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传播得太慢了,我陆陆续续才听到一些传言。Theophilus认定了Zopyros叛逃,甚至派人出来追杀,说要带着他和我的脑袋回到阿罗——当然,毕竟是口耳相传,我不信Theophilus会那么凶残。
以及,Theophilus打算联合Murdoch偷袭解放联盟的据点,把我们扼杀在摇篮里,奈何他不知道Murdoch早跟Tobias达成了协议。我当时悄声问了一句,怎么确定Murdoch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转变立场,随即,新的消息传来。
Murdoch死了。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任何天灾人祸都有可能夺走一条生命。
只是Murdoch有点太狼狈,他因为乱搞被自己的妻子捅死在了妓女的床上。
“荒漠城没有继承人,也就是说,”我顿了一下,“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城主。”
“这个城市的利益链条盘根错杂……Ian?”没人能错过Tobias眼中小小的期待。Ian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好!我们做两手准备,一则用决斗的方式通过《契约书》的渠道争夺城主之位;二,若是有其他人违背神的旨意,那我们也不得不违背。”
荒漠城的百姓会希望一个反抗神明的异乡人成为他们的领导者吗?
出乎意料的,他们欣然向往。
我猜我们假扮格里高利的方法奏效了。荒漠城是格里高利山谷古老传说的衍生品,哪怕不再信任全知全能的神,但第一骑士永远是精神象征。我是没想到他们有这么高亢的热情,也许是被混蛋的城主统治太久,哪怕是骗局,他们也没有更差的选择了。
听说Gran翱翔于荒漠城之上,那些子民便都纷纷离开家门欢呼雀跃,向天空中抛扔果实和金币,遵循着他们的传统。我是没有亲眼见到的,毕竟当时情况不明,Tobias强烈要求所有人类守在洞窟,直到一切平息。
我又等了两日,才看到Gran重新降落在山洞外的草地上。如果一条龙也有表情,那他应当是骄傲而且兴奋的。
一切都那么顺利。我刚刚巡视结束回到城堡,没有发现任何想要偷袭的篡权者,进门便听见Tobias苦涩的低声抱怨。“额,我甚至收到了同人文,”他还在整理Murdoch留下的文件,桌上摆满了百姓送来的礼物和供奉,“格里高利和阿兹瑞尔的,太过限制级……西别安啊,我真后悔打开这封信。”
Ian坐在不远处的红木椅子上,转动着手杖顶端的红色宝石:“他们还是称呼你为Greggory?也许并不需要让Tobias这个名字出现在文件上,趋势正在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瞥了一眼那张信纸,后面还配了图。
这也算是紧绷的氛围里唯一的色彩了吧,虽然是黄色的。
“高塔不承认易主?”我瞥到另一张羊皮卷,虽然议会早就分崩离析,他们还守着那栋废墟,假装自己仍然能统治整片大陆,发出死亡前最后的倔强哀嚎。“如果他们派兵偷袭怎么办,看最近的战况,他们似乎进行了严格的军事化训练。”
军旅生涯在暗杀小队中度过,我对于真正的战场了解更多是冲突爆发之前或者之后,但所掌握的那些知识点在这里也算得上顶尖。高塔在Hectate重新掌权之后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风格,主动出击收回了被河景城和拉博斯占领的林地山谷。从情报到武器到行军的思路,他们绝对不是中世纪的骑兵——尤其是武器。
高塔不应该有储备制作那么多火药。
“他们重新打开了光之门?还是,掌握了稳定的从外界运输物品的裂缝?”
“或者,南沙滩疗养院的人体实验有成效了。”我总是分不清Ian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但这些都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高塔最棘手的敌人仍然是斯科塔姆,后者迫切希望争夺圣城的称号,对神的敬仰和崇拜会支撑他们一直奋斗。”
我的目光从沙盘上荒漠城的旗帜一路扫到阿罗海岸,Tobias问道:“Teddy又散步了什么谣言?”
“荒漠城信奉你是格里高利,他就抹黑格里高利,”对上帝发誓我听到了Ian手杖被捏碎的声音,而且看到了拇指大小的凹陷,“比如,逃避暗之门的懦夫,被神责罚剥夺了龙骑士的资格,串通Murdoch的妻子用卑劣的手段抢夺荒漠城主之位。”
“他有没有暗示我跟那个女人——”
“没有,”Ian打断他支支吾吾还带了几分脸红的提问,“他知道底线在哪。”
“荒漠的子民如何反应?”
