的责任，”她还没满十八岁，但想办法混了进来，还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啤酒，“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你会出现。我爸爸说过，你们已经断绝关系了。”当然，在我还未成年的时候，Joseph为了不赡养我，我为了逃避他。
Joseph是个霸凌的恶棍，我不管他后来怎么变得善良，想要如何赎罪，我绝对不会原谅他做过的一切。但这些都和Ryan无关。“你，这些年怎么样？”
“别这副表情，其实我过得很好，爸爸妈妈留下的信托基金足够我一辈子环球旅行，”Ryan罗列她的过往，像是在炫耀，“孤儿院也没那么差，我上的是全国最好的女校，现在租住在市中心，还养了一只狗。”
“你应该很高兴，没有一个抢遗产的穷亲戚。”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也许是我演技太差，无法假装不为此内疚。“我很讨厌你，”她忽然说，“我还记得小时候，爸爸给我讲你在军队的故事，还画成了画册。虽然我知道你们没有联系，那些都是他编出来的。但在我心里，你是一个英雄，冒险家，敢于反抗和追求梦想的勇士。”
Joseph为什么要给我树立一个这样的形象？
我无法理解他，而我再也没有机会去问他了。
“儿童福利部的人跟我说，你答应了要来看我。哪怕不是领养我，至少逢年过节，我们可以一起聚餐，你可以带我去商场或者游乐园。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叔叔，我还有家人，可他从未出现过。”
“我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知道，她所期待的一切本可以都成为现实。她去读寄宿学校，那我就陪她过周末，冬天的时候去看花灯，坐在圣诞老人的腿上合影。我可以在暑假想办法把她带到骑士的世界，悄悄去三圣塔看决斗，去海边抓六排牙齿的鱿鱼做烤串。
光之门的混乱让她抱着希望空等了十三年，而我无能为力。
“他们说我是骗子，再之后是疯子。我换了四个寄养家庭，他们只在乎我父母的遗产，没有一个能够给我真正的家庭。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不愿意来见我。你恨我爸爸恨到这种地步吗？”
“不，当然不是！我是……被事情缠住了，我当时不在国内，也没办法回来。”
“那现在呢，你出现了，哦——现在！在我即将十八岁的时候！”
“天啊，Ryan，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抢属于你的财产。只是……”我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有一个奇幻的异世界存在。Ryan摇了摇头，扔下一张钞票离开了座位，我也急忙追上去，远离喧闹的年轻人。“也许你不相信，”寒风让我清醒了片刻，也让我意识到，教堂如今再没有手段能够拦住我，“对我来说，儿童福利部的电话发生在三天前。”
第87章 87
《契约书·光之门篇》8:3
凡发出的邀请必定是神的旨意，凡收到邀请的人类皆有所选择，凡选择的人类必将保持一片真诚，而不欺诈。树木的骑士用鲜花与细草装饰光之门的边框，并刻下神的祝福话语。
Ryan笑了出来，双手合十：“拜托，我看起来像是四岁小孩吗。”
“我知道这很扯淡，但的确如此，”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币，是之前存放在迷你仓的，也多亏了当时Theophilus提醒我留下些，否则真要睡地铁站，“我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和人类长相相似但拥有元素和技能的奇异种族，叫做骑士。人类和骑士会签订契约，然而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等同。”
“继续编，让我看看你的文学素养。”
她没有接过那枚银币，的确，这不是最佳证据。“我的确是在三天前接到了电话，但又必须回去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然后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这个世界……他们却说，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她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我过去十三年的记录，绝对是一片空白，”我说，“如果可以，我愿意带你去那个世界看一看。你会喜欢那里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街景，用武力决定一切的决斗塔，还有荒谬的信仰……”
“你才足够荒谬……你喝多了。”
“哦，也许，”我放弃了——这有什么意义呢，怪不得教堂不怎么担心我们暴露异世界的秘密，只有疯子才会相信存在那样一个地方，“总之，我无法请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也在痛恨自己缺席了你的成长。如果时间给我第二次机会，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会立刻去孤儿院领养她，把她带到骑士的世界。也许，如果我是这个孩子唯一的监护人，而我是阿罗子爵，他们没办法直接驱逐我；也许，我可以说服议会和教堂——如果教堂没发现是我杀死了神。
