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只猫,该死的。”
我踹向他被刺穿的小腹,拔出匕首看向另外那个不敢再继续靠近的骑士。“你,我,”他机械地转了半圈,朝着森林深处小步跑走,“我去那边搜一下。”
我用匕首刨了一个土坑,将Edgar放进去,用树叶遮盖住流尽鲜血的身体。被钉在树上的几个骑士在不远处呻吟着,直到我瞪了他们一眼。我将匕首插在地上当做墓碑,起身向外走。路上遇到几个试图偷袭我的骑士,大多数看着我一身红蓝相间的血液都会愣神,给了我足够的机会将他们打倒。
直到还能活动的那八个人决定一起围攻——他们早该这么做了。
“你逃不掉了,Lanter,”Robin咬牙切齿,仿佛刚才被劫持到啜泣的不是他,“我要让你跪地——”
肾上腺素最不该做的就是让人逞英雄。可怜的Robin没注意到他是唯一一个冲出人群的,于是又被我劫持了。“我错了!”他惊呼着扔掉了手里的佩剑,其他人一拥而上,我只能尽量躲闪掉刀刃,拳头落在脑袋上嗡嗡作响。
薄弱点。
去他妈的薄弱点,我的肾上腺素也在飙升,让我忘记了额头和肩膀的疼痛,抽出某人的匕首划破了扼住我脖子的手臂。蓝色的鲜血喷溅,我甩掉那人的控制,捡起地上被Robin扔掉的佩剑,刺穿下一个想要袭击我的人。
“你!”我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我曾被训练杀人,所以我可以面不改色结束掉一个生命。但我不愿意那么做,良心迫使我不要那么做,直到现在。
压迫许久终于得到发泄,像是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崩溃的堤坝。等到最后一个骑士踉跄着倒下,大声宣布投降并被治愈骑士带下去,我才慢慢坐到地上,扔掉手里已经被鲜血覆盖的佩剑。
胳膊和膝盖的酸痛缓慢找上来,我的额头胀痛,终于要舒一口气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起来。”
“别……”
“站起来,面对我,像个士兵那样。”
“我不会跟你打的,”艰难爬起来耗费了我几乎全部的力气,因为低血糖而眼前冒着白色的星星,“Theophilus,我们是——”这句话没有说完,我意识到契约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我受伤了,你会胜之不武,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没有说话,直接使用技能让光圈浮现出地面,我没来得及跳出,被圈住了膝盖拽倒,仿佛那是一圈钢丝拧成的坚韧绳索。“操,”疼痛让我无法再保持礼貌,于是我抄起了一遍的佩剑,“别惹怒一个好脾气的家伙。”
“不然呢,你会说我是疯子吗?”他抽出本属于我的那把剑,挥舞而来,伴随着光球在我眼前炸裂,逼迫我后退防守,“我是疯王。”
光束朝我脆弱的右腿膝盖砸来,我咬着牙翻身而起,没有时间去研究透他每一个新的技能。地面出现了细小的裂缝,像是从地下迸发的岩浆,我跳着躲过去,Theophilus的剑刺向我的左肩,逼迫我后退两步,被光芒击中。
电流涌过,灼烧从小腿开始蔓延,我痛苦地单膝跪地,再抬头,Theophilus的剑已经压在了我的脖颈。利刃距离跳动的动脉血管不过一层皮肤,他居高临下,遮挡住阳光。“向我投降。”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负隅顽抗的敌人,我通常不会留活口。”
“不要玩了,Theo,这不是个游戏。”
“那就证明你对我有用!”他的声音在我耳膜前震荡,让我有一瞬间失去了听觉。Theophilus抓住了我的领子,迫使我的另一条腿也跪在地上。因为我耗尽了体力,身体的重量几乎压在他的手腕上,控制不住惯性前倾身子,刀刃不慎划破了我脖颈裸露出的脆弱皮肤。铁锈一般的味道在狭窄的空间迅速蔓延,Theophilus也是一愣,他似乎没有预想到真的会伤害我。
“停下吧!该死的。”我听到身后有人在骂脏话,回头看去果然是Remington。他咬着牙看向手中的怀表:“时间到了。My Lord,一个小时,刚刚好六十分钟——”
他没有说完,Theophilus已经转身用继承人的佩剑刺穿了他的左侧小腹。对骑士来说,这不过是手指划破皮的惩罚罢了,但也是鲜血淋漓。我摔在地上,治愈骑士跑过来,我抬了下手,看着Theophilus抽出佩剑,一言不发离开。
Remington大声骂着,捂住自己已经长好的伤口。
我没有说话。
我已经为即将到来的一切做好了打算。
Theophilus坐在城堡二楼书房的正中间,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见任何泥土或者血迹,衬托我更加狼狈。Ryan被两个高大的骑士按住肩膀,坐在角落里的另一把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冷掉的热可可,看得出来这些人蹩脚地努力照顾她。