“总有不信的,如果不加以制止,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当然可以,用最简单的手段,杀鸡儆猴。”Ian瞥了一眼窗外,我知道他是在看栖息在后山的巨龙Gran,而这有点太没人性了吧。“放松,John,这是最差的情况。”
“那就不要让它出现。”
“我以为你是士兵。”
Tobias适时打断我们之间紧绷的气氛,邀请我去楼下喝一杯。
第101章 101
《契约书·暗之门篇》22:8
神将桂冠赠予格里高利,并向他的子民许诺:“格里高利将奉行我的命令,向你们展示神迹。”随后,神许诺的花草长满了荒芜的山崖,流水淹没干涸的土地,格里高利的族群不再受鸟兽的侵扰。
“我以为你已经搞定了荒漠城的百姓。”
“是的,John,但红袍骑士可不是一般百姓,”Tobias揉了揉脑袋,“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一个中队的龙骑士,躲在深山里想要半夜反击拿回城堡。还好Gran把他们吓跑了,但也仅限于昨晚那次。”
“所以,额,我们不能简简单单杀死所有人,对吧?”
“是的,”他瞥了一眼Ian,显然死亡骑士提议过,被否决了,所以我才会被叫到他们的书房,“他们是唯一真正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且对城主有着绝对的忠诚。那些贪生怕死只为了钱权加入骑士团的,已经被他们内部清理掉了。这是件好事,如果他们能够归降于我。”
“但你不是名正言顺拿到的城主之位,而他们不信你就是格里高利。”
“哦,聪明!”Tobias和Ian对了个眼神,仿佛他们是我的小学班主任,而我终于考了及格,没有再拉低学校的平均分。“Hectate已经将斯科塔姆的军队赶回了栖风渡口,我们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十天之内,重整红袍骑士,扩充兵源。”
虔诚的百姓是我们唯一的优势,强行征兵是万万不可的,唯有智取——这并不是我的强项。“我猜,你们已经有计划了,但是需要我执行,对吗?”
“完美,John,你真是个——你们那边怎么说来着——天使?”
“别了吧,我宁愿做一只诺亚方舟上的山羊。”
Tobias宣布了新城主就任的时间和地点,按照七王之战时期的惯例,应当叫做“登基大典”。但是听起来很自夸,我们都拒绝使用这个词,仅仅说是“大日子”。大日子的前期准备工作有条不紊进行着,我已经陪同Ian挑选了四个小时的衣服布料和款式,还要去挑选四个小时的蛋糕和酒水。
这可不是我期待的任务。
但守护城门、抓捕Murdoch余党这些危险的工作,更适合骑士。
我有些反感如此的安排,毕竟我是唯一一个真正的士兵,然而就连Tobias都委婉地告诉我,人类世界最强的战士在六个技能的骑士面前,也没法坚持多久。更难过的是,他没说错,我面对Theophilus都只能任他捶打——
Theophilus,哪怕嘴上嘲讽着我们脆弱的生命,他从不认为人类就应该被保护。曾经,他总是愿意与我一同面对任何敌人,甚至让我站在前面。呃,也可能是为了拿我当挡箭牌。
“领子设计低一些,荒漠城即将迎来盛夏。你觉得葡萄怎么样?”
“嗯?”
“心不在焉?”Ian放下了厚厚的计划册,挥挥手让那位慈祥的、刚刚拿回自己店铺的人类老板去休息会儿,随后递给我已经冷掉的红茶,“跟Teddy有关?”天啊,他是会读心术吗,还是我太容易被看破了。“改变已经发生,你永远无法回到过去弥补,哪怕可以,时间只会让你重蹈覆辙。向前看,思考决战来临之时,你该如何面对他。”
“如果那时候,我们都还活着。”
“他当然会。”
“哦,去他的,Ian,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将杯子放下,“葡萄不错。”
大日子如约而至,万里无云的晴空如同荒漠城入夏后的任何闷热的一天,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大街小巷,甚至有人举着纸张和树叶做的格里高利玩偶提前三天来到主街排队,只为了目睹第一骑士的荣光。我和几个骑士潜入人群中负责戒备——长得最无辜的那几个,所以Clearance和Beatrix分别因为不同的原因被踢出了这个任务。
百姓向天空中挥洒五颜六色的粉末,从甜薯果子或者绿松花里提取的颜料虽然对人体无害,但是不少人类开始打喷嚏。荒漠城经历了战乱和Murdoch等军阀的混乱统治,物资匮乏,大家拿出了打满补丁和拼凑的布料悬挂在街道上空,从一户人家的窗户延伸到另一户人家的门框,用最淳朴的热情装点盛大的节日。
哪怕他们曾经害怕新来的城主会和Murdoch一样荒淫无度、苛政暴力,但我猜这一个月的过渡期已经让Tobias——或者百姓心中的格里高利——赢得了尊重。
当然,也有抱着胳膊皱眉头的,认为这不过是一场作秀,不肖一年这群家伙就会露出凶恶的嘴脸,把百姓饭缸的最后一粒米都搜刮干净。
“分发葡萄咯!”Clearance驾着马车穿过铺了红色砖块的主干道,金骑士立起两道围栏避免百姓被马儿误伤。大家也都只是前倾着身子伸出双手,等着接受新城主的馈赠和祝福。
这似乎是一种传统,有时候扔糖果,有时候是金币——当然我们没那么多闲钱——如果能用手接住,便是被神眷顾一年,用嘴接住则是青睐一生。
我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但只是一瞬,视线被挤到前面来的一家三口挡住。我稍稍让出地方,让父亲抱着小孩冲到栏杆前。“哇!”小朋友兴奋地挥舞着双手,我瞧见Clearance故意拽了缰绳,放慢速度对着他扔出一颗葡萄,“我接到了!我接到了!妈妈,看我!”