“看来你这些年过得也不好，”她轻声说着，“无所谓了，我们本来就不欠彼此什么。很感谢你最终还是决定来探望我。”
她哪里是感谢，嘲讽更多。对我和对社团的小朋友完全是两个样子，我不确定哪个才是真实的她。我苦笑着，庆幸街道的灯光不够映照我的表情：“你住在附近的公寓吗？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哦，好吧。你是变态吗？”
“嗯？”
“瞧你的表情，哈哈哈哈。”
叛逆期的青少年真的很难对付。我试探地询问了她的童年，Joseph之前投资的股票和创立的公司的确留下了巨额的财富。如果我当初同意收养Ryan，那我当场就变成千万富翁了。也是因此，Ryan在孤儿院和寄养家庭根本没受任何欺负，甚至因为社会环境的进步，还在公学受到了充满善意的关怀和优待——但我心里清楚，没有什么比得上真正的温暖的家庭。
这让我心中的沉重消散些许，没有我，她过得也很好——虽然这个想法让我心里不怎么得劲，但我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做家长。
“你现在住在哪里？”
“伦敦，还在找房子，”我必须要撒谎，“之后我会把地址给你的。如果你想，可以来喝杯茶……不过我经常出国，所以可能电话打不通。”她露出一个虚伪的尴尬笑容，好像我是疯子，而她被迫配合我相信那些编造出来的荒谬。“你知道，如果你过得不开心，可以随时找我。”
我们在她的公寓楼下分开，我隔着两层玻璃门看见她进入电梯才转身。这是一场很糟糕的重逢，我不断回忆哪里可以做得更好，但时间早就为我布置了这场死局。一阵突兀怪异的风声，我立刻警觉，回神同时抄起旁边垃圾桶里的雨伞，摘掉伞柄的头部露出尖锐的金属。
两个身穿黑色皮衣带着针织帽的男人朝我走来，灯光能够照到其中一人脸上的纹身——教堂的清道夫？他们怎么知道我泄露了秘密，而且还来得那么快！不过他们不应该带着杀意，最多就是给我洗脑。
刀锋。
我看到了其中一人手腕上红色的伤痕，是烙铁烫出来的乌鸦。骑士身上的永久印记，往往伴随着痛苦。
“你们是谁！”我抬手挡住对方刺来的匕首，再提膝踹开那人，像是踢在了一块铁板上，但来不及舒缓麻木的脚踝，另一个人直接使用了技能，声波让我的耳膜几乎破裂。“该死的……滚开！”
伞尖根本不够锋利，我忍着剧痛戳穿了其中一人的眼睛，蓝色的血液喷溅了我满身，但他还没倒下去，仍旧向我挥舞着拳头。他们肯定提前搞定了监控，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只会成为醉酒后的意外——我怎么可以让Theophilus再陷入绝望的等待。
“啊！”黑暗中冲出来一个身影，紧接着银光闪过，那个丢了一只眼的高个子瞬间倒下。
“Ryan！”我惊呼着，她竟然用一把餐刀解决了一个骑士，“太危险了！”还没等我说完，音律骑士的高音再度袭来，我痛到不得不弯腰捂住耳朵，但还是用力抓起了那把餐刀，趁着他技能休憩的档口刺过去。
我和音律骑士扭打着，最终勒住他的脖子，直到听见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
Ryan没有见过打打杀杀的场面，更没有见过蓝色的血，愣愣地站住。
“你……你……他死了！”
“嘘，没有，只是晕过去了，他们可以自愈，”我爬起来，面不改色撒谎，将沾满鲜血的餐刀扔进下水道，“他们不是人……他们就是那个异世界的骑士，是通缉犯，别担心。”Ryan摇了摇头，后撤一步。“你也是看到了我有危险才会冲出来的，这是正当防卫……上帝啊，他们追杀我好几年了。”
“真的存在另一个种族？他们，他们可以——”
“是的，他们有技能，”我脱了外套擦干净脸上的蓝色痕迹，看了一眼外面的小巷确定没有危险，才护着她走出去，“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不能久留——Ryan，听我说，你先跟我一起躲一阵，确定他们还遵守着骑士荣誉，不会对我的家人下手。”
我们走到巴士站，随便上了一辆车，Ryan挨着我坐下：“这就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差不多。偶尔也养养龙，给资本家打工，竞选议员，以及开一家冰淇淋店。”
“那个世界……你会回到那里去？”
“抱歉，我必须要去，有人在等我——但我会先保证你的安全。”
“我可以去吗？”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请求。我立刻回头，有些诧异——也许Lanter都是一群喜欢冒险又不计后果的疯子。我无法理解她艺术家的特立独行，甚至隐隐希望她能够跟我一起回去，至少，我可以更好保护她。“有什么地方比你身边更安全的？”
“我不是你父亲书中的英雄。”
“但你能够保护我，叔叔。”
哦，我看出来了，她根本不是受到惊吓想要躲在我身边，而是故意这样说，好让我带她去看那光怪陆离的骑士世界。“我还是很高兴你愿意相信我，”她似乎丝毫不考虑我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的可能性，或者我在另一个世界烧杀抢掠，所以才被袭击，“但这意味着，我必须要收养你。你父亲留下的法律文件仍在有效期，我这是在占你的便宜。”
Ryan达成目的就收起了可怜兮兮的神色，耸耸肩：“其实，除了信托基金，其他的都差不多花光了。”
“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我买了些比特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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