“让她离开阿罗。”我擦掉脸颊上混着血迹的汗水,被砸到太阳穴的后遗症还在影响着我的视线,这是治愈骑士没法处理的。
“好。”
“还有满足我额外的要求。”
“说。”
Theophilus右腿搭在椅子扶手上,漫不经心,我闭上眼睛:“我也要走。”他猛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们两个的胸口只有一拳的距离,他一定能听到我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放我离开这里,我不会再出现在阿罗。”
“你不能——”
“遵守承诺,Theophilus,My Lord,你许下了诺言。”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强忍着怒火让眉毛都在颤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疯王的确是个疯子,但之所以被人惧怕,也因为他说到做到。他要坐稳阿罗城主的位置,就必须维持自己的信誉,至少是满堂亲信的时候。“你不能走,”让我意外的是他话音里的颤抖——也许,那不是愤怒,而是恐惧,“我需要你。”需要——他刚才还要我证明自己有用。
“不,七年前的Theo才需要我。”没有我,他会更好。
我可耻地承认,Remington说得对,他不能仁慈,更不能因为我被迫仁慈。我脖颈处的鲜血不应阻挡疯王杀敌的剑。
我的声音很轻,保证只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只是个摆件。展示给客人的时候就挂在外面,其余时间就扔在箱底。你是一个优秀的城主,保护阿罗免受战火侵扰,值得写进《列王传》,但是……那不是我的Theophilus。”
“你的。”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契约搭档,朋友,不是吗?”
“不。”
“不?”
“你是人类,你应该是我的所有物,和那些在阿罗的人类一样,要感恩我提供的庇护和食物!”他拔高了音调,再度震得我耳膜疼。但随即,他的声音又变得柔软易碎,让我分不清真假,亦或是疯王已经长在了他的身上:“你怎么敢再一次抛下我,人类,在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可以强行把你留下的,你知道,我是阿罗的城主……”
我轻轻按住他的胳膊:“你在逼迫我恨你吗?”
糟了,妈的,我不该说这句话的。“不,忘了它,我永远不会——”
“我明白了,”Theophilus后退一步,甩开我的手掌像是甩开恶心的垃圾,转过身去藏起自己的表情,用位高权重者应有的庄严与霸道,掩盖声音中细微的颤抖,“你不允许带走任何武器和物资,并在我的统治期间,永远不许进入阿罗。”
“是,My Lord。”
我们被一辆马车送到了城门口。Gwendolyn偷偷塞给我一个运动背包,里面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水袋,以及一些巧克力零食。高塔不再铸造银币,每个城镇都有自己的货币,而且不算流通,Gwendolyn还是想办法给我找了一些银块,至少还能变卖。
“你知道,”Gwendolyn小心地抬头瞥了我一眼,“阿罗给人类的自由远超其他城镇,只有囚犯和偷渡者才会被投放到劳工营。”也许吧,但下面的人可不是这么做的。她见我没说话,声音更轻:“你要是不想走了,我想,城主会愿意邀请你回去。”
“不。”我摇摇头,诚然,我费劲千辛万苦回到Theophilus身边,又怎么能轻易放弃抬头便能遥遥相望的距离——但是,不,我必须要走,离开那个有毒的环境。
实话实说,我根本不知道能去哪儿。
高塔还在猜忌我杀了吸血鬼将军,河景城奴役人类,荒漠直接吃人。再远一点,也许我应该去雪域城,消息传播太慢,我至今不知道Sam是否还是城主,但无论如何,人类在那里很安全——但我如何在大雪封山期越过阿伯纳西山?
“也许我们可以当渔民,”Ryan说,“弄艘船,在河上或者海上漂着——或者做海盗。哦,算了吧,抢劫其他渔船听起来很逊……猎人?”
“你不害怕吗?经历过这些之后,不想回家?”
Ryan撇了下嘴:“我没有家。”
“温暖的公寓,热气腾腾的意大利面和一杯本利甜酒?”我拽着她的胳膊肘帮她跳过一条河沟,看得出来有人试图在这里捕捞鱼虾,但随即被过路的士兵赶走,地上徒留武器的划痕和一张破碎的渔网。“网飞或者迪士尼,刷着推特看大洋彼岸的娇妻撕逼,”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只能把之前学到的新词都摆出来,“迪厅,或者酒吧,或者电子竞技咖啡厅?”