“真棒,我的宝贝。”母亲轻抚着孩子的后背,另一只手牵住了她的丈夫。
他们兴高采烈,向远去的马车欢呼呐喊。
这是我们穿过枪林弹雨、与恶龙搏斗、九死一生所为的一幕。
音乐由远及近,群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不远处的契约教堂遗址上垂下两条镶嵌着金丝的帷幕,闪光的纸片碎屑像是烟花一般飘落。奏乐的音律骑士将曲风从轻快悠扬逐渐转换为庄严肃穆,人群议论着,满怀期待等候典礼开始。
一条龙和两只巨鹰翱翔而过,庞大的阴影笼罩了半条街,欢呼雀跃的声音让我的耳膜阵痛。“格里高利!格里高利!”他们呐喊着,我也跟着一同挥舞手臂。
士兵的警觉让我终于捕捉到了那丝诡异。
正对着契约教堂的是两座高楼,一座是最大最豪华的办公楼,另一座则是最大最豪华的商场,用来彰显荒漠城雄厚的财力。只不过这财力仅仅是昙花一现,我们攻入之前,这里甚至成为了毒贩和流浪汉的聚集地。现在稍作整理改制成了酒店,允许刚刚回流的人类暂时居住和经商,今天更是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人,还有趁机卖票的。
很多人都朝着后门挤,想要登高望远,不过门口的守卫尽职尽责。“抱歉,先生,”他甚至拦住了我,“为了避免踩踏事件,我们只允许住户进入。”
“刚才那两个人怎么回事?”我撩开斗篷的一角,露出别在腰间红袍骑士的徽章,守卫半信半疑,弯腰看了片刻。
“他们是登基大典的侍从之一,”的确,他们穿着Ian精心挑选的侍从服装,没有人能够拦着他们出入任何地方,“先生,你应当知道拉博斯的城主派来了使者,而他们是奉命将果蔬零食送上楼去的。”
“拉博斯的使者,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在契约教堂了吗?”守卫愣了一下,再度低头看了看我的徽章。我无可奈何一把将他推开,朝楼梯走了两步又被拽住胳膊:“听着,我很高兴你认真工作坚持原则,但今天不能出现任何错误!没人承担得起!”
他依旧没有松手,但也就在这争执的瞬间,我发现了端倪:“没有人会在入夏的荒漠城戴皮手套。”
“什么?”
我一拳打在他脸上,挡住他摸向腰间武器的手,顺便扯开掩饰的布条抢走了他的匕首。“刀锋?”我看清了匕首上雕刻的图案,那只乌鸦太过明显,如同他手腕处的纹身,“为什么人类要给他们卖命?”
“我们可以成为骑士!”
新的洗脑方式,但是可惜,他们没有选一个更适应狭窄空间作战的家伙来潜入。我踩着楼梯扶手和墙壁跳到那人肩膀上,双腿绞住他的脖子。他后撤摔倒,我趁机转身让他的后背撞向台阶,听到了骨骼错位的声音。我的小腿也硬生生扛了一下,还好,不是真的那条腿。
这栋楼有十二层,但我知道那群家伙的藏在哪里,太明显不过。
烟花响了九声,这是典礼开始的信号,人群的欢呼声让遮住了我的气喘吁吁,让我可以贴着墙壁平复呼吸,顺便附耳倾听房间内的声响。顶层的露台只有守卫的钥匙才能打开,而这里,是狙击的绝佳地点。
门锁仅仅是插销,但我不清楚里面有多少人,不敢贸然行动,必须等待最佳时机——就是现在!我破门而入的瞬间,人群爆发疯狂的呐喊,而天空瞬间阴霾。我闯入屋内,抓住最靠近的那人的手腕将他摔倒在地,夺走了腰间佩剑插入他的肩膀。“都别过来!”我看着剩下的三个人,他们因为困惑窗外忽然出现的黑色乌云而慢了半拍,“这栋楼为了保护人类设立了惩罚性阻断器,不要尝试使用技能。”
“你搞的鬼?”其中一个手中端着一把弓弩瞄准窗外,不锈钢的外壳明确表明这是人类世界的杰作。而他指的是窗外的乌云,竟然快速变换着形状,在人群中冲撞,还掺杂着咯咯的类似恶魔的低语声。“妈的,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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