她叹了口气:“别想了,John,我不会走的。”
“你不能因为我受到伤害。”
“而你又不是我真正的监护人!”她像是十几岁的我自己,“天啊,你是不是管不了Theophilus,就要来管我?”
“什么?不!”
“哦,真棒,现在你听到他的名字就PTSD了嘛?”她阴阳怪气拔高音调,踢开碍事的渔网继续朝前走,两步之后才回头,发现我没跟上。她的表情有点奇怪,可能我的更奇怪,半晌,她轻轻说:“分手都是这么痛苦的,过几天就好了。”
“分手?”我晃晃脑袋,像是怕她担心那样露出一个笑容,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给我开解情感难题,“不,我只是在想,谁知道我这次是否又做了错误决定。”
“你现在开心吗?跟昨晚相比。”
“我想,是的?”
“那就没错了,Theophilus是个混蛋,你应该早早就远离他!他杀了骑士剥皮抽筋!”
我想应该换个时间把所有的谣言都澄清一下,但显然不是现在。Ryan走过来拍了下我的后背,我将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我只希望自己不是个坏影响,不会给身边人带来厄运——上帝保佑。“所以,我可以继续跟着你吗?”Ryan试探着问,“在我真的惹了什么麻烦之前?”
“哦,可以,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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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细的暴力描写,动物死亡
第95章 95
《契约书·列王传》12:7
花草的骑士奥利维亚换下了拉博斯的旗帜,并要所有服侍艾斯福特的骑士站在门前。奥利维亚说:“你们乃是拉博斯的罪人,因所服侍的王不爱护子民,而你们与她同道。”她便杀死了这些骑士。
我在背包的侧面找到了一份地图,Gwendolyn先前没有提及,也许是其他生存必需品太多。在防雨布笼罩的树杈之间,我研究这那份羊皮纸上的潦草痕迹,似乎是在指向解放联盟在荒漠城的一个据点——他们至今仍然坚持人类与骑士平等,获得了不少支持,就是不知道有朝一日真的夺权之后,会不会说话算数。而荒漠城仍有军阀混战,我不确定现在带Ryan前往是否安全。
“好像有声音?”她警觉地抬头,在我教给她一些军队学来的生存技能之后,她经常一惊一乍,似乎迫不及待等着实战演练。
我无奈起身,又的确听到了声音,立刻按住Ryan的肩膀,抽出匕首静静等待着。
被我扑倒在草地里的敌人大声叫着我的名字,我才没让匕首的刀尖插入他的眼睛。“Zopyros?”我有些诧异,看他不像是奉命来干掉我的——Remington会更乐意干这个活,“你偷跑出来的?”
“是,”他瞥了一眼右边的树桩,扶着站起来扫了扫身上的杂草,“不是。”
“他让你来看着我?”
“保护你们。”
“我不会跟什么小报记者聊八卦的,上帝啊……”入夜风大,我拉开防水布的帘子让他一同进来。这片森林的藤蔓植物为争夺雨水编织成网,给了我们一个不错的小屋,Ryan还找了一些类似茄子质地南瓜样子的植物做抱枕。Zopyros帮我们点燃了火堆,两条鱼终于得以去往它们应该去的地方。“你跟了一路?”
Zopyros摇着头,用匕首雕刻木棍,似乎是想做一些野兽陷阱。我又问:“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他耸耸肩膀,在藤条上测试木棍的锋利程度。“额,我印象里你不会话这么少……”而且还甘愿给Theophilus打下手。
“你没注意到时间过去很久了吗?”
“谢谢提醒。”
“你不应该走的,”他终于抬头,眼神中掺杂着疲惫和无奈,“至少在你回来的这一个月,疯王没有那么疯。这世界上还存在什么他顾及的事情,那就是你的感受,他在你心里的形象。”
我的确听说了。更准确的传言是“城主心情不错”,又或者,是“他比之前懦弱了”——后一句当然是Remington说的。
Zopyros收起了匕首,吹掉所有木屑:“我受不了朝令夕改的政令,一切按照他的心情,这不是他承诺给我的新局面、新世界。”
我们曾一起参加补选,虽然误会了他是刀锋的傀儡,但显然,他有自己的政治抱负,或许与Theophilus相同——废除贵族,反对垄断,均贫富。那么Theophilus曾允诺让他大展拳脚,他也的确成为了内阁首席。可我熟悉Theophilus,他聪明,同样容忍不了另一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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